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逼迫在謝家已經長久不被使用的陰暗潮濕的地下刑訊室裏,楚淩被綁著雙手用沉重帶著鏽跡的鐵鏈雙腳離地的吊在那裏已經整整三天了。三天的時間,從他被謝雲逮個正著的那天夜裏開始,每天晚上都會有人來沉默無聲的舉鞭子對他抽上五十下,然後轉身仍舊沉默的離開,接著,上麵那道厚重的鐵門便會被鎖死。抽楚淩的鞭子是謝家特製的專門用在向楚淩這一類專屬家奴身上的,兩米來長的鞭身上被稀稀鬆鬆的放進去了數個細如發絲的小鉤子,所以每一鞭抽下去,在楚淩原本白皙緊致的後背上留下的,除了一道滲著血的粗長鞭痕意外,還有數個在層層疊疊的鞭痕遮掩下不易被發現的深紫色的細小劃痕,看著不礙事,實則那細細碎碎卻勾起皮肉滲入骨髓的痛苦,遠遠要比那猙獰恐怖的鞭痕厲害得多……起初剛被帶到這裏鎖上吊起來的楚淩尚且可以默默的在心裏數著鞭子抽下來的數目來分散對疼痛的注意力,然而被這麽一點不含糊的折騰了三天後,別說自己在心裏數數,就是保持清醒對他來說都是極大的困難!他的雙腳完全離開地麵,整個身體沒有任何著力點,所以隻能依賴於頭頂被鎖死的手腕,剛開始時,他還勉強可以在沒人的時候雙手抓著頭頂的鐵鏈來緩解一下手臂關節上的壓力,但在每天一次的鞭打下,三天持續的被吊起已經耗盡了他可以再用來支撐所有力氣了,連保持神智都那麽困難,更何況是再去用雙手的力量去拽住鐵鏈?三天下來,除了每天一次的鞭打,從來沒有任何人來給過他一點東西甚至是一滴水,持續的痛苦把這個幾天前還生龍活虎的男人打磨的就好像一個剛剛做完大手術麻醉劑剛剛過去的病人一樣憔悴……他甚至以為,自己就會被這麽一直吊在這裏,直到……死為止。此刻的楚淩,他無力的垂著頭,原本柔順的黑發被混合著汗漬的水跡打濕,劉海一縷縷的貼在額前,平日裏烏黑發亮炯炯有神的細長雙眼緊緊的閉合在一起,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輕輕顫抖,一如他此刻因為疼痛而無意識的輕微抽搐的身體……他的臉色煞白,嘴唇幹裂,一絲絲鐵鏽顏色的血跡凝固在他蒼白幹裂的唇縫中間,卻猶自帶上了幾分淒豔的色彩……在他赤裸著的上半身上,原本白皙的皮膚緊致的肌肉上密密麻麻的遍布著被鞭子抽出來的暗紫深紅的痕跡,以往那種圓潤的觸感和良好的視覺感受已不複見……就在不久前,他因為無意識的昏迷而剛剛被人從頭臨下了一桶加了鹽的冰水,此刻每一條粗長猙獰的鞭痕旁邊被鐵絲鉤出來的傷口都泛著不正常的白色,不過托這一桶鹽水的福,此刻楚淩雖然是沒什麽精力,短時間內卻也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昏過去了……樓梯上沉重的鐵門被人從外麵打開,楚淩已經沒了抬頭起頭去看是誰的力氣,他隻是,在聽到門聲的那一刻,原本就微弱而不規律的聲音忽然停頓了一下,後背上的肌肉不自覺得繃緊了,而已……隨著開門的聲音,三個穿黑衣的男人從台階上走下來,仍舊不說話,但這次卻沒有如同往常一樣一聲不響的拿起鞭子對著楚淩就掄下來,而是讓楚淩非常詫異的放下了吊著他的鎖鏈,解開了他手腕上綁著的繩子。雙腳忽然接觸到地麵的那一刻,忽然的真實感讓楚淩一陣恍惚,長久處於被懸空狀態的雙腿似乎是應和著主人此刻的虛弱無力一樣,緊接著一下子就倒在了堅硬的大理石地麵上……巨大的衝擊讓摔在地上的楚淩忍不住悶哼了一聲,但男人們顯然沒有等他緩和過來的意思,解開他之後立即一人一邊的架起楚淩拖到右側的這個地下室唯一的一把內嵌了軟墊的檀木椅子前,然後又一點沒手軟的把人扔在了地上。另外一個至始至終都沒動過手的男人這時才打開手上拿著的黑色盒子,從裏麵取過一支紅色藥劑,走到楚淩麵前來,單手扣在了他的下巴上。楚淩抬著眼皮看了眼那男人手上在昏黃的燈光下閃著詭異光澤的紅色,眨了下眼睛,卻沒有掙紮,順著男人的力道張開嘴,就由著那男人把那管不知道是什麽但絕對不可能是好東西的液體灌進了嗓子裏……做完這些之後,他們也不管楚淩的反應,任由他失去了支撐之後無力的倒在地上喘息,上了樓梯,反手關上了門,卻沒有鎖。且不論那紅色的藥劑到底是什麽會對楚淩有什麽影響帶來什麽後果,但此時此刻,那一管東西卻確確實實的緩和了楚淩因為連日來的缺水和喘息已經說不出話來的嗓子。失去了束縛的痛苦,原本渙散的意識一點點的重新凝聚在一起,楚淩明白,門沒鎖,是因為稍後仍舊會有人來。楚淩閉上眼,抓緊著難得的一刻空閑來喘息恢複,直到……他聽到鐵門發出深重刺耳的響聲之後被人重新拉開。楚淩睜開眼睛順著樓梯往上看,卻在看到從上麵一步步走下來的謝雲的時候,身體微不可查的顫動了一下……謝雲下來的時候,沒有帶任何人。他看著倒在檀木椅子旁邊的楚淩,邁著頻率相同的步子,一步步的向楚淩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他坐下後,看著原本以一種無力但放鬆的姿勢倒在地上的楚淩費力的撐起身體在他的麵前跪下來,然後聽到了類似於破鑼一樣的嘶啞聲音低低的叫了他一句:“少爺。”這是這三天以來謝雲第一次下到地下室來看楚淩,此時此刻,之前那個內斂桀驁的年輕男人已經再找不到一點之前的樣子,勉強支撐著跪起來的身子一直在不可抑製的輕輕顫抖,他臉色蒼白目光憔悴,聲音聽起來更是嘶啞得可以。謝雲坐在椅子上,打量了楚淩半晌,才用他那仍舊低沉優雅的高高在上的聲音對地上的人問道:“三天了,你還不打算改改你給我答案?”跪在地上的楚淩低著頭,聞言呼吸滯了一下,卻仍舊用那嘶啞的嗓音回答道:“少爺,楚淩那天說的都是實話,沒什麽可改的……”聞言,謝雲眯著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個明明已經虛弱成這樣卻仍舊在死扛的男子,忽然好像想到什麽讓他覺得惋惜的事情一樣,輕輕的歎了口氣,接著,他伸手撫摸著楚淩線條硬朗流暢的肩頭,語氣微帶歎息的說道:“我知道這種程度的鞭刑對你而言並不會有什麽太切實的效果,不過——楚淩,你要明白,一個人,他是不可能沒有弱點的。”謝雲看著楚淩身體在這句話之後更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微涼的手指持續的摩挲著他的肩膀,語氣相當悠閑的輕聲說道:“你自小便是在謝家長大的,你的一舉一動都在謝家的掌控之下,你的導師甚至可以估算出你遇到每一件事之後的反應。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你城府再深心機再厚,也不可能在看你長大的導師麵前把你的弱點完完全全的掩蓋住。”說著,謝雲忽然搖搖頭,有些失笑:“我想如果你落在敵人手裏他們一定很頭疼,因為你的身體對絕大多數的藥物都免疫了。但是——除了一種。”說道這裏,謝雲再次感覺到手下的身體又一次的震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掌從楚淩的肩頭挪下來,身體向後一仰,舒舒服服的靠在了椅背上,用好像是在講故事一般的自然神態繼語氣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你十二歲那年的冬天,因為做錯事被你的導師一怒之下綁起來扔進了訓練營的遊泳池裏,深冬的天氣,你整整在裏麵被泡了一夜,正巧那個時候你們正在適應一種初級的關於人體冷熱敏感度的一種藥物,所以當你被從水裏拎出來時這種藥物已經在疏忽之下沁入了你的骨骼,無法可解,不過因此你也就有了你至今為止最致命的弱點——隻要喂你喝下這種藥水,卸開你四肢關節,把你扔進潮濕氣和寒氣都很重的地方,那麽,你就會——生不如死。”謝雲頓了頓,神態悠閑的喘了口氣,高高在上的看著此刻臉色已經白得發灰的楚淩,緩慢的說道:“你的這個弱點是在你十七歲的時候,從訓練營出來的一次任務之後發現的。我說的——都沒錯吧?”話落,楚淩倏然抬起頭來,此刻一雙眼睛怎麽也掩飾不住驚恐的看著謝雲,抿緊的嘴唇因為過度的緊繃,傷口再次滲出血來……謝雲卻不在乎,他繼續用一種悠閑的近似殘忍的語調再次在楚淩的心頭撞下了狠狠一擊——“你的導師為此還特意告訴我,如果一定要用到你的這個弱點的話,一定要記得在此之前先把你的雙臂處理好,否則,你很可能因為忍受不了這樣的痛苦而自盡。”謝雲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看著楚淩的一舉一動,此刻,他看著跪在地上的男人身體輕輕搖晃了一下,看到了楚淩抬著頭,幹裂的嘴角張了張,喉結上下滑動了兩下,卻仍舊是沒有半個字說出口。謝雲搖頭歎息,淩厲的目光帶著打量帶著探究還帶著點莫名無奈的看著楚淩,說話的語氣微微軟化,帶上了那麽一點規勸的味道:“謝氏花那麽多代價把你們培養出來,我不想就這麽毀了你。所以,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到底是在什麽的催動下,讓你會在深更半夜私自翻閱我電腦的?”楚淩虛弱的跪在地上,看著謝雲的目光閃過一絲猶豫,又沉寂了片刻,半晌,才用他那漆黑的但已經不複先前光亮的眸子看著謝雲確認道:“少爺您真的要聽?”聞言謝雲的氣勢一下子沉了下去,微微眯了眯眼睛,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地上的男人,語氣低沉卻擲地有聲的吐了一個字:“說。”楚淩輕輕的歎了口氣,烏黑的眸子看著謝雲的眼睛,微微帶著歎息的說道:“從我有了記憶開始……我就是有姓名的。訓練營裏的其他孩子都是被導師們單獨取了一個字來做區分,既有名又有姓的,隻有我一個。”謝雲點點頭,楚淩仍舊看著謝雲掃過來的冷冽探究審視的目光,毫不避諱:“我很小的時候就在想,我跟其他孩子們不一樣的原因,是不是因為我的名字是我父母給我取的,在來訓練營之前,我是不是有父母的?但我明白,被帶到那裏去的孩子有一個嚴格的規定就是必須已經是孤身一人。但我不死心,我想由此或許會找到關於我父母的一些事情,這樣的想法一直存在在我腦子裏,從來都沒有退去過。所以,在我來到您身邊之後,我才會想,少爺您的電腦裏一定會有記錄,所以才在三天前的晚上大著膽子去翻了您的電腦。”楚淩的這一番話,原本就是半真半假,想要騙個平平常常的人過去,已經是錯錯有餘了。隻不過他忽略了,他此刻麵對的男人,是謝雲,是挑起了整個謝家家族的主人。所以,當謝雲安靜的聽完他的這番話時,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裏帶著不以為然的輕蔑和冷冽,他再次開口,原本那悠然舒緩的聲音已經變得壓抑而陰沉:“這就是你想了三天之後想出來的答案?表麵上看的確沒什麽漏洞,不過——有兩個地方不符合邏輯。”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謝雲忽然動了!他猛然間前傾了身體伸出右手瞬間扣住了跪在地上的楚淩的脖頸,繼而抓著那纖細柔軟的一句想自己的身前猛力一拉,楚淩就踉蹌著被他拖到了自己的腳下。緊接著,謝雲緩慢的開口,但與他語速相對等的,卻是他抓著楚淩脖頸的右手也在隨著說話的速度一點點的收緊——“假若如你所說,你要查父母的消息,又何必等到現在?在這之前,你看我的眼神中雖然偶爾帶著點倔強桀驁,但卻並不複雜,而三天前你看我的眼神中,卻糾結了很多複雜的東西。我的預感向來很準,所以那天晚上我問你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還告訴你好好休息,現在想來,想翻我電腦的打算,應該是當晚才決定的吧?!”謝雲說話的過程中,一直在持續不斷的收緊手指,看著手下的男人原本慘白的臉色因為缺氧而一點點泛起不正常的紅暈。挑起嘴角,謝雲微微冷笑:“再來,電腦使用痕跡的查找核對結果已經出來了。如你所說,你查閱的全部都是二十年前跟謝氏有過接觸的姓楚的人家的資料,但如果你隻是要找你父母的話,那你所查閱的目標,為什麽全部都是二十年前與謝氏敵對的姓楚的人的資料?”此時此刻,楚淩原本一張慘白如紙的臉已經因為極度的缺氧而變成了詭異的紫紅色,他原本緊閉的眼睛不自覺的睜開一條縫,那條縫隙裏,黑色的瞳仁不受控製的向上翻,就好像一隻離開了水得不到氧氣支持的魚一樣,頻臨死態。一瞬間,謝雲原本已經動了殺念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眼前這個男人,這個他們謝家花了那麽多人力財力物力才培養出來的人才,實在不應該……就這麽被自己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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