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還沒結束,隻是想打給你了。”趙明瑄望著已經開始傾斜的夕陽在海麵上灑下燦爛的餘暉。    林立夏“嗯唔”兩聲,趙明瑄還在跟他扯著話,林立夏終於怒了,因為此時他正躲在床上看一本幾年前很流行的盜墓小說看到入神,從那天早上就開始了,正看到精彩處,趙明瑄的電話來得不是時候。    聽到他這麽抱怨後,趙明瑄輕聲地笑了起來,聲音帶著一點點疲憊的沙啞,“那你接著看吧。”隨即兩個人就結束了這個簡短的對話。    然而等他跟沈麗華一起吃完了飯,林立夏正準備馬上貓回房間把最後一本看完的時候,門開了,趙明瑄正穿著一套筆挺但是沒有係領帶,襯衫扣子也鬆鬆散散的西裝靠在門外。    林立夏當時坐在輪椅上跟在沈麗華後麵,探出頭來,嚇了一大跳。    趙明瑄表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黑眼睛瞪得又圓又亮的樣子了。    其實隻是在蕭索的秋天夜晚靜靜地抱在一起睡了個覺而已,那天晚上也不像他們平時要說個一兩個小時的電話才睡。反而是沒有什麽話,趙明瑄吃了個飯,匆匆洗了個澡,就掀開被子和林立夏一起躲到床上去。    林立夏精神倒是甚好,他現在不用上班不用到處跑。在有月光透進來的間隙,窺視到趙明瑄疲憊的睡顏。你看,有這麽個人在,涼意十足的秋天夜晚也覺得很暖和。有這樣一個可以一起睡覺互相溫暖的人,多麽好。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趙明瑄已經準備搭乘早上最好的一班飛機了。在一旁對著鏡子攔境穿衣的趙明瑄格外神采飛揚,他琥珀一樣的眼睛,昨晚的倦怠已經被洗去,漂亮得像被清水洗過一樣。    察覺到林立夏也醒了,趙明瑄滿意地笑了一下,“我昨天是不是太瘋狂了?但是,這無所謂,昨晚睡得很舒服,很安穩。趕三個小時的飛機,也值得。”    林立夏又躺了回去,趙明瑄與他道了再見,隨即連早餐也來不及吃就走了。    跟做了場夢似的,趙明瑄突然來了,然後又突然走了。    最長隔個七八天趙明瑄就會來一次,林立夏就這麽以等趙明瑄來以及他不來時和他電話為生活中心的方式中,慢慢治療和康複。    自從林立夏來了北京,李修遠也有了一個新的生活任務,那就是一有空就什麽人也不帶,自己一個人開車到西山那去。    他後來就逐漸琢磨了出了林立夏的生活規律,要是天氣好的時候,他兩點多絕對會出來,坐在小花園的椅子上,或者看書,或者玩電腦有時甚至隻是發呆坐上那麽半個多小時,然後再回去睡覺,隻是仔細看看,周圍有三五個人高馬大的外國保鏢。    隻是,就算隻有林立夏一個人,他也不知道該怎麽上前,難道要直接說“立夏,我是你父親”之類的麽?那他絕對會認為自己是個瘋老頭子。然而,這個孩子身上有種安靜沉穩的氣質,雖然沒有交流過,但是僅僅隻是感覺,十分討人喜歡。    李修遠已經不再滿足於隻是這樣遠遠地看著,某次恰好碰到外出歸來的沈麗華,兩個人見了一麵,李修遠提出等林立夏病好之後就要跟他說清楚身世的事情,最後兩人當然又是不歡而散。    李舒格也覺得自己老爸外出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這天是周末,李修遠吃完午飯又打算出門,嚴開梅邊幫著收拾碗筷邊問道,“怎麽這段時間你家都呆不住了,又出去。”    “對啊,爸爸,你最近可不像個宅老頭了,很活躍啊。”李舒格附和道。    “哦,跟雷老頭約好了出去釣魚,最近時間比較多,就多出去出去,夏天也熱,我們這些老骨頭也受不了,這秋高氣爽地正正好。”李修遠笑嗬嗬地解釋道。    這雷李兩家也是世交,兩家的位置都隔了不遠。李舒格算是跟雷家的小兒子雷鳴混到大的。等李修遠出了門,李舒格迫不及待地鑽回房間,打個電話給雷鳴,“雷震子,我老爸跟你爸出去釣魚了?”    雷鳴正在外麵喝得天昏地暗,“這我可怎麽知道啊大小姐,你又怎麽了,就數你花樣最多,別呆在家裏了,出來玩吧。”雷鳴的周圍嘈雜刺耳,李舒格聽得有些不耐煩,這家夥辦正事辦不清楚,吃喝玩樂倒是蠻在行的。    李舒格皺著眉頭掛了電話,隨即一陣風一樣衝她媽喊道:“媽我出去下,晚上就回來。”也開車溜了出去,想了想,她父親釣魚無非那麽幾個地方,但是最愛在西山那邊釣魚,說是環境好。    李舒格開車跟她向來文靜的相貌反而不符,能開多快就開多快,剛好李修遠出門沒多久就遇上了北京十分常見的堵車,不一會兒,李舒格就看到自己熟悉的那輛奧迪在前麵了。    看這樣子果然是去西山,她很是為自己對父親的了解而自豪,但是,林立夏的存在就像根刺一樣紮在她心裏,揮之不去隱隱作痛。她自詡對父親了如指掌,卻在這麽一件大事上被隱瞞多年。    等一路拉開一段距離地跟著李修遠,李舒格發現他並沒有開到通常釣魚的魚塘去,反而拐了個彎進入別墅區,好像是記得自己家在這裏有棟房子,李舒格隻是偶爾來這裏幾次,連過夜都很少。她並沒有跟著李修遠開進去,到了一段距離之後,就停車下來。    葉落叢叢,秋風颯颯,就是這樣漫步著,也十分舒服。李舒格沒走幾步就可以隱約看到紅白色的房子。自己父親的車卻停在不遠處的一個比較隱秘的地方。    李修遠走了出來,靠著車門往房子背後的小花園望了幾眼,花園裏白色的桌椅上隻有一捧鮮花,好像還放著一本書,但是那個每天都會出來呆一會兒的青年卻不在那裏。今天怎麽了這是,都這個點兒了還沒出來,李修遠又想起早上剛跟羅老通了電話,據說腳恢複得不錯,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北京的天氣已經開始直線下降,難道是生病感冒了?    李修遠一邊望一邊出神地想著,絲毫沒有注意到周遭的情況。    李舒格滿心滿眼的好奇,這也算是到家門口了,怎麽老爸也不進去,在張望什麽呢這是?    沒過多久小門卻被推開,等一個人高馬大的外國人推著輪椅上的人走到花園中心的椅子上時,李修遠似受了驚一樣立馬打開車門回到車上去。    花園裏的青年正一臉恬靜適意地翻看著手裏的書,認真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像這個秋天的陽光一樣清澈。    但是比長洲見到一次麵時還要白。    而等李舒格認出那是林立夏之後,她更是覺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轉,隨即是無法遏製的怒火席卷全身,之前還感覺到的一絲涼意被驅逐殆盡;然而,她又立馬覺得自己被拋入深淵,渾身冷戰不已。    林立夏於她而言,已經不是一個刺那麽簡單了!    是如影隨形的噩夢。        第78章        趙明瑄再次來北京的時候距離上次已經將近是半個月之後,本來他是可以中間來一趟北京,但是這次,他不是被自己的母親,而居然是父親叫回了香港一趟。    他在香港被迫呆了三四天天,回到長洲卻已經是鬥轉星移,一切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所有的事務權力交接已經在他人還在香港的時候迅速由一個父親的得力助手交接完成。    自己則被調回香港,事先完全不知情。就連趙明瑄一回到家裏問及此事的時候,自己的母親也隻是淡淡地回答他“這件事情,我已經跟你說過了。”看來是鐵了心打算將自己招回了。    趙明瑄還記得回來第二天,趙正成倒是什麽話也沒說,隻叮囑他盡快將這邊的工作上手,那邊的事情已經有人負責了。趙明瑄對於將自己已經完成了大半的事情被人一手接走倒是沒什麽意見,反正現在對他而言已經無所謂了。    隨後趙明瑄出門,一向不太管他事私事的父親卻突然開口“過完年也快31了,玩心也要收回來了,有喜歡的合適的女孩子就結婚吧,沒合適的我讓你媽給你安排一個。”    趙明瑄當時落在門把上的手僵硬了一下,隨即又恢複正常,背對著他父親回答道“爸爸,我自己有打算,您跟母親不用操心。”    趙正成的火一下子上來,大聲訓斥道:“放你出去一年多,連基本地怎麽跟父母講話的禮貌都忘了嗎?給我轉過身來。”    趙明瑄從容不迫地轉身,見他父親沉著一張臉,淩厲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趙明瑄又往前幾步,站到自己慣常庭訓的位置等著他開口。    孰料,趙正成抿了一口茶,將杯子出人意料地擲出,力道之大,趙明瑄隻覺得迎麵而來的茶杯好似裹挾著可以割傷人的風。趙明瑄沒有躲避,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他的額頭上。    清香四溢的茶水順著臉頰流下來。    還好,不是很燙,趙明瑄暗想。不過力道大得讓他現在額角生疼起來,看來自己的老爸身體還是很好的。    趙正成看著之前還衣裝楚楚氣宇軒昂的兒子現在站在自己麵前,胸前一大片已經被水潑濕,還殘留著幾片茶葉,看上去狼狽不堪。    “既然沒有鍾意的人,那麽,我們安排的,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出去吧!”趙正成撇下一句話,隨即又拉過桌麵上的文件翻閱起來,不再理會趙明瑄。    趙明瑄絲毫沒有波瀾地恭敬地退出去,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中途還叫了傭人上去收拾老爺的書房,順道重新沏一杯熱茶送上去。好像這件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若要說趙明瑄以前還有忌憚的人,那就隻有他這個心思深沉如海的父親了。母親雖然厲害,但畢竟是自己的媽媽,趙明瑄仗著這一點,從來沒有怕過。而現在,他已經毫無忌憚。    等他換好了衣服從房間裏下來,卻在大廳看到了不速之客,不自覺地眉頭微皺。    李舒格正坐在沙發上跟自己的媽媽輕快地說著話,臉上是那種討人喜歡的笑容。兩人都注意到了站在樓梯上的趙明瑄,趙母奇道,“早上見你不是這身衣服啊,怎麽一轉眼就換了。舒格剛剛才下飛機,看你才起床沒多久,我就讓司機接的。”    說完拍了拍李舒格的手,一副慈愛的摸樣。    李舒格揚起燦爛的笑顏,甜甜地叫了句“明瑄大哥!”    “來,過來,陪舒格去花園裏走走坐坐,你們年輕人有話說,我這個老太婆可什麽都不懂。”楊穎文揮手讓自己的兒子過來。    李舒格轉頭對她說道,“阿姨這麽漂亮,怎麽會是老太婆,上次跟您出去逛街,別人都以為姐妹呢!跟您一起聊天也很有趣啊。”    “你這個孩子,過來啊,明瑄。”    趙明瑄的臉上是雲淡風輕的微笑,似乎這副完全無視他的“婆媳融洽”表演,對他沒有任何影響。而後,趙明瑄陪著李舒格走到了花園裏。    這裏是南方,樹葉依舊青翠,鮮花依舊綻放,北國的冬天卻要偷偷來臨了,也不知道立夏過得怎麽樣。昨晚打電話的時候,聽著鼻音應該是感冒了。    趙明瑄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思緒已經飄了起來,好似忘了李舒格還站在自己身邊。    李舒格望著他如秋的天空般清澈透亮的雙眸,隻是那雙眼睛凝神出眾,好像在念想著什麽,隻是裏麵沒有自己。她就在他身邊,而他完全沒有看到。連餘光也吝嗇。    李舒格突然開口,“我們訂婚完,去阿拉斯加旅行怎麽樣,你不是很喜歡釣魚,跟我爸爸一樣,你們可以一去去釣魚,那裏的海魚很好。”    李舒格柔柔地說道。    趙明瑄這才收回自己的思緒,好像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輕輕地笑出聲了,這是李舒格第一次聽到趙明瑄笑出聲音,帶著點沙啞,沉沉的。他唱歌一定很好聽。    “怎麽,你覺得,你說動我的父母,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麽?再說,李修遠會同意?”說罷,又沉了表情,陰冷地開口,“你又何必吊死在我這棵樹上。”    李舒格笑了笑,黑琉璃一樣的雙眸,流光溢彩,“我自然有辦法說服我爸,何況他也已經答應了。明瑄大哥,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以前不是,不過現在是。我要讓林立夏一無所有,他的愛人,他的父親都是我的,我會一輩子拖著你。”    趙明瑄猛然轉頭,正眼看著依舊笑得十分甜美可愛的李舒格,“你都知道了?”    李舒格彎著嘴角,“知道什麽?知道你們無比相愛,誰離了誰都不行?還是知道林立夏是我爸私生子?還是知道他現在霸占了我的房子,以後還打算搶了我爸,毀了我家?”李舒格一連串的疑問,好似天真無邪到了極致。    趙明瑄不動聲色良久。    隻聽見李舒格忽然又冷了聲音,麵無表情地說道,“不,我才不允許。就連你,就算我得不到,他也不要妄想。我這輩子拖死你。”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趙明瑄突然開口問道。    李舒格心下忽然一慌,趙明瑄的視線已經是犀利的質疑,“這有什麽關係,你還不如問問阿姨我們什麽時候訂婚吧,以免夜長夢多,我可是很期待呢。你說,我要不要邀請我親愛的哥哥也來參加呢,哦,等我們訂婚完,他也是你大哥了啊。”    “這麽說,立夏車禍是你做的了?”趙明瑄其實隻是試探性地開口,李舒格這樣的女孩子反而不知道掩飾自己的想法,這對於曾經研習過心理學的趙明瑄易如反掌。    果然看到她一絲驚慌的表情一閃而過,但馬上又恢複原來的氣勢,“這我不知道,但是,誰知道以後我會不會做出什麽呢?他是讓人惡心的私生子,他媽媽也是第三者。”    趙明瑄落在她臉上的視線良久,直看得原本還氣勢洶洶的李舒格慌亂地移開眼神。    他緩緩地開口,輕又淡地說了一句,“原來是這樣。李舒格,你別讓自己後悔。”    口氣雖然,卻聽得李舒格心“噔”地一跳。    楊穎文發現,之後再和趙明瑄說及二人的婚事,趙明瑄也沒有再像以前一樣反應說什麽絕對不會娶李舒格,要跟那個男人在一起的話,好像默認了一般。就連楊穎文將現在北京訂婚再在香港辦一場的打算告訴他時,趙明瑄也隻是“唔”了一聲。    但看李舒格在一旁幸福又羞澀地笑著,確實沒有不妥之處。    兩個人還坐同一班飛機,一道回了北京。    趙明瑄一下飛機,連看也不看李舒格一眼就上了沈麗華派去接他的車。李舒格看著絕塵而去的車子,暗自冷笑。    趙明瑄到的時候正是下午三點多,林立夏之前在花園裏活動了下,這是那個羅老囑咐的,每天都要到房間外麵去看看藍天綠葉,呼吸下新鮮空氣。    這個點,林立夏正在睡覺。趙明瑄也不敢動作太大吵醒他,隻站在床頭看著睡得毫無知覺一臉靜謐的人,比之前更白了,不過讓人高興的事,天天這麽養著,臉上終於長了些肉出來。    雖然很想伸手摸摸,感受下那細膩的觸感,然後再壞心眼地捏一把。不過看到床上的某人如此安恬的睡顏,他倒還真是下不了手。    隨即退出去,打算等他醒來再說。    沈麗華倒是在靠窗的位置悠閑地喝著咖啡,翻看手中的文件。見趙明瑄輕手輕腳地關門出來,有些好笑,都跟他說了立夏正在睡覺,卻非要進去看看。    “要咖啡麽?”沈麗華對著坐到他對麵的趙明瑄問道。    “不了,謝謝,我可不能喝咖啡。”趙明瑄回到。    沈麗華倒是奇怪,隻是立夏咖啡過敏,又不是趙明瑄本人,而後才想起什麽,看著趙明瑄笑起來,“你們兩個啊。言言每天吃了飯,一刻都坐不住,一定要回房間,等你的電話是吧。”    趙明瑄笑而不語。    “這次怎麽這麽久才過來?”沈麗華喝了口咖啡,優雅地放下杯子,問道。    “家裏讓我跟李舒格結婚,準備先在北京訂婚。”趙明瑄波瀾不驚地說道。    “李舒格?”沈麗華詫異地問道。    趙明瑄點了點頭,“而且,她已經知道立夏的身世了。”    “什麽?這麽說,李修遠全家都知道了?”沈麗華有點沉不住氣了。    “應該不是,否則,以李舒格母親的手段與性格,絕對不會把她的寶貝女兒嫁給我。”趙明瑄思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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