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家都說新婚燕爾、如膠似漆,房知雅卻從成親的第一晚開始就被徹底冷落,她的丈夫連踏入新房半步都沒有。


    因為,她丈夫愛的人其實是她姊姊,根本就不是她。


    從他第一回出現在房家時,她和姊姊就同時對溫文儒雅的他產生好感,隻可惜他喜歡的人是姊姊,她隻好壓下對他的傾慕,隻把他當普通兄長看待,衷心祝福他和姊姊能夠百年好合。


    但是造化弄人,姊姊在和他訂下婚約之後沒多久竟染上急病,在半年前病死了,因此她便代替姊姊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希望能撫慰他失去姊姊的痛苦。


    隻可惜,她連姊姊的替身都當不了,更遑論撫慰他的心。


    成親已三日,房知雅卻從未見到丈夫出現在自己麵前,聽下人說,他睡到客房去了,打定主意不回新房。


    而麵對下人們掩飾不住的憐憫目光,她隻能苦笑,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知雅,我擔心他……擔心我一離開之後,他會承受不了打擊,不知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幫我照顧他,撫慰他的傷痛,我隻能拜托你了……我的好妹妹……


    姊姊知道她曾對他有過好感,在臨終前才會如此托付她,她也希望自己能夠陪他走過傷痛,看到他再度振作,甚至代替姊姊、連同姊姊的份一起好好的愛他,實現姊姊離世前的囑托,這樣姊姊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瞑目。


    她可以等,等他平複好沉痛的心情後,再來慢慢接受她,可他從一開始就將她排拒在心門外,她連想靠近他都不行,這該如何是好?


    所以,在成親後的第四日,房知雅決定自己主動去找丈夫,他始終避不見麵也不是辦法,兩人總該把話說清楚。


    從文總管那裏得知丈夫人在書房後,她便獨自一人來到書房裏,敲門進入,「名兼哥,我有些話想和你談談。」


    坐在書桌前的仲名兼始終埋首於書冊中,明知她進來仍然連頭都不抬一下,語氣非常冷漠,「什麽話?」


    房知雅擔心的輕蹙起眉,他的冷淡讓她感到陌生,不知該如何親近他,也不知自己該怎麽做,他才會恢複成她原本認識的那個名兼哥。


    名兼哥本來不是這樣的,他溫文儒雅、氣宇軒昂、笑容俊朗,和柔婉的姊姊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對她也像是親妹妹般的疼愛。


    但自從姊姊死後,他就變得沉默寡言、神色頹喪,鎮日埋首在書堆中,誰都不理,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聽說名兼哥是在修習煉丹術,因為姊姊病重時,他曾尋過無數名醫來幫姊姊看病,卻沒有一人能夠救得了姊姊。這讓他對大夫大失所望,轉而把目標放在如何能煉出可以治百病的長生不老丹。


    房知雅鼓起勇氣來到丈夫麵前,打算今天一定要和他把話說清楚。


    「名兼哥,既然咱們已是夫妻,就該要相互扶持、相互關心,你始終避不見麵,咱們是要如何一同走—」


    「知雅。」仲名兼終於將書冊闔起,眼神冷淡的瞧向她,「我想,你大概弄錯了一些事。」


    「我弄錯了什麽事?」她困惑不解的問。


    「我之所以會答應娶你過門,是因為你和嶽父嶽母都說這是知柔的遺願,我隻想完成她的心願,對你並無任何男女之情。」


    「我知道你直到現在愛的還是姊姊,但—」


    「除了名分之外,其他的東西我都無法給你,我也給不起。」仲名兼並不想聽房知雅把話說完,「所以,咱們倆各過各的吧,你也不需要再來試圖和我說些什麽了,我不會改變心意的。」


    他不想見知雅,是因為見到知雅,就會讓他想到已逝的知柔,那種痛苦是何等的折磨人,她永遠都不會明白。


    他想娶的人隻有知柔,將知雅勉強迎進門已是他最大的極限,但他不會、也絕不可能轉移自己的情愛到知雅身上,真的將她當成妻子對待。


    所以他們注定隻能當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他隻能讓她獨守空閨,他的心房她是沒有機會進駐的。因為那裏早已滿滿的都是知柔,就算知柔已死,他依舊忘不了她。


    他的心早隨著知柔一起埋葬了,此生此世,他無法再對任何女人動情。


    而既然知柔已入土為安,就算他真能煉出長生不老丹也已沒有用處,但他還是一頭栽入煉丹的世界裏,隻因他需要一個重心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才不會再繼續沉溺於失去所愛的痛苦中,無法解脫。


    握緊拳頭,他一定要有發泄的出口、奮鬥的目標,要不然他會徹底崩潰,連活下去的力量也沒了。


    房知雅擔心的緊皺起眉頭。名兼哥一點都不想聽她說話,這樣兩人如何能夠溝通下去?「名兼哥……」


    「王爺。」此時,文總管進到書房內,打斷了他們的談話,「範道長已經在前廳裏等候。」


    「很好。」仲名兼不再理會房知雅,馬上起身道:「我即刻過去。」


    煉丹術深奧難解,他所找到的書籍內有許多代號秘語,他看也看不懂,不明白那些到底代表著什麽。加上煉丹術的流派不少,每派都不輕易將自己的技術外傳,就在他發現憑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弄懂煉丹術的奧秘時,正好有人向他引薦一名煉丹道長範大山,剛好他可以向範大山討教這些問題。


    「名兼哥?」房知雅看著仲名兼腳步快速的離開書房,背影越來越遠,不得不感到擔心,她就怕他沉溺在煉丹的世界裏會走火入魔。


    自古以來,沉迷於煉丹求長生的人不知有多少,但又有誰真的成功過?那是個遙不可及的夢,她不相信他不懂這個道理。


    但她阻止不了他,隻能眼睜睜看著他一頭栽入,一心隻有煉丹術,對其他的事情再也不屑一顧。


    當然,也包括她在內。


    兩年後


    這兩年裏,仲名兼照樣沉迷在煉丹術,和道長範大山往來密切,範大山在京城郊區寧靜的樹林內有一處煉丹房,因此仲名兼便時常往那間煉丹房跑,三天兩頭不回家已是尋常之事。


    這一切房知雅都看在眼裏,仲名兼對煉丹術的執著,並沒有隨著丹藥煉製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而淡去,他心中對失去姊姊知柔的傷痛,也完全沒有複原的跡象,他依舊無法從姊姊的死亡陰影中走出來。


    在經過兩年獨守空閨的日子後,房知雅早已心灰意冷,不再冀望丈夫能對她產生任何憐惜,甚至是由憐生愛。


    她已經覺悟了,名兼哥的心永遠是姊姊的,他根本就不屬於她。


    無奈兩人已成婚,錯誤已經改變不了,她隻能退而求其次,讓他們當普通的家人,希望在日常生活上至少能夠互相關懷,這樣就好。


    怎知她就算退讓了千萬步,還是得不到他半點善意的響應。


    本著關心家人的立場,她想幫助他,卻不知該從何幫起,因為他總是拒絕她的幫助,兩人每回一見麵,他對她的態度都異常冷淡,甚至連瞧她一眼都不願意,讓她非常失望受傷。


    但她也和他同樣執著,不放棄將他拉回正途的機會,無論失敗多少次,她都會振作起來,再次努力。


    這一晚夜已深,她還在自己的房內沒有睡意,隻因名兼哥已連著好幾日未歸。


    每回他一出門,她就暗中擔心他的情況,非得要等到他平安回來她才有辦法放心,這回也不例外。


    名兼哥沉迷於煉丹術的狀況越來越嚴重了,偏偏她除了在一旁焦心的看著,什麽都無法做,對這樣的情況也無能為力。


    她一直在等待他主動醒悟過來,隻可惜兩年過去了她還是等不到。


    「唉,姊姊,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她獨自一人喃喃自語,心想若姊姊看到名兼哥現在消沉的模樣,肯定會痛心不已。


    「王妃!」此時,她院裏的丫鬟急急衝入房內道:「王爺終於回來了!」


    「是嗎?太好了!」房知雅馬上從椅上起身,離開房間去迎接丈夫。


    她快步行走,剛好在穿廊上遇到迎麵而來的仲名兼,不過他神色憔悴,看來精神有些恍惚,就連行走的腳步也緩慢虛浮,非常的不對勁。


    「名兼哥。」她來到他麵前,抓住他手臂擔心的問:「你怎麽了?」


    仲名兼頓了好一會才稍微回過神來,注意到眼前的她,「知雅?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


    她訝異的微睜雙眼。名兼哥已經許久不曾和她說過話,遑論是關心她,他幾乎把她當成空氣般的存在,「我擔心你呀。」她仍一如以往的照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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