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阮看到殷九野手背上的燒傷,抬頭問他:「你疼嗎?」


    「溫阮?」


    「疼,對吧?那蕭長天為什麽不疼呢?為什麽他都不呼喊?哀莫大於心死,心死之人便連疼痛都感受不到了嗎?」


    「為了一個盛月姬,他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殷九野抱住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裏,撫著她的後背,卻不知該說什麽。


    溫阮緊緊地拽著殷九野的衣襟,牙關略有些發顫,「阿九你知道嗎,在所有人裏麵,蕭長天是最愛盛月姬的,是愛,不是也不是貪圖,他們相識於微時,他愛她,愛到願意成全她,願意委屈自己,但為什麽深愛換來的是這個下場呢?」


    「你說,他當是傷心到什麽地步,才要用這般決絕的方式,給這一切作個了斷?」


    殷九野沉歎了一口氣,輕輕地拍著溫阮的肩:「他愛錯了人。」


    溫阮伏在殷九野懷裏,久久不能起身。


    蕭長天不是死於一首曲子是否抄襲的流言,也不是死於京中不明就理之人對他的質疑和辱罵。


    他死於對盛月姬的絕望,死於對愛情的無望,死於對這許多年一腔癡心錯付的空望。


    他大概永遠也不能想到,他深愛著的人,會用最致命的方式摧毀他心中最美好的一片淨土。


    平日裏照顧蕭長天起居的小廝趕到時,哭得撕心裂肺,悲慟欲絕。


    從他的哭喊聲中,溫阮聽出昨日夜間有不少人去蕭長天的住處鬧事。


    扔石頭,砸雞蛋,拋菜葉,罵他沽名釣譽偽君子,配不上天下第一琴師的美名。


    還有人往他房中丟火球,叫囂著讓他滾出京中。


    溫阮聽著這些,心中酸澀難忍,眼眶發疼。


    也許昨日,她該將蕭長天也一並帶去漁樵館的,如果這樣,或許今日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溫阮撐著殷九野的身體站起來,輕聲說:「阿九,陪我去趟聽白樓。」


    「好。」殷九野半扶著溫阮,陪她走到聽白樓。


    聽白樓裏,盛月姬聽說了蕭長天抱琴的事後,手中的茶盞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沒想過讓蕭長天死,她隻是想讓蕭長天痛苦。


    溫阮走進她的雅苑,讓阿九等在門外。


    「你來做什麽!」盛月姬恨聲道。


    溫阮扶著椅子坐下,長籲了一口濁氣,說:「蕭長天為了讓你離開教坊司,用盡了他所有的積蓄,你對他說,長天,你會不會後悔,他說,隻要你如意,他有何悔處?」


    「後來,他送你來聽白樓,為你撫琴伴奏,讓你成功地進了這裏,那日撫琴後,他說,願你名動天下,聲傳萬裏,為世人所知。」


    「再後來,你遇到了安陵君,你與他在一起的那一晚,蕭長天在院子裏撫了整整一晚上的琴,我不知道你是否聽見,但那天晚上的月亮,格外淒冷。」


    「無數次他跟你說,他不介意,不生氣,隻要你滿足開心就好,但盛月姬你有沒有想過,蕭長天隻是為辭花寫了一首曲子,你便不能忍受,安陵君隻是沒那麽討厭我了,你就想盡辦法要把他搶回去,那蕭長天呢?」


    「他跟其他人不一樣,從一開始,你與他是相愛的,你是屬於他的,後來你去找了別人,他也沒有離開,你真的以為,這是你的魅力嗎?不是的,是他愛你,他將萬千種苦咽進心裏,嘔血吐蕊,開出那朵叫愛情的花,所以他才會沒有底線地包容你。」


    「這樣的包容,你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其他人不計較,是因為他們不夠愛。」


    「可是你呢,你利用他這份愛,逼死了他。」


    「盛月姬,你謀殺了這世上唯一一個真正愛你的人。」


    盛月姬知道溫阮的話是對的,可她不想認輸:「既然他愛我,為什麽要背叛我?他既然敢背叛,就怨不得我心狠!」


    「率先背叛的人是誰?」溫阮抬眸看她。


    「你在這裏義正言辭地說我,那你呢?溫阮,若不是你的出現,這一切會發生嗎?沒有你力捧辭花,蕭長天他會想著另找他人撫琴談曲嗎?沒有你跟呂澤瑾說那些話,呂澤瑾會離開我,他又會死在戰場上嗎?這一切難道不是你的錯嗎!」


    她聲嘶力竭,將一切罪過都推到溫阮身上。


    溫阮微抬的眸子泛著清冷的寒色,「既然你這麽說,那我的確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她看到地上茶盞碎片,低腰撿起來捏在指間,「一般來說,同為女子,我不會對另一個女人做這種事,但盛月姬,恭喜你成為一個例外。」


    「你想做什麽?溫阮我告訴你,就算你是侯府的人,殺人也是犯法的!」盛月姬往後退了幾步。


    溫阮低喚:「阿九,進來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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