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阮輕輕地閉了一下眼睛,不行,有點想吐。


    但大家都不說話,等著文宗帝把這出獨角戲唱完。


    「阮阮出嫁在即,這以後啊,就是別家的人了,孤想著,將阮阮接進宮中住一段日子,陪陪孤,也陪陪皇後,靖遠侯意下如何?」


    皇後嗔了一聲:「陛下,你都說出嫁在即了,最不舍得阮阮的自然是她父親,您將阮阮接入宮……」


    「月兒。」文宗帝握了一下皇後的手,笑得憐愛:「太子遠在太玄觀,你膝下也無個孩子相伴左右,孤心疼你,將阮阮接進宮,就讓她住在你宮裏,多陪陪你,等到她嫁出去了,你可是想見都難了啊。」


    皇後麵色微滯,說不出話來,隻道:「謝陛下恩恤。」


    文宗帝點頭,看向靖遠侯:「仲德以為呢?」


    靖遠侯說:「陛下如此疼愛阮阮,老臣自當感激,隻是阮阮實為老臣的眼珠子,舍不得啊。」


    文宗帝道:「又不遠,就在宮中,你若是想阮阮了,進宮便是。你要進出這宮門,還不容易麽?」


    這是軟的不行,要硬搶人了。


    溫阮若真在宮中長住一段時日,那她這輩子都不用想出宮了,天知道會發生什麽。


    溫阮在此時,想到了一句特別惡心,但莫名合適的話,狗皇帝就是在饞我的身子!


    眼看著勝利的天秤要傾向文宗帝那邊,殷九野他站了出來。


    「陛下隆恩,我與溫阮同感榮幸。陛下所言甚是,皇後娘娘對溫阮的關愛我也早就聽溫阮說過了,若溫阮能進宮相伴皇後娘娘左右,也是件好事。」


    「你也這麽覺得,是吧?」文宗帝以為殷九野看不出他心底的盤算,笑著說話,甚至在心底略有一絲得意。


    但殷九野話頭一轉,又說:「隻是溫阮最近一直在溫家祠堂對著已故亡母頌經,當作出嫁前的告別,這份孝心,也懇求陛下成全。」


    文宗帝臉上的笑色略略放下去:「此話何解?」


    殷九野微微笑:「不若將溫阮生母的靈位也請進宮去,免得這頌經之事忽然中斷,對生母不敬。」


    溫阮與皇後同時忍笑。


    皇後甚至在想,這陰九怕不是個神經病吧?!


    皇後說:「說得好,本宮這就著人送個佛龕進廣陵殿,將妹妹的靈位請進去,阮阮啊,這孝心可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得堅持才是,最好吃齋沐浴,素手焚香,如此才叫恭敬。」


    溫阮忍著笑,行禮道:「臣女多謝娘娘教誨,一定好生為母親頌經。」


    靖遠侯悄咪咪地衝殷九野翻了個白眼,你他娘的臭小子,你捉弄誰呢?你到底是在惡心文宗帝還是在惡心我?


    但這的確是個好主意,有本事,他文宗帝當著阮明月的靈位,對溫阮搞三搞四!


    這阮明月的靈位有點像什麽呢,有點像孫猴子頭上的緊箍咒。


    文宗帝的內心不知翻騰過什麽樣的情緒,他隻是久看著殷九野,眼神森冷駭人,他連掩飾都不想掩飾了。


    表麵上殷九野隻是提了個看似滑稽的請求,但在座的人都知道內情,這個請求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文宗帝的臉上。


    文宗帝以為殷九野是無心說出來的這話,無意中刺中了他心底的經年往事。


    而殷九野,要的就是讓文宗帝以為他是無意。


    這番心計交鋒,暗裏博弈,文宗帝並不占上風。


    就在這時候,靖遠侯要死不死地委屈巴巴來了一句:「老臣舍不得,老臣每日都要去看看亡妻,若是搬進宮去了,老臣難過,陛下,不如算了吧。」


    文宗帝也隻好順著話說:「既是如此,就再說吧,孤也不好讓你這般難過。」


    靖遠侯抬手,「陛下仁愛。」


    幾句有的沒的閑話過後,文宗帝已經不能再動什麽心思,殷九野始終應對得當。


    皇後已經很久沒看文宗帝這麽吃癟了,不由得心情大好,多看了殷九野幾眼,越看越順眼,有點丈母娘看女婿的意思。


    回宮後,文宗帝坐在太平殿裏寫字,一種叫嫉恨的情緒啃噬著他的心髒。


    他的字跡淩亂潦草。


    太霄真人進殿問安:「陛下召貧道何事?」


    「殺了陰九。」


    太霄子抬頭。


    文宗帝說:「不惜代價。」


    太霄子略微沉默了一下。


    想了想,他還是勸道:「陛下,便是沒有陰九,以後也會有其他的人。」


    文宗帝放下筆,看著太霄子,笑問:「你以為孤殺他,全是為了一個女人?」


    太霄子低頭不語。


    文宗帝笑了下,說:「孤今日去看他,他第一次麵聖,不見絲毫慌亂,從容不迫,對答如流,溫仲德對他也很是看重,太霄子,他是第二個溫北川,他甚至比溫北川心計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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