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看見他的惱意,朱宓不禁低聲咕噥著,「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


    「二爺,讓你在這簡陋的柴間待下,還請你不要介意。」一個看起來像是村長的男人開口了,「本來是想讓你住在我房裏,可是朱宓姑娘說,住在最簡陋的柴房裏最好。」


    「不不,是我給大夥添麻煩了。」尹少竹錯愕之餘,努力地擠出笑。


    說著,看向朱宓,突然覺得她有些陌生,總覺得她的安排和思量,一點都不像是她。


    「怎會麻煩?一點都不麻煩,要不是有二爺收購咱們的木材,咱們還不知道要怎麽過活呢。」男人極為爽朗,哈哈笑著。「這幾天,我會要幾個小夥子在村口守著,要是有任何風吹草動,就立即告知二爺,不過咱們會想辦法,能擋則擋。」


    「不不不,別硬擋。」他忙道。


    男人瞅著他,突地放聲笑著。「二爺果真是個大善人,如此替咱們著想,咱們怎能不護著二爺?就請二爺盡管放心住下。」


    尹少竹動容地看著這些純樸的村民,心裏記下這些點滴,不讓自己忘記。


    「好了,咱們走了,別擾了二爺休息。」


    男人說著,幾位大娘又拉著朱宓咬了耳朵之後,隨即離去。


    「二爺,再吃一點。」她端起碗,準備就緒地跪坐在他麵前。


    「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你吃。」


    「喔……」拖長尾音,她乖乖地拿起另一隻碗,慢吞吞地吃著。


    尹少竹睇著她,第一次想知道她的來曆。


    不管她來曆如何,他都要定她,但她的過去是個謎,而這個謎開始讓他擔心,他是否有天會失去她。


    「二爺,你怎麽一直看著我?」


    「我是在想,為何有人想殺我?」他不動聲色地轉開話題,事實上,這事也一直懸在他心上,總覺得疑點太多,而他掌握的線索太少,讓他難以厘清。


    朱宓吃著,隨口道:「會不會是詹天啟?」她會想起這個人,是因為他是近期和她有過節的人。


    當然,還有個巡撫大人,但她不願意這麽想,就怕引導二爺杠上朝廷命官,後果難以收拾。


    「不,他沒這種膽子,也沒那個本事。」要不然,那廝不會直到今天還得倚靠老父過活。「那些殺手身手不凡,難以猜測出處,更加難以判斷是誰買收。」


    他話說得保留,心裏卻已經鎖定宣玉璿,隻是又覺得宣玉璿再大膽,也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況且,宣玉璿要的是利,殺了他,對他自己有什麽好處?


    「殺手……」她沉吟著,沒來由地打顫。


    「怎麽?會冷嗎?還是你害怕?」見狀,他探出手,發現她身上的衣裳極為粗糙又輕薄。


    「害怕?」她喃喃自問。


    那是害怕嗎?不,如果要形容,那是一種冷到盡頭的絕望,並非恐懼,而是看不見未來的茫然。


    「可不是嗎?教你見血了,又瞧見那麽血腥的場麵,你會害怕也是正常。」歎息著,他將她拉向自己,希望能讓她放鬆一些。


    他該關心她的,但卻老是注意到她古怪的部份。


    朱宓垂眼睇著他,勾彎唇角。「二爺在,我不怕。」她要保護他,不管是誰想傷害二爺,她都不允許。


    可是,她現在卻開始惶恐,尚未失去記憶之前,自己到底是什麽人?


    手沾上血腥時,她有片刻恍神,那種快要失去自我的感覺,才真正教她害怕。


    如果有一天,她發現自己並不是個尋常人……怎麽辦?


    【第七章】


    休養兩天之後,尹少竹終於可以走出房外,從一開始讚歎這裏青山綠樹,激瀑池湖,滿山姹紫嫣紅,到最後瞪著朱宓在數十尺外的湖裏,和村裏的小夥子有說有笑的抓魚。


    她沒心眼,抓著又叫又跳,旁邊的小夥子幫著她撈魚,很明顯,幾個小夥子都對她有意思,


    而她,一點都不避嫌,就這樣跟他們笑鬧在一塊,眼中完全沒有他,讓他除了落寞之外,還有一股很難形容的滋味。


    他隨手抓來稻草折著,告訴自己心胸必須寬大,畢竟這根本就沒什麽,不過是一起抓魚罷了……他娘的!抓魚就抓魚,有必要靠那麽近嗎?一群不知死活的年輕人!


    他瞪著,還不及細想,便已張口--


    「朱宓!」他吼著,感覺背部一陣撕裂的疼。


    然後下一刻便後侮了,不是因為背痛,而是在她玩得正開心時叫她過來,覺得自己很幼稚。


    遠在數十尺外的朱宓耳力極好,聽到喚聲,把魚一丟,連招呼都省了,飛步朝他跑來。


    眨眼,她來到麵前,尹少竹一怔。


    「二爺,你叫我?」她笑著,隨意紮成辮子的頭發微濕,皮膚白裏透紅,在閃耀的光線下,她像是出水洛神,教他有些恍神。「二爺?」她偏著螓首看著他。


    他猛地回神,輕咳一聲。「你跑得挺快的。」他轉移話題,又想,她確實跑得極快,快得像是輕功了。


    「對啊,我以前很少有機會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跑起來很快的。」她笑著,


    依舊沒什麽心眼。「二爺找我有什麽事?」


    「怎麽?我非得有事才能叫你?你這麽急著要我說,是不是想趕回去和他們一塊玩?」他不悅道,然而話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我沒有在玩,我在抓魚,我聽他們說,魚湯有益於傷口的恢複,所以我想替二爺抓條魚來煮湯。」


    尹少竹突然自我嫌惡起來,但又不能忍受她為了抓魚,和那群小夥子走得那麽近。於是想了想,他這麽說:「你可以去抓魚,但是別跟他們靠那麽近。」


    「可是,我不會抓魚,要是他們不幫我,我就抓不到魚。」她苦著臉道。


    他眯起黑眸,「那好,待會你就跟他們說,你是我的妻子。」他不想覺得自己很沒用,居然得靠她和人玩鬧,才能有魚湯喝。


    搬出他的名號,至少那群小夥子會收斂一點。


    「二爺為什麽要我這麽說?」她呆住。


    「這麽說不對嗎?我不是允諾過你了。」他才想問她,為什麽她會說她隻是他的貼身丫鬟?


    朱宓垂了眼,「可是二爺不是不希望丹禾發現我們的關係嗎?」


    「你……」他一愣,「不是、那是因為我們尚未成親,你說咱們睡在一塊……丹禾會胡思亂想,以為我對你胡來。」


    真是的,原來她也懂察言觀色,隻是怎麽想岔了?


    難道,他長得凶惡,就沒有害羞的權利嗎?


    「是喔。」她喜孜孜地笑眯眼,突見他手上有個像用稻草折成的小玩意,極為精細,約莫兩寸大小。「二爺,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鶴。」說著,他隨手一丟。


    「我要!」她趕忙撿起,當寶貝似的擱在掌心。「二爺的手好巧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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