這是他從話本子上學來的,直覺比那姓岑的靠譜。


    自打那晚知曉韶樂愛看話本子後,張口孔孟、閉口李杜的顧泊如,硬是用兩日的工夫,將京城內所有能搜羅來的話本子全都看完,還極認真地做了批注,試圖從中鑽研出哄人的妙方。


    卻也做了話本子上沒提過的事。


    揩淚的時候,手指隔著巾子擦過她的臉頰,柔嫩的觸感勾得他心裏癢癢,他就忍不住,捏了捏。


    韶樂猛地抬頭,濃睫尚沾著濕意,杏眼像剛洗過的黑珍珠,水靈靈的,就這麽驚異地看著他,像一隻受驚的小白兔。


    顧泊如手僵在半空,心底的小石子才拋遠就又回了來。暗道不好,人才剛回來就又要被他嚇走,這下又該如何解釋?


    韶樂確實有些吃驚,但也隻是一瞬,腦子很快轉過彎來。哦,她最近吃太多,臉的確圓了不少,誰都愛來戳兩下,隻是沒想到,像顧先生這樣氣度似仙的人竟也不例外。


    他果然還是……有點小壞的,嗯,就一點點。


    細嫩的臉蛋比芙蓉花還要紅,看得顧泊如心裏一臊,手還勾在她下巴上,像長在上麵似的,竟不舍得鬆開。


    未免尷尬,他隨意尋了個話題岔開:「明日,還是那個時間,記得來坐忘齋找我。」遲疑了片刻,又補充道:「馬上要到學試了,若是不合格,夏旬假可就沒了。」


    學試!這麽快!考不過還不準人走!


    當然不是,學試還有兩個月,即使考不過,等旬假結束還可參加補試。


    可韶樂不知,他說什麽她就信什麽,還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小心髒撲通撲通。


    脖頸上的動作順著指端傳來,顧泊如得逞一笑。


    可真好騙。如此,也算是為這幾日,她對自己的冷漠而施下的小小報複。


    他近來謊話說太多,好像越來越順嘴了。


    不過兩個月後要怎麽辦,他還得再盤算盤算。


    「那……還有別人嗎?」韶樂鼓足底氣,問他。


    清靈靈的眼神望來,殷切又期盼。顧泊如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下巴:「隻有你。」


    韶樂眼睛一亮,他又狡猾道:「教你一個笨學生就夠我受的了。」


    「哦……」韶樂眼睛又暗下來。


    他不是有點小壞,是有點大壞!


    路邊花香陣陣,顧泊如瞧見一隻白色蝴蝶正在花間愜意遊玩,唇角不覺上揚。


    韶樂不懂他在高興什麽,遲疑道:「那個……顧先生,可以……先鬆手嗎?」


    她下巴還在他手裏頭拘著,頭抬久了,脖子有點酸。


    顧泊如近來春風得意,逢人還願意給個笑臉,把一眾路人嚇成泥塑木雕。


    而韶樂則愁容滿麵,走個道一步三晃,看得你泥塑木雕們心裏憐惜,一落淚就又變回了人。


    頭先兩人約定好的是,顧泊如給韶樂開小灶,助她順利通過學試,作為回報,韶樂則要負責這期間他所有的飯食。


    起初說好隻有兩個月,也隻管飯食。


    可若是小課堂上,韶樂回答不上來問題,顧泊如便要加罰她幾日。看書時,他偶爾還會要她幫忙在邊上伺候筆墨,出門采買書籍時,還需要她幫忙拿書,若有不從,罰!


    這小廚娘、小書童、小跟班的活,全叫韶樂兼任了去,她有些鬱悶。


    院子竹蔭下,顧泊如臉上蓋著書,正閉目養神;廚房一角,韶樂蹲在灶台前掰手指,驚覺自己還要為顧先生白幹兩年,頓時老淚縱橫。


    當然,這小課堂也並非完全這般慘無人道。


    這日,顧泊如終於受不住韶樂日日隻做白菜豆腐給他吃,他雖然不吃肉,但也並非成天茹素,便決定帶她去溪邊釣魚。


    山間的風吹得人身心愉悅,溪水淙淙轉過圓石間,叮叮咚咚,比鶯啼還好聽。


    韶樂暫把那些聖賢道理都拋諸腦後,蹲在溪邊,手托下巴,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幾尾小胖魚。


    小胖爪子一伸,蕩起陣陣水紋,小魚兒受了驚嚇,忽地一下全都跑開。


    她也不覺得惱,心思白轉千回,想得都是這魚該怎麽做才好吃。是用火腿湯煨好,還是用雞湯煨好,眼下天氣燥,不如還是用筍湯更清爽……


    顧泊如懶懶地倚在樹下,瞧見她饞嘴的模樣,不由會心一笑,低聲喚她過來。


    韶樂以為他有什麽吩咐,抱著魚簍顛顛跑來,歪著腦袋乖乖等他開口。


    哪知道顧泊如接過魚簍後,對她兜頭敲下一記暴栗:「你這樣在溪邊蹲著,魚哪敢過來。它們可比你精明。」


    韶樂揉著小腦袋,小紅嘴兒高高撅起,眉間擠出抱怨。


    顧泊如心尖一動,又朝她勾手指。韶樂這回學機靈了,後退幾步,就是不肯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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