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璋道:「她若是想嫁,便給她一副嫁妝。若是不嫁,便把嫁妝給她存著,幾時她想嫁人了,再送給她。」


    賀文璋的意思很簡單。翠珠照顧過他許多年,處處合他心意,如若她嫁人,他一定要送一副嫁妝給她。


    「好。」於寒舟點點頭,便叫了翠珠到跟前,問她的意思。


    翠珠聽了於寒舟的話,臉色微微發白,垂眼跪了下來,叩首道:「奴婢願一生侍奉大爺和奶奶。待日後大爺和奶奶有了哥兒、姐兒,奴婢便照顧哥兒、姐兒。」


    於寒舟見她的表情不太自然,恐她誤會什麽,便緩聲說道:「夫人問我的意思,我隻說要看你怎麽想的。若是要嫁,大爺說了,給你一副嫁妝。若是不願意,也沒什麽,回絕了就是了。」


    又說:「你伺候大爺多年,這份情分,是誰也取代不了的。總要你心甘情願了,才把你許出去。」


    「謝奶奶寬厚。」翠珠叩了個頭,說道:「奴婢暫無嫁人之心。」


    於寒舟便點點頭:「好,都聽你的,起來吧。」


    翠珠這才站了起來。看著臉色,仍有些蒼白,往日裏的精明能幹都減了幾分。


    「如今是長墨的娘遞了話。你這樣出眾,少不得往後還有人來求。」於寒舟說道,「但你放心,你不點頭,誰也求不去。」


    翠珠頓時滿眼感激:「奴婢謝奶奶大恩。」


    「沒事了,出去做事吧。」於寒舟對她揮揮手,叫她出去了。


    翠珠福了福身,出去了。


    於寒舟私下裏跟賀文璋道:「我瞧著翠珠的表現有異。別人說起嫁人的事,都是含羞帶怯的,她看起來竟像是很怕。」


    院子裏的其他小丫鬟,有時玩鬧也說這個,比如繡屏小蝶等人,都是滿麵羞紅。唯有翠珠,偶爾被人打趣,絲毫也不搭腔。往日裏隻當她沉穩,今日瞧著,卻似有些害怕的模樣。


    「她是被家人賣進來的。」賀文璋回想了下,說道:「她親爹娘把她賣了十兩銀子,後來我聽嬤嬤們閑話,似是說她爹娘極狠心,為了把她賣死契,拚命掐她,叫她說好聽話,以顯示能幹。」


    說到這裏,他皺了皺眉:「若是介意死契,她隻要來同你我說一聲,放了她的身契就是了。」


    賀文璋本性是個仁厚的人,何況翠珠這些年來照顧他,情分深厚,若翠珠想要自由身,出府嫁人,他一定會成全。


    「隻不知她害怕什麽?」賀文璋皺了皺眉,「改日我問一問她,看她會不會說。」


    於寒舟點點頭:「那你問吧。」


    挑了一日,賀文璋把翠珠叫到身前,問她道:「你可想要賣身契?若你想要,我這就給你。」


    如果她想嫁個良人,不想隨意配府裏的家生子,賀文璋願意成全她。


    「求大爺別趕奴婢走!」孰料,翠珠聞言,卻是臉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倒,磕起頭來!


    賀文璋也嚇了一跳,說道:「你且起來,有話慢慢說。」


    翠珠咬著唇,強忍著淚,卻仍是沒忍住,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她垂著頭,沒有起來,隻低聲道:「奴婢不想放出去,也不想嫁人,求大爺和大奶奶別趕奴婢走。」


    賀文璋聽著她這話,覺著奇怪,緩下聲音說道:「我豈會趕你走?隻是你年紀到了,本該嫁人的,放出去也好,配府裏的家生子也好,都是一條出路。若你不想嫁,也說個由頭,若有為難處,我和你們奶奶也都會體諒。」


    他擔心翠珠有什麽難處,才不想嫁人。畢竟在他看來,成家立業,有妻有子的日子很好。


    所以,如果翠珠有什麽難處,他一並解決了就是。若是真的不想嫁人,也隨她就是。


    翠珠咬了咬唇,一臉的作難,最後隻道:「奴婢九歲那年便立過誓,待年長後自梳,絕不嫁人。」


    她話說到這份上,賀文璋便不問了,隻道:「既然你決意如此,那我和你們奶奶就知道了,以後不論誰來求,一律拒了。」


    「多謝大爺和奶奶!」翠珠又叩了個頭。


    這事於寒舟和賀文璋沒問出來,倒是繡屏機靈,從翠珠口中套出話來,說給了於寒舟聽:「翠珠姐姐聰明著呢!」


    原來翠珠被爹娘賣進來之前,就吃了不少苦頭。被賣的時候,更是看清了爹娘的狠心。她心裏覺著,親爹娘都指望不住,以後還能指望誰呢?隻有自己可以指望。


    因此,她不想嫁人。枕邊人能有多靠得住呢?她病了痛了累了,枕邊人能怎樣照顧她?說不得還沒有手底下的小丫鬟們盡心。


    再說,她這些年來照顧賀文璋,深知賀文璋的為人。後來於寒舟嫁過來,她又在暗中觀察,覺著大奶奶的人也極好。她若是一心侍奉兩位主子,待兩位主子生了哥兒姐兒,便侍奉哥兒姐兒。她忠心耿耿,主子們都是好人,總不會不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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