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有再更進一步碰她,而她意外的也不想退開,他的身軀比她想象中的還結實溫暖,而他圈住她的手臂亦是強而有力,在他懷中除了很舒服外,她還有了種被保護的感覺。


    當了半年多夫妻,對他,她卻是這會才第一次有心跳加速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糟糕,她怎麽入眠?


    睡不著,別人數羊,但賽兒貴為公主,數的東西自然貴重點,她數的是——金子。


    「這一箱照理有五十錠金元寶,一、二、三、四、五、六……」


    在他們寢室後方還另有一隔間,而這一向上了鎖的隔間是賽兒的私人金庫,裏麵有她的嫁妝、駙馬送的金銀財寶,還有幾箱來源比較特別的元寶,她想起來便不由得一笑。


    這一次隨季大哥南下岩陵江賑災,她在無意中查出官員私吞國庫的賑災銀兩,金額竟高達數千萬兩,於是在她威脅要狀告父皇後,貪官急急繳出,還……


    「你在做什麽?」半夜醒來沒見著身旁的人,他才下床尋找,就見到這景象。


    突如其來的低沉嗓音嚇到她,再打量這間雖不到十坪大卻以夜明珠放置四角做為照明的房間。


    他一直知道這間房是她的藏寶室,但上了鎖,加上有個人隱私,所以他不曾進來。沒想到這裏金光熠熠,金銀財寶一箱箱堆迭,簡直像是電影裏海盜的藏寶洞。


    「我吵到你了?」她拍拍心髒怦怦狂跳的胸口,一邊要拾起掉落在身邊的金子。


    他跟著上前,彎身拾起幾塊。在他的時代,金價高漲,光一錠就價值可觀。


    「這是這次岩陵江水患的地方父母官吐出來的。」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果然……


    他一挑眉,語帶質疑,「地方父母官為何要吐金子給你?」


    她趕緊尷尬解釋,「因為他從朝廷撥下的賑災銀兩裏中飽私囊,被我從帳冊裏發現,所以除了我逼得他把貪汙的錢全數拿出外,他還主動另外捐贈了大筆金子贖罪。」


    贖罪?是封口費吧。隻不過……「你會看帳?」身為金枝玉葉,理應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知人間疾苦,可她竟然會查賬?


    「本公主會做的事可多了。」賽兒得意起來。她一直都不是活在框架裏的公主,從小就常偷溜出宮見識外麵的世界,懂得許多其他公主不懂的事。


    戴允皓怔了下,不得不承認她此時的燦爛笑容,與她身後的夜明珠、閃爍著光芒的金子相比,絲毫不遜色,但是,他對她的所作所為可一點都不認同。


    「你會做的事中,應該也包括黑吃黑吧?」


    她一愣,「你說這話什麽意思?」


    他掂掂手上元寶的重量而後說:「我一直聽說公主愛錢,可沒想到連‘封口費’你也吞得下去,那個地方官肯定很慶幸你聽得懂他‘贖罪’的弦外之音吧。」


    「不是那樣的!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看他有行善的誠意才收下的。」


    她急著再解釋。


    這趟遠行,她跟季大哥早已另外募集大筆善款攜帶南下,再加上朝廷的賑災官銀,已足以應付此次水患的重建,所以該名官員的銀兩她才暫時帶回,打算差人送往較偏僻的鄉下造橋鋪路縮短城鄉差距。


    她說了一大串,但從他的表情看來似乎不怎麽相信,她有種受傷的感覺,也有些惱火,「我承認我是愛錢,因為有錢才可以做很多我想要做的事、才可以濟弱扶貧,但我絕不會把錢花在自己身上。


    「就算不是花在自己身上,可也是拿他人的錢去行善,說穿了,你不過是借花獻佛,贏了個大善人的美名。」他不以為然的說。


    「誰在乎什麽大善人之名!我愛財有道,不屬於我的我才不會要呢,這次是例外。」


    「是啊,運氣真背,就讓我看到了唯一的一次例外。」把他當三歲小孩哄?他沒那麽好騙。


    這什麽語氣?根本在嘲諷她!她俏臉繃緊道:「我雖然是女人,但也敢作敢當,你少汙辱我的人格!」她抬高下顎,美眸閃動著兩簇竄燒的怒火,粉拳握得死緊。


    意外的,她這張氣憤的容顏居然格外的吸引他,還有她那掄起的小拳頭……是想打他嗎?


    看來,這賽兒公主與他印象中的古裝美人是不太相同,他原以為她柔弱、膽小,嬌貴善妒沒半點好,沒想到她還有反擊的勇氣。不過——


    「自重人重,你的態度決定我的態度!」


    這是什麽話?「附馬爺,我接受你失憶,包容你態度對我不佳,但那並不代表你就可以隨性的奚落或鄙視我!」


    賽兒氣到眼淚都逼出來了。她一直以為自己雖然嫁了個不一樣的丈夫,但至少不必像在宮中一樣,老是聽姐妹們嘲笑或刻意激怒的言語,隻因為她不願當個跟她們一樣趾高氣揚、養尊處優的嬌公主。


    她備受排擠,當然得品嚐孤獨,那樣的感覺、她誰也不能說,但她從不認為自己做的一切有錯。


    然而他為什麽也變得和她們一樣討厭呢?讓她又氣又悶。


    此刻的賽兒像朵帶刺的玫瑰,眼中怒火的深處似乎還有深藏的孤寂……戴允皓很難想象她竟然有那麽多麵貌。


    除了直率敢言外,她沒有令人退卻的矯揉造作,就算把那些賑災金子貪汙進自己口袋,她也一副有理的模樣,讓人好氣又好笑……


    驀地,他濃眉一蹙,有道德潔癖的他,對這種可議行為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反應?不會是換了時空,他腦子也出問題了吧?


    算了,不管她黑吃黑多少都不關他的事,「回房睡吧,金子不會長腳跑掉。」


    可惡!他當真把她視為愛錢貪贓的公主了!


    看著他偉岸的背影即將消失在門後,她氣呼呼的想也沒想就抓了一錠金子丟出去,意外正中某人的後腦勺。


    「噢!」痛呼一聲後,戴允皓怒氣衝衝的俊顏隨即出現在她眼前,「該死的!你搞什麽?」


    她突然笑了,笑得無比燦爛、無比無辜、無比的吸引人,「沒做什麽,金子長腳嘍。」


    明明是鬼扯,然而他卻忘了反駁,還愣愣地看著這張笑顏失了神。


    春雨綿綿,眼前的和豐園老宅一眼望去,亭台樓閣、假山流水、曲橋回廊,和往日一樣看來仍氣派不凡,但不同的是,短短半個多月裏,府中人事已有了大地震。


    戴允皓大刀闊斧的整頓了一番,把一些瞧不起他的隨從仆傭全辭退或調職,留下的都是肯出力又聽話的,而一些在文武方麵有才能的侍從也被他提拔到身邊備用。


    他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就像以前在麵試員工一樣,找來下人一一麵談。要看出一個不熟悉的人心厚不厚道,閱人無數的他至少有七成把握。


    過去當總裁的經驗讓他很清楚,一定要培養自己的心腹,不過現在馬上要他們忠誠稍嫌太早,暫時也隻能以金錢收買有效。


    所以,他按照不同職務重新調整薪資,津貼亦依能力加給,果然令他在府裏的地位在為提升,手上也增加不少為他所用的人才。


    生意方麵,皇甫家世代經營布匹買賣,或許是根紮得穩,也或許是祖先福澤庇蔭,所販賣的絲綿綢緞不僅都是皇親國戚的最愛,也在全國占有極大的市場。


    而皇甫斳的祖父在世時更有生意頭腦,以布莊生意為基底,開始涉獵其他民生產業,不管是客棧、餐館、酒肆都有不錯的發展。


    如今皇甫家經營的生意琳琅滿目,家大業大,但祖父卻隻有一名男丁,為防後繼無人,皇甫斳的爹可是努力的娶了三妻四妾,為皇甫家開枝散葉。


    皇甫斳雖是正室所出的嫡長子,個性卻不及其他姨娘所生的子女刁鑽霸道,加上後天環境影響,他更是軟弱,弱冠之前三天兩頭被欺負是常有的事,導致他們親朋好友全至錢莊隨意提領銀兩、胡亂簽據,反正皇甫家的掌權者不吭聲,金山銀山數百座,挖也挖不盡。


    現在的他從近日所收集回來的帳冊中發現,那些姨太太的兒女各占了一份產業,有沒有賺錢能力是一回事,可得了便宜還賣乖就太超過。


    瞪著桌上一大迭單據,他隻能搖頭,連養女人的錢皇甫家也要幫那些紈褲子弟出嗎?太扯了!


    「你緊張嗎?」


    專心翻閱帳冊的他聞聲抬頭,這才發現賽兒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


    「緊張?」


    「金總管說,你要主管皇甫家業的所有負責人在今日全回祖宅,有事商談。」


    連她麵對那群人都會緊張了,何況是懦弱的他?


    他嗤笑,「看來這裏發生的大小事,都逃不過公主你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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