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如煙蹙眉,麵露不解,正要詢問,周靜容忽而問道:「薛姨娘找過你吧?」


    戚如煙本也不覺得此事見不得人,遂坦誠的應了:「是又如何?」


    周靜容饒有興致的問道:「她對你說了什麽?」


    戚如煙麵露不耐,本想懟一句「與你何幹」,周靜容卻沒給她回答的機會,兀自道:「依薛姨娘的品性,她說的話,倒也不難猜。」


    戚如煙看著周靜容,隻見她自信笑道:「她是不是說,你一個婦道人家,孤身一人,難以立足,應早早為自己打算。楊先生有功名在身,家境寬裕,品性高潔,又於你有救命之恩,當是良配。楊夫人溫婉和善,最是寬容大度,你便是做妾室,有如此主母,也不會受到苛待。」


    戚如煙起初是沒在意周靜容所言的,但越聽她說,心中越覺駭然。


    她明明不在場,卻好似聽到了她們的談話一般,竟將薛姨娘所言說了個八九不離十。


    周靜容看著戚如煙的表情變化,便知自己猜對了。


    她托著腮,把玩著茶碗蓋,似與好友閑聊那般閑適隨意:「好好的嫁個小門小戶做正妻不好麽,為什麽非要給人做妾?你到底明不明白,妾之一字,究竟代表著什麽?」


    戚如煙莫名的看了周靜容一眼,不明白她在說什麽。妾就是妾唄,還能是什麽?


    周靜容極有耐心,慢慢的給她分析:「一日為妾,終身為妾。就拿薛姨娘來說吧,我娘去世了十幾年,我爹那麽寵信她,卻也沒有將她扶為正妻。楊先生是讀書人,更不可能做這種不知禮的事。就算沒有了楊夫人,他也隻會娶繼室,你永遠隻能是個妾。而如薛姨娘這種妾室,在我這個嫡女眼中,不過就是個下人。她再如何得我爹的喜愛,見了我還不是得規規矩矩的叫聲大姑娘,伺候著我。再說她的女兒,永遠也不能尊稱她為娘親,隻能稱她為姨娘。我若高興,便不插手她的婚事。但我若不高興,說不定也會讓她如她姨娘一般,到誰家去做個妾室,任人搓扁揉圓。看吧,我隻是一個嫡女,就能隨意拿捏我爹的小妾和她所生的庶女。那麽對於主母來說,妾算得了什麽,妾生子又算得了什麽呢?」


    戚如煙聽著周靜容的話,漸漸慌亂了心神。她隻是覺得楊家是個好的歸宿,並沒有想過那麽遠的事啊!


    而且薛姨娘不是說,周靜姝雖為庶女,卻很受寵麽?隻要得了老爺的喜愛,她和孩子的地位不會低人一等。況且楊夫人溫軟和善,也不會拿捏她的。


    周靜容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嗤笑一聲:「你是不是覺得楊夫人和善,你就一定有好日子過?你可還記得之前鬧得滿城風雨的宋夫人一事?宋夫人名聲好吧,和藹可親吧,還吃齋念佛呢,可實際還不是人麵獸心。我贈與你的畫便是此意,凡事不能隻看表麵,表麵光鮮亮麗的,誰知內裏是不是腐爛不堪。」


    戚如煙將信將疑的看著周靜容,心中起疑。難道楊夫人也像宋夫人那樣,表麵和善,內心陰暗?


    但戚如煙確是心性堅毅之人,她迷茫了一陣便複又變得堅定:「危言聳聽,你想要動搖我心,我是不會上當的!」


    戚如煙憤憤的起身,甩袖要走。


    周靜容也不攔她,隻幽幽道了句:「你知不知道為什麽出事以後,楊先生找過你,楊先生的學生也找過你,甚至連我都來找你,楊夫人卻遲遲未曾露麵呢?」


    戚如煙頓住,下意識的認為是因楊夫人軟弱,於夫君納妾一事不會阻攔。


    周靜容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那是因為呀,她正等著你嫁進去呢。」


    明明聽起來像是好話,這說明楊夫人願意接納她呀。可看著周靜容臉上陰惻惻的笑容,透著說不出的古怪,戚如煙的心頭莫名的湧起一陣刺骨的寒意。


    雖已進入秋季,正午的日頭仍是毒辣,一碧如洗的天空沒有一絲雲朵,日光更是毫無遮擋的直射大地。


    院子中央跪著一個小丫鬟,她破破爛爛的衣服上血跡斑斑,露出來的肌膚沒有一塊是完好的,結著血痂的眼睛勉強睜開,身體在強烈的陽光下搖搖欲墜。


    不遠處的樹蔭下,一位美婦人闔目坐在搖椅上,慵懶而愜意。她雖打扮的樸素,可身邊伺候的婢女婆子不下十個,有捶背的,有捏腿的,有搖扇的,有奉茶果的,那陣仗比官夫人還甚。


    戚如煙一身婢女的裝扮,站在周靜容身後,不可置信道:「那,那位就是楊夫人?」


    周靜容「嗯」了一聲,戚如煙已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自從她存了想要給楊儒源做妾的心思,就一直留意著楊家的動靜。


    她打探過,楊儒源的後宅幹淨,沒有妾室,沒有通房,隻有一位正妻,便是楊夫人。


    這位楊夫人名聲極好,人人都讚她溫善,性子柔和,是賢妻良母,楊儒源對她也頗為愛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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