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楚淩話落的同時,一聲清脆的違和的響聲忽然在偌大的書房中突兀的響起!謝雲扔掉手中因為情緒失控而被他這成兩截的筆,眯起眼睛目光陰沉銳利的盯著楚淩,就連四周空氣的溫度都因為他忽然強大起來的氣場而陡然降了下來!他緩慢的開口,危險的問眼前這個男人:“你什麽意思?”“字麵意思。”“嗬嗬,”謝雲忽然笑了起來,他聽著這個讓他覺得無比可笑的答案,挑起眉,譏誚的眼神懶懶的看著楚淩,嘲諷的慢悠悠的問:“是什麽原因讓你肯紆尊降貴的這麽做呢?”謝雲犀利的用詞像刺一樣在楚淩還來不及防備的時候紮進楚淩的心裏,讓他心中很不是滋味……紆尊降貴麽?腦海中瞬間閃過從認識這個男人之後所發生的種種,楚淩在心底低低的苦笑。他曾經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家奴,現在的確是跟從前不一樣了,而這個“不一樣”卻是謝雲給的……如今,這句話從謝雲的嘴裏說出來,聽到楚淩耳朵裏,那就是讓他說不出來的譏諷……楚淩垂在身側的雙手狠狠的握了一下!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以此來平複他內心翻滾的負麵情緒,而後,他定了定神,把他原本打算想說的東西說完,“交易的對象就是錦。”“哈哈!”謝雲忽然大笑出聲,他看著楚淩的眼中帶著嘲諷的不可思議,慢慢的咀嚼楚淩話裏的意思,“你以為你重新回到我身邊做家奴就可以讓我放了錦?”見楚淩沒說話,謝雲姿態很悠閑的搖了搖頭。片刻後,他收斂了嘴角的笑意,暗沉沉的目光盯著楚淩的眼睛,很嚴肅的繼續說道:“是他的失職,一切理由都不是理由。他不應該輕信於任何人,他應該知道自己的職責。在第一遍電話沒有接通的時候他就應該想到所有可能的原因,他就應該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失職就是失職,沒有任何借口。”這就是謝雲,一個冷漠甚至殘忍的家主。他唯獨另眼相看的隻有楚淩一個而已,因為他對楚淩有感情,所以他對楚淩是特別的。至於其他人怎麽樣,對他來說都無所謂。生死或者獎懲,一切都按照規矩該怎麽樣就怎麽樣,沒有一點的憐惜和仁慈。這一點,拿出曾經楚淩出逃時謝雲對楚淩的態度與如今錦犯錯謝雲對錦態度相比較一下,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出結論。大家常說“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其實這道理每個人都在腦子裏記的滾瓜爛熟,然而當這個錯誤來臨時,卻很少有人可以避免。就像此刻的楚淩。當他真正讀懂謝雲曾經所給他的這份特別並且開始感動以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人都不可能回到過去,而那份特殊的對待,他再也無法擁有……微微的刺痛與一種形容不出的酸澀感一同在心底泛上來,那感覺就想渾身的衣服被水一寸寸浸透一樣,附在身上難受的要命。楚淩閉了下眼睛,吐了口氣,竭力的把他的聲音和語速維持得跟剛才一樣,“我並沒有讓你放了錦。”謝雲挑眉,“說明白點。”“回營。”楚淩暗地裏狠狠咬了咬牙,才讓他強迫自己把這句話說得足夠完整,“把他送回訓練營。這樣既可以作為對他失職的懲處,也可以放過他一條命。”“回營?”謝雲語調微微上揚著,語氣很耐人尋味的重複著這兩個字,似笑而非的看著楚淩,“你要明白,他回去了之後,他是生死,就不是我能說的算的了。”楚淩點了點頭,“我知道。他一旦回到訓練營,生死是由總教官說了算的。”謝雲歪著頭,說話的語速很慢,帶著幾分探究的玩味,“你明白就好。那麽你還要堅持讓他回營麽?”“是。”楚淩很肯定的回答,甚至於,仔細看他的表情,謝雲竟然在他的臉上找到了懇求的神色。謝雲思索著沉默了片刻,然後他點點頭,吐了口氣,相當無所謂的給了楚淩他所希望的答案,“好吧!如果你覺得這是你幫你朋友所作出的最好的選擇,那麽我同意。”他又頓了一下,輕視目光無聲的落在楚淩臉上,話裏麵帶著的很深刻的指責讓楚淩的身體微不可查的震動了一下!“我以為你對他是特殊的。我以為~他把你當朋友,而你也會把他當朋友,但是看來我想錯了。是不是你對你身邊的所有人都會如此?一旦沒有辦法拯救的時候,就會選擇拋棄?”他借這件事情在指責楚淩曾經做過的事情。而此刻的楚淩,他隻能用盡力氣壓抑住眼底馬上就要泛出來的酸楚,忽略胸膛裏那顆似乎馬上就要抽搐成一團的心髒,強自鎮定的維持自己表麵的平靜,淡漠的回答謝雲,“如果你是這樣認為的話,那麽就算是吧。”話落,他再也不想麵對這個男人。他無法再強迫自己站在他麵前麵哪怕隻是短短的一秒鍾!因為他怕內心裏被他忽略的壓抑的東西馬上就要爆發出來,他怕暴露出另外一個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熟悉的、脆弱的、可笑的自己放在謝雲麵前,來忍受對方或許會更加輕蔑的嘲諷!所以他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轉身離開的謝雲的書房。他讓自己的姿態步伐看起來仍舊從容,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垂在身側的手指,甚至已經在微微發抖了……他知道這感情來的太快太突然太不可思議,他也清楚不應該讓它在心底滋長的如此迅速,但這種理智在他麵對謝雲的時候,在他響起某些事情的時候,全都像被火煆燒的玻璃一樣,不堪一擊的瞬間碎裂成了無數塊……——————————當錦再次有了意識的時候,他感覺著周圍的環境和空氣,然後發現,他此刻待的地方竟然不是那個冰冷陰暗而潮濕的地牢!在裏麵被鐵鏈勒著手腕掉了好幾天以至於全身的骨頭都僵硬刺痛的他死去活來之後,當加注在身體穴位上的銀針不斷打破他對疼痛的忍耐上線之後,當他感覺著身上被鞭子劃出來的傷口都被處理過之後,當他感受到身下是柔軟的床,上麵是溫暖的杯子的時候,那種從心底蔓延出來的,就像是在做夢一樣的說不出的喜悅和苦澀讓他疲憊的破爛身體狠狠的顫抖了一下!接著,他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著自己房間裏熟悉的天花板,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議。他甩了甩頭,強迫自己集中精力讓自己清醒過來,當他重新睜開眼睛再去看的時候,發現眼前的一切仍舊是自己所熟悉的。當然,同樣熟悉的還有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邊的,臉上帶著點歉疚的沉默男人。在目光接觸到楚淩的時候,錦的猛然一驚。但隨後,他收起了眸子中的詫異,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昔的那雙冷淡的眼。他扯著幹裂煞白的唇開口,以往冷淡磁性的聲音此刻難聽的猶如破鑼,“我怎麽會回到這裏?”楚淩微微苦笑看著想要坐起來卻因為體力透支而跌回床上錦,想著如今的錦一定不希望得到他的幫助,所以仍舊淡漠的坐在椅子上,聞言隻是平靜的回答,“我跟少爺做了個交易,讓他改變了對你的處罰方式。”“沒必要。”錦斷然拒絕,“我不想,也不會承你這個情。任何處罰的方式對我來講都無所謂。如果少爺真的想讓我死,那麽對我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是的,對他來說,死了,反而是一種解脫。他終於不需要再對一個家族或者某個人忠誠,死了之後,他或許就可以為他自己而活了。這對他而言,挺好的。錦想著這些,眼底逐漸蒙上一層隱約的解脫甚至是向往的色彩在被楚淩眼尖的捕捉到以後,那打心眼裏泛出來的酸楚令楚淩的手指微微震動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緊緊的盯著錦的眼睛,輕輕的開口,“換一種處罰方式,也許你並不想接受。”錦疑惑的皺眉,“什麽?”楚淩猛然吸了口氣,微涼的空氣沿著嗓子眼一下子灌進肺部,讓他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對錦一字一句的說出這句話,“我……建議少爺,讓你回營。”一瞬之間,原本安然躺在床上聽楚淩說話的錦全身刹那僵硬,他猛然睜大眼睛震驚的,不可思議甚至難以置信的看著楚淩,臉上的神色瞬間閃過一絲恐懼,他啞著嗓子很激動的幾乎是在對楚淩怒吼:“你沒有權利替我選擇!”這句話說完,他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悠遠,他用一種令人難以想象的懼怕口吻夢囈般地喃喃著後麵的話,“你明知道的……我不想見到他……”楚淩仰頭閉了下眼睛,他在錦看不見的地方緊緊的攥著拳頭,酸澀的感覺從胃裏泛上來,令楚淩的嘴裏微微發苦。但他仍然讓自己的思維和言語都盡量的理智,“見他,或者被掛在地牢裏慢慢耗死。你理智一點,人,畢竟是活著才會有希望的。”錦拖著沒有一丁點力氣的身體躺在床上瘋狂的搖頭!就連楚淩也很難把此刻躺在床上的他和之前那個冷漠的麵癱男人聯係在一塊。他此刻如同一隻被嚇怕了的,紮了毛的小野貓一樣,瞳孔裏盈滿濃濃的來自於靈魂深處的懼怕,眼中充實著瘋狂的對楚淩大聲道:“我欠謝家的,我可以用我的命去還!但是我不要那樣活著!”麵對錦的目光,楚淩瞬間閉上了眼睛,咬著牙語氣肯定的勸慰,“他……對你是不一樣的。你回去……一定不會死。”由於瘋狂的掙紮,錦鎖骨下被上了藥的傷口從今綻裂開來,殷紅的血液沿著深刻的傷口滲出來,觸目驚心。楚淩不得不伸手按住他的肩頭,幽深的看不見底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錦,一字一句的跟他說:“我所能做的,就是讓你活著。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死。但如果是你自己選擇死,那就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了。你可以回到訓練營之後再沒見到他之前自殺,如果那是你的選擇,我無權幹涉。我所能做的,就是盡我的一切力量盡可能的讓你活下去。我建議少爺讓你回營,是因為我知道他不可能讓你死。”楚淩頓了頓,感受著手下身體的顫抖,他神色複雜的看著錦,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曾經有個男人告訴我,‘想跳出去,就向前走吧’,我把這句話也送給你。”說完,鬆開壓著錦肩膀的雙手,再不管床上的人是何反應的離開了錦的房間,在他身後,房門“嘭”的一聲被甩上了……門在身後關上的那一刻,楚淩猛然轉身靠在了牆上,身體全部的力氣好像都被剛剛那一段對話掏空了一樣,此刻似乎再也無法支撐這個身體。他靠著牆無聲的粗喘著氣,他簡直不知道剛才在房間裏他是用了多大的自製力才讓自己保持那表麵的強自鎮定!他看著他從小到大的,直至現在已經產生了這麽深的隔閡的,唯一的朋友那麽恐懼那麽痛苦,而這些痛苦,都是他造成了!……他剛剛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才壓抑著沒有讓自己在錦的麵前崩潰,理智的處理了這個問題。而當他離開那個屋子,所有的麵具都在瞬間土崩瓦解了……兩天後的早晨,當謝雲吃完早飯坐在二樓走廊盡頭的小廳裏看報紙的時候,謝家後麵修建的足夠直升機起降的停機坪上迎來了一陣轟鳴聲。謝雲聽見聲音抬頭與站在屋子一角的,已經恢複了專屬家奴身份的楚淩對視了一眼,嘴角輕輕勾起,露出了一抹別有深意的笑意。他與楚淩對視著,直到楚淩因為某種原因而挪開視線,才淡漠的對楚淩吩咐,“他們來接錦了,去讓人把他帶過來吧。”楚淩壓下心裏莫名其妙的揪疼,點點頭,轉身去打了內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