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遲叛逆了很多年,一直叛逆到現在。  賀磊一開始還恨鐵不成鋼,罵他是個“廢物”、“渣滓”,知道他是個beta之後完全放棄了他。讓賀磊生氣、讓關欣欣痛苦就是賀遲的目的,他從中能獲得些許快慰感,像是在這場鬥爭裏取得短暫的勝利。  他一邊把自己當成懲罰賀磊和關欣欣的工具,另一邊又急於擺脫這個畸形的家庭,但關欣欣還是牢牢抓著他不放。  賀遲下意識摸了下口袋,想要抽煙,蘇星從茶幾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遞給賀遲。  賀遲記著蘇星不喜歡屋裏有煙味兒,於是搖搖頭。  “後來呢?”  蘇星拿打火機把煙點燃,先放到自己唇邊吸了一口,再拿給賀遲。  賀遲這次沒有拒絕,他接過香煙,狠狠抽了一大口,把煙頭按在煙灰缸裏撚滅。  “後來我媽的事被發現了,韋如南有一次帶著賀州跟蹤賀磊,在單行道上超速逆行,發生了車禍,她搶救無效死亡,賀州截肢。”  賀遲閉上了眼,蘇星把手掌覆上賀遲的雙眼,賀遲輕歎一口氣,抓住蘇星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  “可能賀磊早就盼著她死,一個月後就把我媽接近了賀家,老爺子大動肝火,但他不敢和賀磊撕破臉皮,那時候公司半壁江山已經在賀磊手裏。他唯一的要求就是,韋氏必須是賀州的。他擔心我是個alpha,將來會對賀州造成威脅,我媽為了留在賀磊身邊,所以讓我......”  賀遲沒有接著說下去,但蘇星已經明白了。  頓了幾秒,賀遲接著說,聲音很低:“加上賀州也同意我媽住進去……”  “你弟弟他……”蘇星皺眉,“同意了?”  “嗯。大概是想折磨我們,他把他媽的遺照掛在牆上,他房間裏還有一些……”賀遲斟酌了一下措詞,“比較奇怪的東西,香爐白蠟冥幣之類的。”  蘇星的手在賀遲胸口上輕拍著,說:“不怕,我保護你。”  賀遲笑了一下,睜開眼看著蘇星,說:“我怎麽可能害怕,怕的是我媽。韋如南死前最後一句話,說她會永遠睜著眼看著我媽,看我媽最後是怎麽……”  “不怕,”蘇星打斷了他的話,望著賀遲的眼睛,認真地說,“我會保護你。”  賀遲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他勾起唇角,把蘇星的手緊緊按在自己胸口,說:“被你發現了,其實,我還是有一點害怕……”  他害怕人生就在這樣沒有盡頭的掙紮裏潦草結束;他害怕黑夜太暗,陽光卻遲遲不來。  蘇星感受到手掌下賀遲略微加快的心跳,他彎下腰,在賀遲額頭上親了一下。  “以後別怕了,”蘇星對他說,“我一個打七個,把壞人都趕跑。”  賀遲眼底浮起笑意,他攥著蘇星的手放到自己唇邊。  黑夜再暗,但有星光。  -  晚上,蘇星在賀遲這裏留宿。  拋開那次混亂的發情期,這是他們第一次睡在一張床上。  房間裏很暖和,窗簾緊緊合著,一片漆黑中,賀遲從身後緊緊摟著蘇星的腰。  蘇星第一次和別人一張床,渾身都不自在,偏偏賀遲又黏在他身上,他扭了扭身子,想要掰開賀遲纏在他腰上的手,但賀遲手勁很大,蘇星無奈地說:“你鬆手。”  賀遲哼哼唧唧地耍賴,把蘇星摟的更緊:“好冷,不能鬆,要抱著才暖和。”  “你這樣我睡不著。”蘇星歎氣。  “睡不著就不睡了,”賀遲輕輕咬著蘇星的後頸,低聲暗示道,“做點別的?”  腺體上傳出甜美隱秘的薄荷香氣,賀遲近乎貪婪地汲取著蘇星的味道,虎牙在他細嫩的皮膚上輕輕磨著。  蘇星慢慢蜷起腳趾。  賀遲突然翻了個身,壓在蘇星上方,雙手撐在蘇星肩膀兩側,盯著他問:“今天打藥了?”  蘇星說:“前天晚上打的。”  “怪不得,”賀遲的胯在蘇星身上輕蹭,“聞見味道了。”  “什麽味道?”  “我的味道,上次弄上去的。”  蘇星臉頰有些發熱:“胡扯,上次都多久了。”  “味道淡了,今天再補一點。”  賀遲猛地低頭吻住蘇星,這個親吻很急切,賀遲迫不及待地闖進蘇星的唇齒間攻城略地。  蘇星從這個吻裏感受到了賀遲濃濃的不安和不確定,他把自己難以麵對的一切都告訴蘇星,相當於剖開自己的心髒,把最柔軟的地方放到他的手上。  蘇星一手環住賀遲的背,一手順著賀遲的胸膛往下滑,直到滑進賀遲鬆垮的睡褲,握住他滾燙的器官。  賀遲渾身一僵,粗喘著氣抬起頭。  蘇星手上慢慢開始動作,輕笑著說:“補上你的味道,以後你都歸我了。”  賀遲沒有說話,隻是凝視著他。  他抬起頭含著賀遲的喉結,含糊卻堅定地說:“以後由我接管你,你是好是壞,我說了才算。”  賀遲從喉嚨裏發出喑啞的一聲“嗯”。  “你的一切都歸我管,身體也是,未來也是。”第61章 新年  老爺子度過危險期,觀察了一段時間,平安無事。  關欣欣給賀遲打電話說了這件事,語氣難掩失落。  賀遲又去了一次醫院,關欣欣守在病床邊跑前跑後,殷切地陪笑臉。  外公脫離了危險,賀州又掛上那副乖巧無害的麵具,笑著對賀遲說:“哥哥可以送我回家嗎?我想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賀遲從來不會拒絕他的要求,賀州對這點很有信心。他的這位哥哥雖然看著對什麽都不上心、不在乎,但實際上比任何人都有責任感。  他要不斷地提醒賀遲,他沒了親生母親、又失去了一雙腿,全都是賀遲和關欣欣的責任。他要用這種方式折磨賀遲。  賀遲看了眼時間,蘇星說晚上要煎牛排,讓他回去的路上帶瓶黑胡椒粉。  他的戀人在家裏等他。  賀遲站在賀州麵前,居高臨下地對他說:“讓保鏢送你回去。”  賀州沒想過賀遲會拒絕他,他臉上溫和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又重新修複。  “哥哥有急事嗎?”賀州歪了歪頭,“連送我回家的時間都沒有嗎?”  “沒有。”賀遲說完這兩個字,轉身就要走。  “哥哥對我這麽壞,”賀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媽媽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這句話一直百試百靈。  果然,賀遲聞言停下了腳步。  賀州坐在輪椅上,勾唇笑著,靜靜盯著賀遲的背影。  賀遲仰頭輕歎一口氣,轉過身蹲在賀州的輪椅前,喊了他一聲:“小州。”  賀州怔住了,笑著的嘴唇慢慢抿起,兩手緊攥著輪椅扶手。  賀遲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這麽叫過他,這個稱呼太遙遠了,早就蒸發在當年月亮街的小巷裏。  “我和你一樣,都是受害者。”  賀遲盯著賀州的眼睛,想起那天晚上蘇星對他說“別怕,我會保護你”。  他平靜地告訴賀州:“你要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否則你媽媽知道了,才真的會傷心。”  賀州用力攥著扶手,指尖泛白,牙關都在打顫。  半響,他冷靜了一些,拍了拍毛毯,本該是雙腿的位置,現在空空蕩蕩的一片。  他笑著對賀遲說:“哥哥可以把你的腿賠給我嗎?”  “不可以,”賀遲沒有絲毫被激怒的跡象,他說,“我不欠你什麽。”  “那我又欠了誰?”賀州睜大眼睛,一臉天真地問,“我的腿怎麽會沒了?是我做錯了什麽事欠了誰嗎?”  賀遲沉默,他垂著頭,賀州看不見他的表情。  片刻後,賀遲抬起頭,眼睛裏毫無波瀾,他說:“我也想問,我到底欠了誰,我又做錯了什麽。”  他又做錯了什麽,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偏偏是他撞上了這操蛋的人生。  說完這句話,賀遲再也沒有猶豫,起身離開。  -  賀遲去超市轉了兩圈,調味料那個貨架上東西太多,他眯著眼找了半天才找著蘇星說的黑胡椒粉。  湊近一看,就一個黑胡椒粉還分粗粉、細粉、純粉、海南粉、雲南粉和四川粉。  就一瓶調味粉都能整出這麽多花樣,費事兒。  賀遲拿不定主意,照著瓶身上的標簽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哪個適合煎牛排,幹脆給蘇星打了個電話。  “喂?”蘇星很快就接了。  “喂,冷酷寶,在哪兒呢?”賀遲問。  “......”蘇星無語,“你打個電話來就是說廢話的?在家。”  賀遲傻樂,說:“我知道,就是想聽你說你在家。”  聽到他說“在家”,就覺得安心和溫暖。  “有毛病,”蘇星笑著問他,“回來沒?”  “在超市買胡椒粉,”賀遲手指在貨架上點了點,“你要的是那種粉?有粗的細的純的,還有不同產地的。”  “隨便。”蘇星惡狠狠地說,“快回來,要餓死了。”  “到了到了,”賀遲都不用仔細想,就能描摹出蘇星裝凶裝狠齜牙咧嘴的那副小樣子,“我就在小區的那個超市。”  “跑著回來。”蘇星說。  “得令!”賀遲應了一句,又接著說,“今天有個人說想要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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