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也叫我不要和他玩了。”    “聽到沒有顧謹言?你以後不要和我們玩了!我們可不是變態!”    “我不是變態!!我不是!!!”其實顧謹言並不是太懂,變態這個詞的意思,但是他知道,這絕不是個好詞。他記得幾天前,一向溫柔的媽媽竟然向發了瘋一般的衝著爸爸大叫,最後變成呆滯的喃喃自語:“你們這是變態……你們這是變態……”    他很怕,雖然才十歲的孩子並不能理解友誼,究竟是什麽,但是他並不想失去這些夥伴。但他其實想不明白,為什麽平時玩的那麽好那麽好的夥伴,會因為他爸爸是什麽變態就這樣討厭他。他最怕什麽,就是怕被孤立。對他這樣不是太外向的人來說,一旦被一個圈子孤立,就意味著,從今以後,形單影隻,惟剩孤獨。顧謹言寧願現在被他們罵罵,但也不想放開這些夥伴的手。    “你就是!我媽媽說了,你爸爸喜歡男人,是個變態!你是他的兒子,以後也逃不掉!”一個平時那麽靈動的聲音現在卻是那麽尖刻。刺的顧謹言耳膜發痛,心底發顫。    “你放開放開!”被顧謹言扯住袖子的孩子一把拉開顧謹言的手,一臉的嫌惡,“快滾快滾!”    顧謹言被巨大的推力推到了地上,腳好像扭了,膝蓋好像也被劃破了,一直忍在眼睛裏的淚水終於還是沒能憋住,一下子就流了下來,淚水劃過沾著塵土的臉,一下子就模糊了一大片。顧謹言抿著唇,抬頭看著眼前的,那幾個曾經和他,玩的那麽好,那麽好的夥伴。夥伴,這個詞已經成為曾經了。這樣想著,顧謹言的眼睛裏又滾出一大顆淚,究竟是為什麽,明明一直都好好的啊,爸媽吵架不也是很正常的嗎,這次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呢??顧謹言努力想站起來,再去追他們,可是,他們的背影隻是越來越遠,越來越小。四周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起了霧,濃稠的霧,四麵八方湧來,將顧謹言禁錮在一個圈子裏,圈子越來越小,顧謹言隻覺得越來越難以呼吸,緊窒的他快要死去。    “不要……走……”顧謹言艱難地擠出這麽三個字,模模糊糊裏,前方好像有一個男孩子停了下來,顧謹言的眼睛瞬間就亮了,終於有救了!他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踉踉蹌蹌地向前挪著步子。    那個停下來的男孩慢慢轉頭,嘴角,鼻梁,眼瞼,眉峰……一點一點清晰了,快要看到了,是誰,究竟是誰,竟然不會拋下我,不會嫌惡我,還能給我一個回眸,還能給我一次信任!    終於全部轉過來了。顧謹言一下子僵住了。那張臉,竟然是他。    江亦。    江亦沒有任何表情的,隻是淡淡掃了顧謹言一眼,然後回頭,身影漸漸融入了那幾個從不曾回頭的人裏。而就在這冷淡的一瞥之後,似乎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那個隊伍,顧謹言隻看到,那個隊伍越來越大,越來越長,即使他們越走越遠,卻始終有幾個掉尾的人留在那裏,在顧謹言視線可及的最渺遠的邊緣地帶,旋繞徘徊。這是一種最殘忍的提示。    不是沒有人再嘲笑你,隻是沒有人再願意呆在你的身邊,你看不到,但是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龐大的,並且越來越龐大的一群人,在嘲笑你,鄙視你。他們口口相傳,甚至是代代警示,不要和你來往。因為,你是一個,變態。    “啊──”顧謹言一下子尖叫起來。    “呼……呼……呃……”顧謹言一下子挺起上身,他隻覺得的身體是在一片柔軟的下陷裏,而並非所以為的,冰冷的硬地。他平複了下呼吸,環顧四周,這裏是他的臥室。那麽,剛剛的應該是個夢。    已經有多久沒有做個這個夢了?顧謹言承認,小時候被夥伴們孤立的確是令他很痛苦的事情,但是,在初中的時候他就已經想通了。反正是都彼此生命中的過客,那一次,不過就是提早了分別的時間而已。    但是,為什麽會有江亦?那天以後到底過了多久,顧謹言並不是很清楚。他隻是這麽過著,這麽多天來,他發現沒有江亦的日子也並不是他想像的那麽難捱。他和以前的每一天一樣,實在來不及的時候才按掉鬧鈴,急匆匆地起床,然後邊整理衣服邊跑到小區外不遠處買早點,在吃的差不多的時候,趕到公車站,然後扔掉塑料袋,跳上車,在無比的擁擠裏,忍受著剛下肚的早點在胃裏顛簸的折磨,接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麽,在大概離上班時間還有5分鍾的時候到達辦公室,被主任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盯幾秒,然後,一天的枯燥無聊的工作就這樣開始了。顧謹言也發現自己不像以前一樣,在上班的時候那麽愛走神想江亦了。麵對著一堆一堆的策劃書和會議總結,他把自己整個人都陷在裏麵,腦子裏全是數據,方案,經費預算,活動策劃,根本沒有空間讓江亦來占據。就這樣做到下班,顧謹言一般在快餐點或是小攤子上解決晚餐,然後回到家,什麽也不用做,他隻會覺得困,於是倒頭便睡。    這些天裏,總是一夜無夢。    所以,他以為他已經完美地忘記了那個人。然而現在,他隻能苦笑。這畢竟隻是以為。以為和事實之間,還是隔的太遠了。    顧謹言不記得那個時候自己到底有沒有哭,可是現在,他探手摸摸自己的臉,隻觸到一片冰涼。他竟然哭了,他竟然為了一個夢哭了,這是多麽不可思議。即使是那個夢裏,有江亦。    既然已經哭了,顧謹言所幸重新躺倒在床上,拉過被子,把頭埋在裏麵。這是十年前那一次事件之後,他就養成的習慣。在一個柔軟的,黑暗的,密閉的空間裏,他才覺得安全。這裏隻有他一個人而已。沒有人會來強迫他,沒有人會來辱罵他,也沒有人,會來愛他。    而曾經,也沒有人能進入這個空間,來讓他愛。但是江亦,這個男人,用他無懈可擊的魅力和強大淩厲的攻勢,輕而易舉就把這層被子撕了一個口子,然後輕輕一拉,就是一道狹長的裂縫。在顧謹言的心裏,這就是他的東非大裂穀。從心底到心上,從心口到心尖,一聲一聲,全是破碎的心跳。一寸一寸,全是淩亂的傷痕。    顧謹言算是懂了。其實被那群人怎麽樣無視,辱罵都沒關係的。他真正難過的,隻是在那群人裏,看到了江亦。他以為,江亦應該是和他站在一起的,可是,他現在終於明白了。原來,連愛一個人都是要分等級的。即使都是喜歡男人的男人們,在現在這個社會,也是有階級的,很簡單,隻是兩類,一類是可以去愛的,愛了之後還會被人們認為是特立獨行的人,剩下一類是不可以去愛的,愛了之後就就隻有被羞辱的下場。可以愛的人,本來就立於高處,因為一份特別的愛,而升到頂端。不可以愛的人,本來就站在山下,因為一份禁忌的愛,最終被踩在腳底。就像五指山的中指指間和手腕根處的泥土,顧謹言和江亦,就是這樣的距離。    顧謹言放任眼淚在臉上肆虐著,沒有人會看見的,即使看見了,也沒有人會在乎的。他徹徹底底完了,他已經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心疼的好像滴血了,他記得不久前的同學會他還在同情江亦,還在深思,為什麽千百年來,人類始終逃不脫我愛你可是你不愛我的俗爛劇情。然而這沒過多久,他就已經深深陷在這裏麵出不來。顧謹言蜷縮著,盡力地蜷縮著,就好像一個胎兒呆在母親的子宮裏一樣,在生命最初的那片水域中,他試圖找尋光明的出口,他試圖得到最原始的新生。但是這一次,他也許不會像27年一樣那麽幸運了。他盡力蜷緊雙臂,環抱著自己,試圖抵禦那個名叫江亦的男子對他最後的蠶食。可是,他明明知道,他不堪的內心,早已經全是那個人的章印了。    他就是愛他了。或許,這輩子,也隻能愛他了。        第二十八章        顧謹言提著一個公文包,徘徊在曾經就讀的那所全市頂級的中學門口,這麽來來走走了幾分鍾,連門衛都看不下去了,徑直跑過來問顧謹言需要什麽幫助。    不是幻覺,顧謹言在門衛的眼裏的的確確看到了一種名為同情的,或者說,就是憐憫的情感。    他知道這種眼神因何而來。這所全市頂級的中學,吸引的當然不止那些當權高官和豪門巨賈的後代,同樣的,也有那些貧窮的,出身平凡,甚至可以說是卑微的孩子,他們進入這所中學,和那些富家子弟不一樣,他們進入這裏,是懷揣著一個家族,甚至是一個族群,對未來的希望和寄托。他們從小就被教育著,隻有知識,才能改變命運,才能讓他們走出那些僻壤的鄉村和窮困的山區。而這些孩子的親人,在顧謹言讀書的那個時代,經常因為形象不佳而被門衛阻擋在外,他們帶著一大堆的土特產或是棉絮棉被或是其他的一些什麽東西,總之一大摞,用背簍籮筐或是編織袋,背在背上,千裏迢迢的,來看他們在這裏奮鬥的孩子。    顧謹言記得,那個時候,門衛們就是用這樣的一種眼神攔住那些忠厚良善的來訪者,而那些來自民風淳樸的鄉村的人們,他們不知道在這所謂繁華的城市裏,光鮮的表皮下,究竟隱藏著怎樣令人作嘔的肮髒。他們隻覺得,能進入這麽一所高校的人,不管是誰,就算是個打掃衛生的,都是值得他們這種人深深敬仰的。而如此單純的他們也是愛炫耀的,在表明自己來此的原因之後,他們便會滔滔不絕地誇讚自己的孩子,如何勤勞,如何聰明,今後必定有怎樣怎樣的成就。顧謹言那個時候隻能深深歎息,他們哪裏知道,這所學校,或者說是,在這樣的社會裏,有才的人實在太多了,可是真正能出人頭地的又有多少呢?也許是有很多的機會,但命運已經偏給了那些出身富裕的孩子。    而現在,顧謹言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在十年後回到母校,竟然會收到同樣的眼神。這感覺並不陌生,但也不熟悉。他微微低頭看了看自己,覺得真的很正常啊,自己平時上班都是這樣穿的,怎麽會被誤認為是鄉巴佬呢。    “先生,你在校門口打了多久轉了……說吧,多少級多少班?看樣子你是來找弟弟?”    “……不,我是來和周主任談事情的…就是關於學校正在籌備的那幢新教學樓的事。”    “啊?”這下這個門衛確實吃了一大驚,嘴巴張的老大,完全沒反應過來。他是真沒想到,眼前這個男的其貌不揚的樣子,衣服雖然比以前看到的那些農民要城市化一些,但是看他在校外猶豫不決的樣子又實在像是沒見過什麽世麵……但居然……    其實顧謹言是有些誇張了,他們那種小公司哪裏可以為這所中學建一幢大樓……隻不過是別的大公司已經投資,然後召集了像他們這種小公司的企業來做一些具體項目。不過,顧謹言承認,看到剛剛那個充滿鄙夷的門衛現在一副說不出話的樣子,他覺得心裏舒坦多了。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您……您快請進吧……”    顧謹言在心裏直發笑。這個門衛也傻的太可愛了吧,要是他真的是從那個可以隨便就投資一幢樓的大企業來的人,怎麽可能隻和一個普通的小主任來談呢,而且,他怎麽可能走路來呢……    顧謹言這樣腹誹著,跨入了校門。很奇怪,十年沒有踏入這裏,再一次進入,他卻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觸。不像很多文章裏寫的那樣,一下子就回憶起了那些所謂的烈火青春,所謂的如歌歲月,所謂的年少輕狂。他隻是覺得有些諷刺。當年進入這裏的時候,很多人,勉強也包括他自己,都是有著好多好大的人生理想的,他記得高一自我介紹的時候,好多人都說的慷慨激昂,讓他自卑無比,於是也激起了他內心裏一點點想要競爭的衝動。但是現在,還有多少人記得那個時候的豪言壯語,又有多少人真正走上了他們理想中的人生道路呢。現在想起來,當時在講台上表現的最平淡的兩個人就是江亦和許桓,但是,他們卻是最有資本說那些最華麗的台詞的。    也許這就是擁有了從內到外的自信的表現,這才是一個真正有實力的人所應該具備的氣質。    顧謹言在偌大的校園裏,終於還是再次觸景生情。他歎口氣,用力甩甩了頭,想把江亦的臉從腦子裏抹去。自從他發現自己對江亦的感覺之後,這就成了他經常性的動作。雖然基本上沒有什麽作用。    “顧謹言?”就在顧謹言正試圖平靜的時候,身後傳來了聲音。    “……許桓??”顧謹言是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但是還是完全沒想到是許桓,“是你?你……你在這裏幹什麽呀?”    “呃……許先生,你認識這個人?”    說話的是站在許桓稍後麵的一個人,看樣子有四十多歲,帶著黑框眼鏡,應該是學校的哪個主任吧。    “當然。他是我同學。”許桓回答的非常幹脆,很是他的風格。    那個人明顯有點被驚到的感覺。就像是在說,怎麽會,看樣子混得這麽差的同學,您居然還記得到?不過沒想到許桓回答的這麽果斷,而且看樣子還和這個人有繼續交談下去的趨勢,他很尷尬的扶了扶眼鏡。    顧謹言完全察覺到了黑框眼鏡的尷尬。其實,最尷尬的應該是他。從門衛到眼前這個人,大概都覺得自己是配不上這所學校的吧,尤其是,還和許桓這麽個優秀的人是同學,還能被他記著……    如果沒有江亦,許桓哪裏記得住他呢。顧謹言想。    如果沒有江亦,那麽多同學裏還有誰能記住他呢。江亦是少爺嘛,少爺身邊要是沒了跟班,自然就很奇怪了,不是嗎。在那次同學會上,他還能被很多人叫出名字,不過就是因為如此吧。他哪裏有能被人們記住的特質,他隻是很幸運地依附到了一個幾乎什麽也不用做就能輕易贏得人們視線的強者身上。    而之後,就是兩個強者的故事。與他無關。    “想什麽?”許桓看到顧謹言久久不語的樣子出聲輕喚了一聲。    “恩?啊……沒什麽。你今天怎麽會來這裏?”    “隻是來做場小演講而已。”    本來一聽到演講兩個字的時候顧謹言還很吃驚,不過在看到周圍三三兩兩扛著行李進校門,滿頭大汗地找宿舍的學生,一下子就就明白了。現在是九月初,正好是新生入學的時候,每年這個時候,學校就會請人給新生做演講。不過,這應該不算“小”演講吧……顧謹言看著許桓身後的黑框眼鏡一副黑線的樣子,也覺得很無語,要知道能進入這所中學在新生的入學儀式和開學典禮上做演講,實在是很高的榮譽了。    “你呢?”許桓反問顧謹言。    “我?哎……這裏不是要建一幢新教學樓嗎?我們公司負責其中一個項目,我來和這裏的負責人談談具體情況而已。”    同樣的話對不同的人說,心情果然是不一樣的,所以,語氣和態度也就不一樣了。在那個門衛麵前,顧謹言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出來,但是在許桓麵前,他就是覺得有些說不出口。    “教學樓?”許桓挑挑眉,看了眼黑框眼鏡,“就是你說的那幢由江氏投資的?”    江氏!顧謹言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難道是……    “啊沒錯沒錯,就是那幢。”黑框眼鏡回答的很快。    顧謹言隻能愣在原地。他是真的沒想到。那個時候上司隻是說,這是個大企業的手筆,我們務必做好了。顧謹言當時隻覺得和母校很有緣,但是完全沒想到,這是江家的行為。    顧謹言的左手緊緊抓住了公文包的提帶,黑粗的帶子纏在他的手上,手心和手背,都被勒的生疼。這感覺就像是,一條吐著鮮紅舌信的毒蛇,盤繞在他的心髒上,而現在,又收緊了一分。自從江亦叫他不要再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顧謹言就下定決心了,他當然想見他,但是他不想犯賤。可是這算什麽呢。是上天同情的垂憐,還是上天殘酷的玩笑?他不想犯賤,可是似乎怎麽都擺脫不了跟班的命運。江亦叫他做什麽,他會做。江亦不叫他做什麽,他竟然還是絲毫不知地在為他做。    “許先生,快開始了。”黑框眼鏡看了看表,有些急了,催促著許桓。    許桓看了看顧謹言變得有些蒼白的臉色,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不過時間似乎真的不允許了。他隻能匆匆道了個別便離開了。    顧謹言留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應該去找那個什麽周主任,還是直接回去,告訴上司另找他人。    其實,像他們承包的這樣小的一個部分,根本不會驚動到江亦。江亦也壓根就不會知道,這幢樓裏,曾經有他顧謹言的一點小小的付出。別扭的,隻是顧謹言一個人而已。    這大概就是高度站的不同吧。站得高的那個人,雖然忍受著所謂的不勝寒,但是總是能免除很多煩擾的雜塵,而站在底端的人,隻能在紛揚的塵土裏,仰望高者,直到,把仰望的姿勢,站成一種絕望的心情。    永恒的含義,就在這裏。再漫長的幸福都是短暫的。唯有苦痛,才能永恒。因為哪怕隻是一秒的苦痛,都能讓人受到永不能恢複的傷。    顧謹言隻覺得那座還沒建的樓似乎已經在這裏屹立很久了。他在底層,江亦在頂端。他遙遙望頂,那人卻是始終凝望著同樣高度的,另一個至高者。        第二十九章        和那個周主任的談話大概隻用了不到二十分鍾,顧謹言看出來他一副急匆匆想快點結束的樣子,也隻好把內容壓縮,不過看樣子他也不大在乎他們這個小公司所負責的那一點點小工程,所以這次談話還算是蠻順利地過了。    時間還早。顧謹言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看了看這條長長的,安靜的,即使是在白亮的日光燈下也依然稍顯昏暗的走廊。然後很多記憶就刷地湧進了腦子裏。他還記得高中時候,所有人最怕的就是走進這條走廊,因為在這裏辦公的全都是領導級的人物,除非你是江亦或者許桓,否則,你被叫進這裏的原因基本上都是耳不忍聞,而你的後果也基本上都是慘不忍睹。顧謹言提著公文包,恍惚覺得自己好像還是十年前拿著書包的十七歲少年,隻是因為犯了些無傷大雅的錯誤,就被嚴厲得近乎苛刻的教務處主任拉進辦公室訓斥。是的,那個時候覺得是那麽那麽滔天的錯誤,現在看來,卻都是那麽可憐又可愛。進了社會。如果可以選擇,顧謹言寧願選擇因為是犯錯被叫進這裏一千次,卻也不願意像現在這樣,拿著一個滑稽的公文包,低三下四地和裏邊的人談著被對方幾乎鄙視到無視,但卻是自己下一頓米飯著落的,所謂的公事。    “呃……那個,老師你好,請問報告廳在哪裏啊?”    就在顧謹言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的時候,一個像是新生的男生急急忙忙地跑到他麵前,看樣子是把顧謹言當成了老師,向他詢問著。    顧謹言現在的的心裏充斥一種“老前輩”的感覺,再加上反正時間還很充裕,他也想趁此機會回味下自己的高中時代,於是便領著這個孩子過去了。    所謂的報告廳其實就是這幢樓的頂層,這是這所學校很經典的設計。一般能去這個報告廳演講的人都是分量極重的,顧謹言觀察到身後那個孩子一臉激動和等不及的樣子,一路上都在納悶,到底是誰的演講啊,讓這些新生這麽激動。    到達的時候,那個孩子匆匆道了謝,便奔進會場了。顧謹言愣在入口,隻覺得自己真是傻到家了。這麽明顯的事實他居然沒能聯係的起來。    站在台上正在講話的人,除了許桓還能是誰。他的聲音,他的身形,全都未變。就像當年在全校作為學生代表致辭一樣,還是那麽冷冷清清,不鹹不淡的,但就是麽一種清冷的魅力,讓人覺得欲罷不能,真是愛慘了他。    顧謹言舉目四望,幾乎可以容納上萬人報告廳竟是座無虛席,看來除了新生,還有很多其他年級的孩子吧。顧謹言想笑,這光景和十年前竟是一番情致。女生們在下麵激動地扯著身邊好友的袖子竊竊私語,還有拿著相機和手機猛拍照的,男生們在下麵也都是一副膜拜到近乎一種朝聖的表情。    但是,他更想哭。不, 應該說,他現在就快要忍不住流淚了。    顧謹言是帶著那個孩子從後門走進來的,是在這個報告廳最後一排的旁邊開的一個門。所以,他隻輕易向前一看,就看到了他。江亦。    江亦坐在末排最左邊的位置上。他身邊也是一群新生模樣的少男少女。他們和前排的那些孩子不同的是,他們除了花癡台上的許桓外,對身邊這個風格迥異卻也是一個超級大帥哥的江亦也是偷偷關注著。    顧謹言站在這大廳的最右邊,直直盯著最左邊的江亦。這個時候,他不用擔心他充斥著那麽熾烈的感情,那麽濃鬱的傷痛的眼神,被那個人察覺到。他們隔的那麽遠,而最重要的是,即使江亦就坐在離他咫尺之遙的最左邊的這個位子上 ,他的心也都全都在台上那個光芒萬丈的人身上。隻可惜,他們身上共有的那麽耀眼的光芒,卻隻是刺痛刺傷了對方,並沒有帶溫暖和愛戀。    他們三個人,就是這麽一個詭異的三角。顧謹言和江亦之間,是一道橫著的鴻溝,江亦和許桓之間,是一渠縱列的深穀。    雖然在這些深淵麵前,都有一個人先鼓著勇氣踏出了腳,可是毫無例外,都跌的傷痕累累。        第三十章        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到最後顧謹言看到所有學生都從位子上站了起來,然後都不約而同地鼓起掌來,整個大廳被雷鳴般的掌聲充斥著。他這才意識到,原來演講已經結束了。他遠遠地看著左邊盡頭的那個人,仍然保持著和最初一樣的姿勢。    而這個姿勢,一坐就是十年。    顧謹言看到許多學生都湧上去圍住許桓,他暗暗歎口氣,想著差不多也是自己該離開的時候了。    “hey?is that you ?little yan ?”    正當顧謹言準備離開的時候,一串熟悉漂亮的英語突然傳了過來,他回頭瞟了瞟,看到一個大概三十四五左右但是仍然漂亮美豔的女性正笑盈盈地朝他走過來。顧謹言一臉迷茫,腦子裏努力搜尋著這樣一個身影。她好像是……    誒??顧謹言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就在她正好站定在他麵前的時候。    “你你你你……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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