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岐認認真真道:「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保家衛國的士兵,也都是人,也都有母親,他們都不怕,我怕什麽?」


    許皇後聽了,眼睛還濕潤著,人卻笑了起來:「傻孩子,他們同你不一樣,你何等尊貴,誰也不能與你比。」


    林岐眼睛明亮,嚴肅認真地反駁:「母後,在保家衛國的戰場上,大家都是大周的兒郎,我們都一樣。」


    許皇後性子剛強執拗,接連被兒子反駁,卻毫不生氣,一臉慈愛的笑:「我兒說的對,是母後錯了。」


    眾嬪妃和外命婦在旁邊圍觀良久,都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了——這是那個性情執拗手段狠辣,不但敢杖斃皇帝寵妃,還敢與蘇太後對峙的許皇後?


    這明明是個疼愛兒子是非不分沒有立場的慈母啊!


    那些有兒子的嬪妃,都把這一幕記在了心裏,在心裏默默做著打算。


    許皇後正絮絮和兒子說著話,洪武帝身邊的大太監何琛過來傳洪武帝口諭:「皇後娘娘,太子殿下,陛下宣殿下去禦書房。」


    許皇後忙道:「可是該用晚膳了——」


    何琛滿麵堆笑道:「皇後娘娘,陛下說了,要留殿下在禦書房用晚膳。」


    他又看向林岐:「陛下特地命禦膳房備了清蒸鮮鰣魚,另備有青州貢上的鮮蟠桃,都是殿下愛用的。」


    許皇後聽了,不由笑了起來:「既如此,小鳳凰你去瞧瞧你父皇吧,為了引你過去,他可是沒少下功夫。」


    林岐見許皇後在眾嬪妃麵前認真演戲,以突出夫妻恩愛父子和睦,不由微笑,很是配合地答了聲「是」,辭別許皇後,隨著何琛離開了。


    今日蘇貴妃借口身子不適,並未與眾嬪妃一起到福寧殿給許皇後請安,不過沒過多久,就有與會的嬪妃把福寧宮之事傳到了蘇貴妃耳朵裏。


    蘇貴妃氣得臉都白了,氣哼哼想著主意。


    許皇後生的兒子能夠做監軍上戰場鍍一層金,她生的兒子卻被禁在王府,隻能吃喝玩樂消磨意誌,這讓她如何能忍?


    既然在戰場上刺殺林岐沒有成功,那就想別的法子。


    反正洪武帝正是年富力強時候,想必也不會願意太子過於強大,威脅到他的地位。


    隻要辦得隱秘,洪武帝應該不會追究。


    洪武帝正和周胤一起在禦書房裏等林岐。


    聽到外麵腳步聲,洪武帝當即道:「是岐兒到了。他腿長,來禦書房登台階時總是一次上兩個台階,有時還能上三個台階。」


    若是在正式場合,岐兒這孩子就規規矩矩一次隻上一個台階了,真是懂事體麵有規矩的好孩子。


    周胤微笑道:「皇太子腿長,是隨了陛下。」


    洪武帝心中歡喜,道:「朕這些兒子裏,頂數岐兒最像我,長胳膊長腿,就連頸部,也是頎長清貴的。」


    周胤憋著笑,道:「皇太子生得俊秀不凡,正是隨了陛下。」


    這時候隨著太監的通稟聲,林岐走了進來,恰好聽到了周胤那句「皇太子生得俊秀不凡,正是隨了陛下」,當場反駁:「周先生,父皇哪有我好看,你不要為了奉承他瞎吹!」


    周胤:「……」


    他低頭忍笑。


    洪武帝渾然不覺自己被林岐鄙視了,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林岐。


    林岐來交旨時,因禦書房裏內閣諸大臣都在,他根本沒來得及細看兒子。


    此時一細看,他才發現林岐氣色有些不對,臉色過於蒼白了,忙道:「岐兒,你是不是受傷了?」


    林岐怎麽會放棄這個大好的表演機會?


    他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父皇,讓不相幹的人都退下吧。」


    洪武帝心中焦慮,急急道:「周先生何琛留下,其餘人等全都退下!」


    待侍候的人都退下了,林岐這才在何琛的服侍下解下玉帶,脫去錦袍,露出了穿在裏麵的白綾中衣。


    洪武帝走了過去:「哪裏受傷了?」


    林岐聲音弱弱的,滿是委屈:「父皇,背上受傷了……」


    洪武帝小心翼翼掀開林岐的中衣,看著林岐雪白背上那一道紅腫刀痕,簡直是心如刀絞:「岐兒,到底是怎麽回事?」


    林岐把洪武帝的手拿開,晃了晃身子,讓白綾中衣自己滑下去,然後慢慢道:「這次前往肅州平叛,來回路上,甚至在戰場上,遭遇了好幾次暗殺,我一直小心著,誰知還是被人砍了一刀。」


    他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在談晚上吃什麽飯,下雨要帶雨具一般。


    可是他越是這樣,洪武帝就越憤怒,當即命人宣了暗衛青衣衛的統領李信喆過來,吩咐道:「朕給你一個月時間,務必查清皇太子被刺殺之事。」


    青衣衛是大周暗衛,由大周太=祖皇帝建立,隻效忠皇帝一人,也隻有皇帝才能調動,勢力極大,查案最是在行,這樣的案件交給他們查辦,是最合適不過的。


    李信喆退下之後,洪武帝看著林岐,心中滿是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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