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家老太君同倪氏一走,那些下人們唯恐牧斐再次發起狂性來,都不敢在屋裏守候,紛紛躲到外頭去了,院子裏倒是一個人也不見,正好方便了秦無雙趁機溜進了屋。


    秦無雙徑直走到西屋床前,沿著床沿坐下,蹙眉看了牧斐一會兒。剛要抬手去摸牧斐的脈搏,牧斐突然一個驚咋,竟胡亂地撈住了她的手一把緊緊抓在懷裏,嘴裏急切地喊著:「茵茵,別怕,我這就帶你走。」


    聞言,秦無雙震驚住了。


    牧斐抓著她的手竟又睡過去了。秦無雙傾身湊過去,細細地用目光描繪著牧斐的五官,俊骨削顏,麵如冠玉,宛若畫就,原來十六歲的牧斐已然俊美的如此奪目了,她之前竟從未覺得。


    「牧斐……你是嗎?」她低低地問。


    牧斐精致的唇角微微上揚,似有所知一般。


    恰此時,門外傳來丫鬟們的交談的聲音:「要不,再給小官人加點安神香罷,省得後半夜又醒來折騰……」


    秦無雙起身就要躲,手卻被牧斐牢牢地抓住不放,試了幾下都沒能抽出來,聽著門外腳步聲越來越近,她隻好就床沿翻身一滾,滾到了床裏間,飛快地鑽進了牧斐的被窩裏蒙住了頭。


    門「吱呀」一聲開了,兩個丫鬟站在門內看著裏間,你推我,我推你的,誰也不敢率先進一步。僵持了好一會兒,兩個人才攜手一起往裏間走來,匆匆忙忙地找到了桌子上的狻猊小香爐打開,抖抖索索地往香爐裏麵倒著香灰。


    也不知道那牧斐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秦無雙剛躲進他被窩不久,牧斐竟然一把將她撈入懷裏緊緊抱住。秦無雙嚇了一大跳,掙紮了兩下。


    那兩個丫鬟聽見床上有動靜,扭頭看去,隻見牧斐背對著她們,被浪起伏的,頓時唬地失手打翻了香爐。「哐啷」一聲,反倒把床上的秦無雙嚇得一動也不敢動了。


    那兩個丫鬟隻以為牧斐又要發狂病,嚇得撒腿就跑了出去,躲在門外聽了好一會兒,見裏麵並無大動靜這才離開。


    秦無雙掀開被子,長籲了一口悶氣。


    一轉頭,見牧斐那張人神共憤的臉就貼在眼前,濕熱的呼吸薄薄地噴在她的臉皮上,——她眨了眨眼,心跳有些快,臉頰有些熱。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平靜下來,用力將牧斐推開了些,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低頭一看,牧斐此前抓住她的手此刻還抓著。她歎了一口氣,從身上摸出一根銀針,對著牧斐的虎口刺了下去。牧斐劍眉一蹙,旋即,鬆開了手。她順勢摁住牧斐的手腕把了一會兒脈。


    六脈似沉浮,又似動滑,又疾數不定,一時氣虛,一時陽虧,一時元損……


    她竟從未見過這等脈象,難怪連宮裏的禦醫都束手無策,斷不了這起症候。瞧這光景,竟真不像病症了。難不成真是中了邪,被什麽給纏住了?


    若在前世,她還未可信,隻她如今重生了一回,那些個輪回報應一說,她已經深信了幾分。加上方才牧斐那一句囈語,她便更加確信了些。


    下了床,替牧斐理了被褥,她站在床邊彎下腰,附在牧斐的耳邊道:「你一定會沒事的,等我。」


    次日一大早,秦家老太太派了人來傳秦無雙過去吃早飯。


    以往每逢五日,秦家老太太便會在屋裏擺飯,同秦家所有孫子輩們一同用餐,共敘一下天倫之樂。


    秦無雙熬了夜,失了寢,起床後,精神憊懶了些,歪在椅子上任由蕊朱替其梳妝打扮。


    及至一看,嫣紅百蝶穿花襦裙,茜色金絹掐牙長褙子,雙峰瀑布珠花鈿,腮若新荔粉嫩嫩,眼似秋波水靈靈,好個楚楚動人,嬌花照水芙蓉麵。——隻是,太明豔動人了些。


    「蕊朱,這樣不行,過於招搖了,快替我卸了罷。」說著,就要去卸頭上的珠花。


    蕊朱忙上手攔住,道:「小娘子躺了好些個日子,一臉的病態,隻怕去了老太太的屋裏沒的倒嚇到她老人家,打扮的明豔些,剛好能蓋住病氣兒。」


    秦無雙想了想,覺得蕊朱說的有理,便也不糾結於此了。洗了手,喝了口熱湯,便起身往老太太屋裏去了。


    將進老太太的院門時,突然有一道人影從門內的抄手遊廊裏閃了出來。定睛一看,卻是長房嫡女秦無暇。秦無雙向秦無暇問了個好,正要錯身進去,秦無暇抬手攔住了她的去路。


    「四姐姐有事?」


    老太太嫡出有三子,長子秦光明,次子秦光輝,三子秦光景。秦無暇便是這長子秦光明之女,因上有兩個哥哥,秦無窮,秦無盡,一嫡一庶。加上已出嫁的二房堂姐秦無音,秦無暇就是排行第四。秦無雙是三房嫡女,比秦無暇小兩歲,排行第五。她們下麵還有兩個庶出二房堂妹,是排行六七的秦無雪和秦無煙。


    今日這一聚,便是他們這六個孫子輩陪著秦家老太太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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