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此役,吃到苦頭的杜非煙如同驚弓之鳥,再也不敢隨便“捋虎須”了,隻要一想起那幾乎斷成兩截的腰和酸麻無力的雙腿,她就一陣驚惶;甚至,為了怕男人精蟲衝腦、色心大發,一連幾天都不怎麽開口,唯恐自己逞一時口舌之勇,又讓自己重溫被折磨得欲生欲死的惡夢。


    洗完澡,她披上浴袍,在腰帶處打了個死結,在浴室裏又磨蹭許久,才抱著視死如歸的心,輕輕地推開了門;自從第一次發生關係後,她就從客房搬到了主臥室,當時還沒覺得怎樣,現在才明白,自己的行為分明是“羊入虎口”。


    奇怪的是,本應坐在床頭看書的男人卻不在房內:聽聲音,似乎在接電話,成童好歹也是一家集團的董事長,公務繁忙,這也無可厚非。


    她沒有多想,暗暗鬆了口氣,關了床頭燈,掀開薄被就鑽了進去,哼!隻要她假裝睡得像死屍一樣,他總不至於“奸屍”吧?


    因逃過一劫而感到欣喜的杜非煙卻輾轉反側,這些天她白天講課、晚上跟男人鬥智、鬥勇、鬥體力,明明已經累得連眼皮也睜不開了,身體不堪重荷,大腦也確實困頓萎靡,但睡意卻遲遲不肯降臨,反而越睡越清醒。


    好像少了點什麽東西?到底是什麽不對呢?


    房門被推開,看見滿眼的黑暗,成童似乎有些意外,在門口微微怔了怔,才放輕了腳步,幾近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坐到了她的床沿上。


    杜非煙屏住呼吸,感覺落在臉上的目光不同以往的灼熱,溫柔若風。


    不久,那道灼熱就移開了,她莫名地感到一股失落,然而死鴨子嘴硬的杜非煙,打死也不會承認,其實她內心是期待成童做些什麽的,甚至連“奸屍”也並非不可原諒。


    一陣窸窸窣窣,好像是脫衣服的聲音,隨即背後一涼,一具火熱的身體覆了上來,大手占有性地攬住她的腰,堅實的胸膛抵上她的後腦勺。


    她等了半晌,身後的男人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若有若無地歎了口氣,她調整了一下睡姿,在他懷裏找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聽著他充滿節奏的心跳聲,迷迷糊糊中,她好像知道缺少什麽了……


    久久不至的睡意洶湧而來,忙了一天的杜非煙不堪一擊,旋即就沉入了黑甜的夢鄉;貼著沉穩胸膛的唇角,一直保持著上翹的幸福弧度。


    夜過了大半之後。


    黑暗中的成童睜開了雙眼,清明的眼裏有著失措的痕跡。


    那個方法,到底還要不要試?


    又過了半晌,他悄悄地爬下床,閃身進入浴室,拿出手機。


    “喂,你明天來吧!”


    隔日早晨,兩人用完早餐,打算出門的時候,卻迎來了不速之客。


    西裝革履、風度翩翩,雖然上了年紀,卻反而為他添了一絲成熟的魅力,而與成童至少有五分像的容貌,清楚告知了他的身份。


    杜非煙在一些商業聚會上曾見過他,也尊稱他一聲“成伯伯”。


    成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逕自穿過她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反倒把她弄了個手足無措;成童走過來,在她耳邊說:“你先去‘麥莎’,我隨後就到。”


    杜非煙瞪了他一眼,像個盡職的女主人一樣,泡了兩杯茶出來,“成伯伯,請用。”


    這個人雖然當父親不怎麽樣,她也想好好教訓、教訓他,但好歹他和成童有層血緣關係,他們兩人走得本來就夠坎坷了,她可不想再多一層障礙!


    成父接過杯子,卻隻是看著她,“聽說杜氏集團的杜大小姐,曾經說過,無論什麽東西,她都隻要‘最好’的,不知是否屬實?”


    杜非煙把另一杯茶遞給一邊扮冷臉的成童,落落大方地點頭,“確實,我曾這麽說過。”


    她的脾氣,周圍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非最好的不用,吹毛求疵到令人發指的地步,到底甚至還有電視台對她這個“癖好”作過特輯,他會知道,並不稀奇。


    成父忽然從隨身的公文包裏取出一迭文件,“成童應該告訴過你,他已經是成氏集團的董事長了,但我也有義務知會你一聲,雖然他掌控了成氏的執行權,但成氏是家族集團,隻要我拿出一份他與我無血緣關係的dna證明,不要懷疑,就算他是我的兒子,我照樣能把偽裝證明做得天衣無縫,其它董事會的成員就會聯合起來,而他,就會被身無分文地掃地出門。”


    杜非煙挑眉,“那又如何?”不過是一段家族企業內部的黑暗勾結,她對這些,可一點興趣出沒有。


    與成童相似的沉穩神色出現了一絲破綻,“你不是聲稱要‘最好’的嗎?無權無勢的成童,怎麽看,都跟‘最好’兩個字無關吧?”


    “夠了!”一直默不作聲的成童突然喝了一聲。


    他開始後悔,要父親來幫忙測試他在杜非煙心中的地位了,現在相安無事就很好,隻要他一直努力不鬆懈,成氏集團就是囊中之物,而他在她心中,依然可以是“最好”的。


    “夠什麽?你想知道的難道不是這些?心高氣傲的你,真的能容忍心愛的人待在你身邊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你夠優秀?少自欺欺人了!“這個孩子自尊心有多強,他早就切身領教過了!現在為了一個女人,竟然開口請他幫忙?還這樣遲遲疑疑的……看了就讓人火大!


    緊握的手指,關節漸漸發白。


    成童力氣全失一般,頹軟地坐進沙發裏。


    杜非煙擔心地看了他一眼,對成父說:“稍等一會。”然後就轉身上樓。


    成童對布娃娃的所在位置從不隱瞞,就直接放在主臥室的茶幾上,如果她真的是因此而留下來,她早就偷偷拿了一走了之;其實,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經是心甘情願留下來了。


    心,早就在最初的一刻淪陷;布娃娃,不過是個契機;而一直嚷著“我要最好的、我隻要雲哥哥”的她,更是盲目地在追逐一些空乏的東西。


    她對杜非雲,嚴格說來,頂多算是孩子氣的占有欲,兩入之間牽絆的,是親情。


    下樓後,她把布娃娃放在成父的眼皮底下。


    “成伯伯,你覺得這娃娃好看嗎?”杜非煙問得很認真。


    成父不知她打的是什麽主意,一時間沒作出任何回答。


    杜非煙也不介意,自說自話:“應該是醜到家了吧?這是我在七歲時的暑假做的手工娃娃,我這人沒什麽耐心,為了做這兩個娃娃,整個暑假,我都閉門不出,失敗了無數次後,才有了這兩個成品;對它們,我還有著最美好的冀願,所以,雖然它們醜得連回收場都會嫌棄,但我卻把它們當成珍寶一樣珍惜,我身邊的玩具來來去去、換了又換,但它們卻一直留在我身邊,直到……”她忽然綻出一抹笑顏如花,水眸凝視成童。


    “直到被他拿走,我也從來沒有遺忘過它們。”以她的個性,卻沒有想方設法、不擇手段地搶回來,或許在潛意識裏,她希望兩人之間不要斷了最後一絲聯係;當然,死要麵子活受罪的她,才不會說出口!


    麵對成父,杜非煙依然持著優雅和傲氣,“我這人或許挑剔,但一旦被我認定為喜歡的東西或人,不管他如何變化,在我心底,就是毋庸置疑的‘最好’;所以,別說成童身無分文了,就算他是無業遊民也無所謂,反正我杜非煙養得起。”


    當然,那個跟她一樣驕傲的男人樂不樂意,就另當別論了;不過,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第一次名正言順地說出“喜歡”,好像有些怪異!


    成童露出震驚的神色,杜非煙不以為然地聳聳肩,以她的性子,若不喜歡,會隨便跟他發生關係?


    雖然成童很早就告白了,而她遲遲沒有作出回應,確實有點缺德,但男人本來就是擅長花言巧語的動物,她自然考慮一段時間再作響應囉!


    好吧,照現在的狀況看來,不管那個孔可可是何方神聖,都構不成對他們的威脅;成童確實隻喜歡一個杜非煙,很喜歡、很喜歡!


    “祝福你們。”這個女人非池中之物,倒也不會虧了成童。


    成父自然不是特地來找碴的,確定兩人感情甚篤後,就收拾文件離開;杜非煙藏住唇角高興的笑容,禮貌地把成父送出門。


    一個月的期限終於到了。


    兩人費了好大的勁,才從戀戀不舍的孩子軍團中逃了出來。


    成童主動認輸。


    杜非煙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看孩子們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兩個的教學方法各有千秋、互不相讓;但她記掛著賭注,也就假惺惺地退讓一番,大大方方地當上了贏家。


    成童微笑,其實,早在她對父親說過那段話後,他便不再有所顧忌;此刻,便應了她的意思,對這個囂張跋扈的小女人吐露了心思:“或許是太喜歡你了,當時的我莫名地感到自卑,不敢承認自己的心意,怕會遭到拒絕,甚至是諷刺,所以才口是心非說出不在意你的話,以為這樣就不會難受;但是,看到你難過、氣憤的樣子,我才知道,原來傷害了你,我更難受!”


    這下,輪到杜非煙露出極度震驚的表情了。


    老天,有比他們兩個更烏龍的人嗎?因為這樣亂七八糟的理由,硬生生地分開了那麽多年、虛耗了十多年的光陰!


    “在你心裏,我就這樣蠻不講理?”反正都是他不對,告白有什麽大不了的?她頂多嘴上逞逞能罷了!何況,對一個說喜歡她的人,她才不會沒品地出口諷刺。


    “不,一開始我覺得,你是個任性妄為、不知人間疾苦的死小孩,但後來我才明白了,原來你一直都是那麽善良又有同情心。”


    遭到杜某人的嚴厲警告,成童非常知趣地改了口風。


    杜非煙睨了他一眼,“喂!我們這樣,算是在一起了吧?”


    成童從後麵抱住她,把頭擱在她肩膀上,“嗯,你已經沒有逃走的機會了。”


    在他沒有看見的角落裏,杜非煙非常沒形象地吐了吐舌頭。


    哼,我賴定你了!一輩子也不逃,你就作好一輩子被我糾纏的心理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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