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再次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仔細看了下那個號碼,在確定他確實不認識之後,掛斷了電話。他的眉頭隨後皺了起來,似乎是下意識的向窗外看去,似乎在想些什麽,而楚淩這時再次開口,打斷了錦的思路,“話又說回來,你為什麽會對謝家對謝雲這麽忠心?我始終很想知道。”被岔開了思緒的錦也沒多想,聞言苦笑一下,“我早就說過了,有些事情其實很簡單,不過是些收買人心的老套劇情而已。”“是麽?”楚淩挑眉,見他不願多說也沒有追問。或許是被酒吧頹廢沉鬱的氣氛渲染的人也跟著悲傷了,或許是昏暗曖昧的燈光讓人在忽然抬頭的瞬間有了一種霧裏看花的恍惚感,又或許是喝道體內的酒精真的起了作用。錦說到這個,一向自製沉默的他竟然有些消沉。他伸手拿過酒瓶把自己的杯子添滿,舉杯仰頭幾口就喝了個幹淨……楚淩見他這個樣子,沒有再說話,也給自己的酒杯倒滿,陪著他一起碰杯,仰頭,幹杯……而這一夜,心裏有事兒的錦醉了。同樣心裏裝著東西的楚淩,卻分外的清醒。……第二天一早,楚淩捧著杯阿曼剛給煮好的咖啡靠在陽台上,看著遠處的山峰,心中莫名的不安。他想著這幾天來連續發生的事情,然後篤定的搖搖頭,沒有破綻,從跟謝凜定下那個協議到整個事件的籌備再到如今的結果,一切都按計劃進行的相當完美。謝凜跟他定下的那個約定是——讓他幫忙協助殺幾個人。楚淩沒有問過要殺的人是誰,就算他問,謝凜也不會說。不過按照現在謝氏的情況來看,謝凜徹底退出曆史舞台,謝雲在逐個清掃老一代的勢力,這勢必令謝凜不太高興。所以可想而知,如今謝凜非要他幫忙才能殺得了的人周圍一定被謝雲派了很多人在保護,而能讓錦出手負責其安全的,那些人,一定是對謝雲死忠的勢力。楚淩知道他協助謝凜殺了那些人之後謝雲就會跟他徹底翻臉,但有謝凜坐鎮,這不過是個各取所需的協議而已,他沒什麽好擔心的。拖住錦是在計劃之內的事情,因為錦直接負責那棟別墅的安全,那邊出事兒,手下一定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他。而在這裏,錦的位置就好像是一群狼中的首領一樣,有狼王坐鎮狼群自然進退有序所向披靡,但狼王失蹤,這個群龍無首的狼群可能就要四分五裂的潰敗了……昨天晚上錦接的那個電話打來的那頭沒有聲音。其實不是沒聲音,而是楚淩事先讓阿曼在周圍放了信號幹擾器。正常境況下是無所謂的,但當錦接電話的那一刹那楚淩便在身後不露痕跡的對拿著控製器的阿曼比了個手勢。打開了幹擾器,那聲音,自然是聽不見的了。依錦的聰明,這種把戲瞞不了他多久。所以楚淩在酒裏放了東西,因而昨晚錦醉了,而事先已經知曉這一切的他好好的。他算準了錦的每一個反應,成功的把可能帶人趕到現場去支援的錦拖得死死的。而如今,這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他心心念念想要的自由實際上已經被握在手裏了,可是為什麽……心裏會這麽不安……楚淩把咖啡放在一旁的白色圓桌上,歎了口氣。可能……是因為期待的東西終於變成現實了而覺得不真實吧……就在他歎息的時候,他房間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麵猛然踹開,門板磕在牆壁上的聲音震得一旁的阿曼猛然一哆嗦,等他抬眼的時候那個破門而入氣勢洶洶殺氣騰騰的黑衣男人已經到了眼前,雙手揪住了楚淩的衣領猛然向前一帶——“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聽著他說話,阿曼又忍不住抖了一下,剛想上前幫淩哥扯開那男人的阿曼被他滿身的殺氣滿臉的陰沉滿腔的憤怒震懾住,情不自禁的呆立在了原地……楚淩細長的眼在錦冷的嚇人的臉上轉了一圈,鎮定自若的推開錦,挑眉冷笑著反問:“什麽事情?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你是有目的的把我握約出來的。”錦冷冽如刀鋒的眼睛盯著眼前這個扮無辜的男人,薄唇的線條很鋒利,“昨夜,在城東近郊的一所獨棟的別墅裏發生了一場事故。而在事故發生的四個小時之內,竟然沒有一個警察趕到。別墅的主人死於這場槍戰,而在她的身邊,至少有一隊謝家的護衛在保護。所以當時打鬥的動靜一定很大,但事發期間竟然沒有一個警察趕到現場。在京城,這是不可思議的。”楚淩輕哼了一聲,不置可否。錦說著眼中寒光越發的犀利冷冽,目光因為極度的憤怒而輕輕顫動著。他慢慢的開口,質問的聲音冷的徹骨:“而那個時候,我正好被你約了出來。”楚淩勾起嘴角。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聲音聽起來仍舊很流暢,“殺人,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我讓人做的。我隻是恰巧昨晚想約你出來喝酒,恰巧那天約了劉局長出去吃飯而已。”說著,他看著錦,用那種隻有他們兩個才能看懂的,張揚的目光看著他,頓了頓繼續,“如果沒有證據,最好你不要亂說。”那目光,就好像是在跟錦示威一樣——就算我參與了這場陰謀,可是,你有證據指證我麽?錦閉了下眼睛,又很快的睜開,但當他再睜開的時候,那漆黑的眼裏之前淩厲的氣勢已經不複存在了。那瞳仁好像無底的深淵一樣,黑的看不見盡頭。他的目光甚至帶上了一抹讓人看不真切的哀傷,但那麽不真切卻可輕而易舉的直沁骨髓。看著楚淩,他慢慢的開口:“阿淩,你變了……你不再是我曾經認識的那個人了。你的良心……已經被狗吃了。”楚淩皺了皺眉,眼中有了些慍色,“這話說的有點重。”他環抱住雙臂,靠在陽台的欄杆上,看著錦,眼中有著在某種情緒的影響下已經變得扭曲了的報複的快意:“想想曾經是誰背叛了我,再想想曾經,謝雲是怎麽對待我的。”錦沒有隨著楚淩的思路說下去。隻是淡淡的看著他,輕輕的詢問:“你知道……昨天晚上死的人是誰麽?”楚淩聳聳肩,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才道:“不知道。願聞其詳。”錦閉眼點了點頭,沒有再看楚淩,冷漠的帶上了歎息的聲音在這個秋天的早晨聽起來格外蕭索,又便便說道最後裏麵夾雜了嘲諷的冷笑,“對。可能……你真的不知道吧……”話落,不願再跟眼前這個人多說什麽的錦轉身往外走,但他在快到門邊的時候卻停了下來,轉過身,頓了頓,終於緩慢的歎息的一字一頓的道:“昨天晚上死的人,是少爺的生母。”啪啦——一句話,短短的十幾個字。隨著風傳到楚淩耳邊的時候,卻讓他拿著咖啡杯的手一鬆,咖啡杯瞬間落到了地上,被摔的粉碎……褐色的咖啡灑在鋪著白瓷磚的陽台上,濺得哪裏都是。上好的陶瓷碎片在陽光中閃爍著詭異的破碎的光芒……一陣風吹過來,楚淩立在陽台上,忽然覺得……好冷。錦沉默的看著這一幕的發生,沉默的看著楚淩的變化,沒有反應。過了片刻,等濺到桌布上的咖啡已經滲入布絲又被風吹幹的時候,他才漠然的再度說道:“我曾經認識的那個阿淩,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就算少爺曾經對你有一千一萬個不好,但你也必須知道,如果沒有謝家,你早就死在你叔叔手裏了。就算你憎恨謝家,但在五年前你陷害少爺結果他卻舍命救你的時候,所有的一切就都還給你了。就算你再有怨,也不應該有恨了。”楚淩僵直著身體立在原地,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錦的目光越過他,轉身,拉開了門,但卻在將要出去的那一刻仿佛又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樣的再次停了下來,“我覺得……這件事我應該告訴你。”楚淩的眉頭皺了一下,錦沒有轉身,冷漠的聲音淡淡的,“你去非洲時少爺給你的那十億美金,是少爺的所有家當。他將他當時的所有全都交給了你,那是少爺的低欄。你以為,你在非洲每一次麵臨死亡的時候都是運氣好有人在救你麽?你以為,你在非洲每一次遇到難題的時候都是運氣好有人幫你解決麽?你不知道少爺為了幫助你頂了多少壓力。我以為……人的心終究是肉長的。但是沒想到,我錯了。”錦說完,打開門,出去後又“嘭”的一聲反手把門關上了……楚淩在這一刻,心,慌了。他怎麽都沒想到,謝凜要他協助殺的那個人……竟然是謝雲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