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如煙也曾偷偷窺探過楊夫人,見她果真如外人所說,笑的溫溫和和,極好說話,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更堅定了她想要登堂入室的想法。


    隻是今日所見的楊夫人,與她之前見過的楊夫人氣場全然不同,她差點沒認出來。


    周靜容已經邁開了步子,戚如煙仍怔在原地。雅意推了她一把,她方才滿心忐忑的緊步跟上去。


    周靜容走到楊夫人身邊,輕聲喚道:「師母。」


    楊夫人這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臉上浮起些微的笑意:「容娘來了。」


    那跪在院中的小丫鬟許是見到有人來,心中又升起了希望,顫顫巍巍的開口哀求:「夫人,求求您饒奴婢一條賤命吧!」


    楊夫人似是沒聽見小丫鬟的聲音,連眼神都沒施舍一個。


    倒是她身邊的嬤嬤粗聲粗氣的嗬斥道:「你這小賤蹄子還敢求饒?打扮的花枝招展勾引老爺的人難道不是你?」


    小丫鬟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斷斷續續的為自己辯解:「求夫人明察,奴婢隻是在打掃台階的時候,因日頭太曬,起身時頭暈目眩,險些栽倒。老爺心善,扶了奴婢一把,使奴婢免於摔倒破相。奴婢對老爺絕對沒有半分不該有的心思,奴婢是夫人的人,怎敢對夫人有二心?夫人,您饒了奴婢吧,奴婢當牛做馬報答您!」


    嬤嬤冷笑著啐道:「呸!什麽險些摔倒,你分明是故意勾引老爺的!忘恩負義的賤胚,夫人平日白疼了你!」


    戚如煙聽得眼皮直跳,楊夫人若真的疼她,又怎會將她虐打成這般模樣?


    小丫鬟見楊夫人根本不為所動,又轉向周靜容乞求道:「這位太太,求您行行好,幫奴婢求求情,救奴婢一命吧!」


    周靜容哪好插手別人的家事,隻能默不作聲。豆_豆_網。


    楊夫人見小丫鬟竟敢求到旁人身上,終於開了口,冷冷的道了句:「聒噪。」


    嬤嬤立時會意,向旁邊的粗使婆子使了個眼色。婆子二話不說,拿了破布便上前將小丫鬟的嘴堵了。


    小丫鬟奮力反抗,可她本就沒有婆子力氣大,又滿身是傷,沒折騰幾下,她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婆子罵了一句,踢了她一腳,見她毫無反應,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麵色微微一變。


    婆子轉身,向嬤嬤搖了搖頭。


    嬤嬤麵色平靜的對楊夫人道:「夫人,柳兒去了。」


    柳兒就是那小丫鬟的名字,楊夫人淡漠的瞥過去一眼,好似眼前死的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什麽物件,嫌棄道:「嘖,沒用的東西,埋了吧。」


    幾個家丁上前,用席子裹了柳兒的屍體抬走。丫鬟提著水桶和掃帚,衝刷著院中的血跡。


    淡淡的血腥氣鑽進了戚如煙的胃裏,和柳兒血人兒似的模樣帶給她嗅覺和視覺上的雙重衝擊,她差點嘔吐出來。


    可滿院子的主子下人,都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讓她心頭泛起陣陣寒意,直冰冷進骨子裏。


    楊夫人起身,向周靜容伸出了手,笑道:「今兒晌午就咱們娘倆,你可得好好陪師母。」


    周靜容忙扶住她,乖巧的應道:「是,師母。」


    楊夫人不經意間瞥到被嚇得呆若木雞、麵色蒼白的戚如煙,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這丫頭倒是生的俊俏。」


    戚如煙於慌亂中與楊夫人對視一眼,隻覺得她無波的眼神中透著說不出的可怖。她駭然的低下頭,雙腿止不住發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周靜容解釋道:「鄉下來的丫頭,沒見過世麵。雅意,帶下去教教規矩。」


    楊夫人滿意的眯了眯眼,親親熱熱的拉著周靜容走了。


    戚如煙機械的跟在雅意身後,渾渾噩噩。


    她不敢相信剛才看到的一切,楊夫人不是溫婉賢惠麽,怎會如此心狠手辣,視人命如草芥,她怎麽敢?


    哦,對了,那是奴婢呀,許是簽了死契,主人一句話便能決定生死,她有什麽不敢的。


    周靜容怎麽說的來著,妾在她們眼中也是奴婢……


    戚如煙正惶惶然,身邊走過兩個丫鬟,竊竊私語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中。


    「柳兒真是命苦,又不是爬床,隻是被老爺扶了一下,竟因此喪命。」


    「若真的爬了床,怕是連全屍都沒了吧。」


    「不過,柳兒已是這月的第五個了吧?」


    「是啊,唉……」


    丫鬟已經走遠,戚如煙聽不見她們後麵的話,隻心中生疑。


    第五個?第五個什麽?第五個試圖勾引老爺的人,還是第五個被夫人打殺的人?


    戚如煙不敢再深想。


    她出身農家,生活雖然繁瑣,卻並不複雜,未曾見過大戶人家後宅中的齷齪齟齬,全然被薛姨娘描繪的那種「妾室不需要辛勞管家,隻要伺候好老爺,連性情溫順的主母都能拿捏,大可肆意享樂」的舒適生活蒙蔽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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