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天對著電腦看烹飪教學節目,專心研究菜譜,說給自己先定個小目標,寒假把蘇星養胖十五斤。  每天早晨賀遲去市場買菜,中午去少年宮接蘇星下課,回了公寓一起做飯。理想是美好的,三菜一湯營養豐富,但賀遲現在的水平還停留在雞蛋也打不明白,打個雞蛋連帶著半個蛋殼都掉進碗裏,蘇星看不過去,最後總會接手廚房。  放假不到一個星期,反倒是蘇星的廚藝突飛猛進,能利索地做出個糖醋排骨了。  賀遲有點兒不好意思,主動洗碗,洗了兩天就嫌煩,幹脆上網買了一台洗碗機。  有天吃完飯,兩個人坐在沙發上,洗碗機辛勤工作著,賀遲拍了拍肚子,滿足地歎氣:“真辛苦啊!”  蘇星:“……弟弟,你告訴我你都做了什麽才會這麽辛苦?”  賀遲:“那可說不完。”  蘇星:“飯是我做的,碗是機器洗的,你都幹嘛了?”  賀遲立刻抱著他撒嬌,腦袋埋進他肩窩裏蹭來蹭去:“我去買菜了你怎麽不說,我還去接你下課了,你班上學生都說蘇老師男朋友好帥,聽沒聽見?”  蘇星撇嘴:“滾,昨天中午開著摩托車走巷子躲交警,差點摔跤你怎麽不說?”  賀遲振振有詞:“......那是我的錯嗎?誰知道那條路上全是坑?”  蘇星冷哼一聲,賀遲在他身上蹭的更起勁兒了。  -  一天夜裏,蘇星被門外傳來的一陣噪音吵醒。  他睡得一向很淺,一點動靜都會被驚醒,他仰麵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看著天花板,聽著外麵的響動。  玻璃杯輕輕地碰撞了一下,接著是水壺往杯子裏倒水的聲音--是蘇紅夜裏起來喝水。  蘇星重新閉上眼,把被子往上拉了點。  啪--  玻璃杯摔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蘇星煩躁地拿被子蒙著頭,裝作沒聽到。  在被窩裏悶著沒兩秒,他還是不放心,歎了口氣,掀開被子下了床。  廚房裏一片漆黑,隻有一點月光透過窗子,照著地上的玻璃碎片。  蘇星按亮燈,蘇紅正蹲在地上撿碎片,她的姿勢有點奇怪,左手緊緊握著右手手腕,手指有點僵硬。  日光燈猛地亮起,她嚇了一跳,抬頭看見蘇星竟然有些慌張,嘴角無序地動了幾下,右手不受控製地一抖,指尖被鋒利的碎片劃了一道,碩大的血珠爭先恐後地往外冒。  “你別動!”  蘇星衝她喊了一聲,在客廳堆雜物的箱子裏翻出一包創可貼,小跑到廚房蹲下。  “我自己來。”蘇紅說。  蘇星撕開創可貼包裝,頭也不抬:“我來,別動。”  他小心地把蘇紅受傷的食指包好,蘇紅剩下的四根手指始終不自然地僵直著,蘇星覺出了一些不對勁,問:“燙著了?”  蘇紅急忙縮手:“沒。”  “我看看。”  他一把抓過蘇紅的右手,蘇紅竟然發出了一聲痛呼。  蘇星其實沒怎麽使力,沒想到弄痛了蘇紅,他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鬆開手。  蘇紅把右手背在身後,她眼神飄忽,先是在蘇星臉上看了一眼,又馬上移開視線,把右手背在身後。  “你別管我。”  沉默半響,蘇紅才開口說。  蘇星喉嚨發緊,眼眶也有些發熱,他攥著拳頭,垂著頭低聲說:“你是我媽,我不管你,誰管你?”  母子二人麵對麵蹲著,踩著一地的玻璃碎片,誰都不說話。  蘇星很快平靜下來,他看了一眼蘇紅的臉,這才發現她的臉異常潮紅,嘴唇卻發著白,嘴角幹裂。  他傾身拿手背在蘇紅額頭上碰了一下,有點兒燙。  “發燒了。”  蘇紅竟然嚇了一跳,她渾身一抖,左手在蘇星肩上推了一把,尖叫著喊了一聲:“叫你別管我!聽不懂啊!”  蘇星被他一推,重心不穩跌在了地上,他雙手撐著地,玻璃渣刺進了掌心,傷口不大,就是劃破了一點皮,連血都沒有流,就是疼,鑽心的疼。  蘇紅的嘴唇動了兩下,手足無措地抓了把頭發,卻抓下一手的掉發。她慌慌張張地起身,下意識地伸出右手想要扶他,腕關節倏地傳來尖銳的痛感,她無力地收回手,聲音顫抖:“你、你沒事吧?”  蘇星垂著頭,蘇紅看不見他的表情,他坐在地上,伸手指著客廳的方向,沒有一點情緒地說:“你回去,我收拾。”  蘇紅回了自己房間,才剛關上門,就聽見外麵傳來一聲巨響。  那是廚房的塑料椅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  -  蘇星把碎片撿到垃圾桶裏,拿了一包紙巾,半跪在地上,把水一點一點擦幹淨。  做完這些,他靠牆坐了一會兒,廚房前幾天才換的燈泡,明晃晃的,亮的刺眼。  他睜著眼直直看著燈泡,被燈光紮的有點想流淚,抬手拿手背蓋住眼睛,閉上眼睛腦子裏出現的人竟然是賀遲。  想著賀遲,他就好受了不少。  蘇星燒了一壺水,在箱子裏翻出了一盒感冒衝劑,看了看保質期,還能吃,他泡好衝劑,又拿了一個麵包,一起放到客廳茶幾上,敲了兩下蘇紅的房門,說:“衝劑泡好了,在桌上,先吃麵包墊肚子再吃藥。你放心,我不管你,等天亮了自己去看病。”  說完這句話,他不等蘇紅回答,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馬上就要到清晨六點,再過一小時,他就該起床去打工了。  他躺在床上,睜著眼,一月底了,天還是完全黑著,一點光都沒有。  他突然好想賀遲,明明白天才見過麵,但他就是想賀遲,哪怕就和他說說話也好。  手掌被劃破的地方傳來隱約的刺痛感,他在黑暗中舉起手臂,眯著眼看著那隻手掌,任性地想著總算有個理由可以去找賀遲。  蘇星撥通了賀遲的電話,鈴聲響了很久才接起,賀遲還睡意濃重,聲音沙啞地問:“喂?乖寶,怎麽了?”  “我受傷了,疼。”蘇星側躺著,把電話夾在耳朵和枕頭中間,低聲說。  “受傷了?!”賀遲瞬間清醒,焦急地問,“怎麽回事?傷在哪兒了?嚴不嚴重?”  “不嚴重,就是有點疼。”蘇星蜷起腿,舔了舔嘴唇,“還有就是想你。”  “你在哪兒?”賀遲那邊傳來的聲音,他應該是起床了,“在家嗎?我開車接你。”  “在家,”蘇星說,“我們同時出門,就走我們平時走的那條路,看看我們在哪裏遇上,好不好?”  “不好!”賀遲說,“你就待著別動,在家等我,二十分鍾我就到了,穿厚點兒。”  “等不了那麽久,就想快點見到你,”蘇星笑了笑,說,“你別開太快,記著看路,我就在路上。”  “放心,”賀遲的聲音帶著笑意,篤定地說,“錯過什麽也不可能錯過我的小星星。”  -  蘇紅一夜沒睡,她掀開蓋著側臉的長發,眉尖生出了一塊紅斑,顏色很淡,麵積很小,摸著沒有感覺,不疼也不癢。  她知道這不是普通的皮膚病,這個月她用空了兩管紅黴素,一點作用也沒有。  她也知道這不是普通的關節疼,她全身的骨骼都在和她作對,沒有任何規律,晴天陰天隨時可能發作。  她最近經常眼花,買了一瓶眼藥水,怎麽滴也緩解不了。  她在床底拉出一個上鎖的小盒子,打開盒子,裏麵有幾張銀行卡,最底下壓著一張照片,是她的結婚照。  蘇紅把銀行卡全部拿出來塞進錢包,她得去醫院做個仔細的檢查,她不能出事,她兒子甚至都還沒成年。  那張舊照片上,她穿著簡單的婚紗,沒什麽款式,寬寬鬆鬆的,就在腰上綁了根白紗帶,眉毛紋的很細,是當時流行的樣式。她的丈夫不英俊,找工友借了一身西裝,打了一條紅色的領帶,笑得眼睛都找不見。  蘇紅不敢多看,指尖顫抖著把照片倒扣在盒子裏。  她就算有天要去死,也要等到親眼看見蘇星離開這裏,等他考上大學,能過上體麵的日子。不然她都沒臉下去見照片上的另一個人。  她剛換好衣服,門就被敲響了。  從貓眼裏看了看,來人是個男人,她熟。  蘇紅深吸一口氣,扯出一個嫵媚的笑容,鬆開皮筋,披著頭發開了門。  “王哥,怎麽不打聲招呼就來了?”  叫王哥的男人叼著煙,在她胸脯上掐了一把,笑著說:“今兒找你有別的事。”  蘇紅把他迎進門,也點上一根煙,吸了一口後問:“什麽事兒啊?好事兒壞事兒?”  “我找你能有壞事兒嗎?”王哥摟著她的肩,“找你談個生意。”  “哦?”蘇紅挑眉,隨手把煙灰彈在地上。  “你那兒子是個beta不是?”男人笑得賊眉鼠眼,細聲問,“我知道有幾個大老板,想找beta換換口味,我見過你那兒子,長得是真漂亮……”  蘇紅愣了一下,直接把煙掐滅了。  “你放心,哥這兒給你擔保,絕對不會出什麽事兒。就去陪著喝個酒,一晚上,至少這個數!”  王哥伸出手掌,比了個“五”的手勢。  蘇紅眼神冷了下來,她撩了一把頭發:“哥,我那兒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脾氣大,這片兒的混混沒一個人敢招他。”  “說不準就有老板好這口,”王哥咂了咂嘴,“主要是得長得好看……”  “行了,這事兒沒得商量。”蘇紅不由分說地拒絕,“我們就混口飯吃,那些什麽大老板,給多少錢都不去。”  王哥吃了個癟,還想說些什麽勸蘇紅,蘇紅直接開了門,逐客的意思很明顯,  王哥討了個沒趣,嘴裏不幹不淨地罵了幾句,腆著啤酒肚不情不願地走了。  蘇紅關上門,氣得全身發抖,她原以為beta是最安全的,萬萬沒想到會有今天。  她心慌意亂,開了一瓶酒猛地灌了半瓶進去。  這地方再不能待了,她要盡快攢夠錢,帶著蘇星走,越快越好。第57章 倉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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