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疼痛不已的施維青勉強起身,嘴角還流著血,閻鋒卻大踏步走過去又將他揪起來,用那閃著如刀寒光的利眼盯著他。


    他一字一字冷冷的吐出威嚇,“我閻鋒的女人,誰都沒資格碰,懂嗎?”


    “住手!就算我是你的女人,你這麽獨裁、隨意傷害我的朋友,你才沒資格碰我。”穀芙蘭上前拉開他和施維青,對著他大聲說。


    他看著她護衛別人,不禁苦笑。他過去認定隻要自己愛誰,就會傷害了誰,所以從來不曾對愛情認真,如今他對穀芙蘭認真了,結局果然如他所預料的。


    他真的不懂,明明他和她確定彼此是自己最愛的人,而他隻是想要一個可以全心全意支持自己的女人,穀芙蘭卻說他的要求是不在乎她的感受,難道為了她的感受,她就可以無視他多年來所承受的痛苦嗎?


    “我連扞衛自己的女人權力都沒有嗎?那我要用什麽方式才能保證你永遠不會離開我?”閻鋒冷冷質問她。


    “我才不懂,為什麽你一定要用暴力手段和霸道來宣示我們的愛?你以為你還是十多年前,那個讓我媽心疼又擔心的恐怖份子?”穀芙蘭從抽屜拿出隨身攜帶的舊cd,指著封麵照片站在最後麵那個亂發遮眼的鼓手。


    “你就是金蘋果樂園的ghost吧?前陣子你那些朋友常來家裏,吃你因為常常去酒店而不想吃的菜,齊柏明醫師謝謝當年我媽給了他和你多少溫暖,也告訴我一切……”


    閻鋒定定站在那兒,一語不發的讓穀芙蘭揭露他的年少往事。


    “我記得他提到,你常會對他們說自己從前的故事,在不被看好、橫行街頭的日子,隻有我媽對你好,你也是因為她的鼓勵去學做菜、去當鼓手。”


    他看著舊cd,封麵裏的自己看來多年輕、多叛逆,卻也多認真麵對一切,不像現在的他,滿是疲憊、疑惑,對每個人永遠針鋒相對,卻無法麵對最真實的自己。


    “聽媽媽說過你的事後,我常常看著封麵的你,想著,不知道你後來變得怎樣了?沒想到我卻遇見你,還愛上你,可是你卻不愛你自己,這樣下去我們隻會折磨彼此。”她不舍的說。


    “不要再說了……”他慢慢退後,露出自嘲而又自暴自棄的表情,轉身離去。


    穀芙蘭看著他走,心中有些難過。每當自負的閻鋒露出這樣的表情,就代表他心中已有定見,不願再浪費時間跟誰羅唆下去,而這次他選擇一走了之。


    是真的結束了嗎?為什麽有些事用盡全力也沒辦法挽救?為什麽她和閻鋒都不帶任何企圖,真心去愛對方,卻仍然得分離?


    閻鋒回到事務所後,總機告知,詹鬆柏之子詹勇城在會客室等他。


    “我是來謝謝你和穀芙蘭小姐的。上次你送我媽便當,我媽用最快的速度到學校找我,我才發現自己很久沒有讓媽媽送便當給我了,因為我老是覺得很丟臉。但是等爸媽打離婚官司後,我才知道失去了被溺愛的特權後,自己有多失落。”詹勇城爽朗的朝他展露微笑,有一種開始懂事的樣子。


    “你是想告訴我,你長大了?”閻鋒酸溜溜的說。


    “吃完以後,媽才誠實的說,那是穀芙蘭小姐做給閻律師的便當,我覺得……閻律師你真幸福。”


    現在這些話聽起來隻感到諷刺,他們之間隻剩愛過之後的餘燼罷了。


    他曾經很幸福,有穀芙蘭愛的他真的很幸福,隻是他不懂得怎麽愛她……


    “後來,我爸說是因為周小莉威脅他要把有七歲私生子的事宣揚出去,他才向媽媽提出離婚,現在他發現那個小孩不是他的,也認真要挽回我媽的心!謝謝閻律師的關心,讓我們一家有了重新協商的機會。”


    但是他自己卻陷入了無可挽救的低潮。勇城的幸福讓他倍感自己有多孤獨,而開啟他們幸福契機的是穀芙蘭的便當,並不是他啊……一想到穀芙蘭,他就好想將她擁在懷裏,告訴她、答應她,以後再也不會讓她難過了。


    但就怕自己最終帶給她的隻有傷害,他才會跟她保持距離不是嗎?


    等詹勇城離開以後,閻鋒再次接受藍豪天的邀約。


    或許隻有在這樣爭奪、現實、市儈的商業世界裏,他才能暫時離開凡人的愛恨情仇,做他不敗的大律師。


    “還有什麽比成功來得更撼動人心?你父親嫌貧愛富,所以選擇了那女人,現在你得比他更有錢,讓他知道他的選擇是錯的,他應該要等你長大,好坐享你帶給他的名利富貴。”藍豪天請他喝酒。


    閻鋒接過水晶杯,慢慢啜了一口。或許跟穀芙蘭說再見,才是真正擺脫父親影子的好方式,否則他就連選擇愛情的傾向都跟那不負責任的男人如出一轍。


    選了一個自己最愛的女人,她單純善良但卻最容易被自己傷害,最後他對她的愛變成了兩個人的負擔,這不是他想給穀芙蘭的未來;趁現在;他還來得及逃脫。


    “就隻差簽名,你也考慮夠久了吧?”藍豪天又將同樣的資料推到他身前。


    他將紅酒飲盡,幹脆俐落的抄起鋼筆,迅速簽下自己的名字,這也代表他跟藍千惠的婚事將近,藍豪天喜出望外,對著他哈哈大笑。


    閻鋒卻凝神看著自己的名字好一會兒後,突然將那些資料全都撕掉。


    “閻鋒!咳、咳,你、你幹什麽?”藍豪天被他的動作嚇到嗆了幾聲。


    聽說閻鋒來了,藍千惠忙推門而入,卻見他撕毀了文件,地上散落的字樣裏有權利、職務說明……聽聞父親為了討好閻鋒讓他善待她,而利誘他,那他現在撕毀文件是代表……


    “如果你真的跟我在一起,你會比現在更慘。”閻鋒迎向她,由衷的表示。


    “我不在乎……”她哭了出來。


    “但是我在乎。”他輕輕按了按她的肩後,便逕自開門離去。


    藍千惠轉身追了出去,藍豪天看著女兒的背影,再看看文件碎片,重重歎了口氣。


    而出國考察回來的施憲南,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閻鋒打傷之後,怒不可遏就要找他算帳,並聯絡好幾個出色的律師組團,決心要告倒這個恃才傲物的大律師。


    施維青被大律師閻鋒打傷,鬧上影劇及社會版,而大律師曾是黑白兩道都喊頭痛的恐怖份子鬼醫之鬼的背景,又再次被媒體搬上台麵,一時之間,閻鋒從高高在上的名人,變成擁有瘋狂另一麵的複雜人物。


    “施憲南雖然知道差點將他兒子殺了的是鬼醫之鬼,但他一定沒想過他兒子的主治醫師卻是鬼醫之醫。”齊柏明在自己的診間裏瞄到攤開的報紙像在自言自語的說。


    施維青正躺在床上接受複診,聽到他這話,不禁嚇了一大跳。


    名醫齊柏明就是跟閻鋒混在一起橫行街頭的鬼醫之醫?


    “對不起,讓您久等了,我聽一下您的肚子。”齊柏明收起報紙,綻露陽光般的笑容。


    施維青卻感覺在那笑容底下有無盡的詭計。


    “為什麽你會有膽子碰閻鋒的女人呢?”黎青軍站在床邊,皺眉問道。


    沒錯,這間診療室不是隻有主治醫師和病患,還有幾個看來很危險的男人。黎青軍臉上還有好幾處瘀傷,他所裸露出的手臂也有疤痕,所幸施維青並不知道黎青軍曾是全亞洲賭注最大的地下散打擂台台柱選手,否則他會感到更害怕。


    “我隻是……想幫她做出她記憶中的麵包而已。”他強裝鎮定。


    “這種事你可以交給她的男人做呀,我們閻鋒的手藝可不是蓋的,他以前在餐廳做過大廚呢。”美貌如仙的雷浩誌托著腮,朝他溫柔的勸告。


    “他的過去我怎麽會知道?”施維青大呼倒黴。


    “閻鋒的過去,其實精彩得可以拍成一部電影了,要是再加一個他在功成名就時,卻失手打死了一個名人之子,想必更好看。”不忘構思劇本的夏澤治,興致勃勃的提供意見。


    施維青卻覺得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向他暗示自己惹上了多大的麻煩,真是太恐怖了!


    而在施憲南打算提告卻又在施維青力勸下放棄,這些事在政治圈、法界、演藝圈都鬧得沸沸揚揚,同時卻傳出閻鋒出國的消息,他從這個國度徹底消失,大家本以為他隻是出國避風頭兼散心,沒想到他一走就沒消息,後來聽說好味食品集團的千金藍千惠也跟了去。


    聽說閻鋒離開,穀芙蘭感到若有所失。


    他竟無聲無息的離開,到她一無所知的地方,這在她看來,他不隻是把心拿回去,連屬於他的氣味都不留下,就這樣消失在她的世界裏。她幾度後悔自己不該毫不猶豫就從他的獨裁裏出走,現在她發現,沒有什麽事比失去他更讓人痛苦的了。


    而藍千惠已不顧一切去找尋他!


    她比自己美麗、擁有的家世又能幫助閻鋒,藍千惠雖是驕縱的千金小姐,但她卻能為了所愛的男人壓抑自己的脾氣,即使遭受到閻鋒尖銳、冷漠的對待也能把眼淚擦一擦,又重新麵對他,這樣的逆來順受,是她穀芙蘭做不到的。


    他會不會最後被藍千惠的癡心感動?在異國的世界裏,兩人緊緊相依偎?如果想起了她,他是不是失望他想要的,他最愛的女人卻做不到?穀芙蘭難受的在打烊後的咖啡館落淚。


    “那時候我不要放手就好了……”


    “傻瓜,每個不得不的決定,都有當時一定得這麽做的理由啊。”牛月蘋心疼的拍了拍她的頭。“你的放手讓他有了重新冷靜的空間,而且你看,他沒有為了報複選擇加入好味食品集團,跟藍千惠結婚,這就是他最好的收獲,也是他對你的愛情仍在的佐證啊。”


    “可是……我拒絕他了。”穀芙蘭傷心的說著,“萬一他被藍千惠感動了怎麽辦?當我無助的時候,他一再向我伸出援手;當我對自己沒信心的時候,是他專注的眼光,讓我相信自己沒那麽糟,我好感激上天讓我遇見他……”


    她思念閻鋒那雙牢牢盯著她的目光,他威嚴中帶著溫柔的聲音,他有些刻薄的笑語。“憑著這份幸福,我已經可以滿足的過這以後沒有他的每一個日子。”


    牛月蘋擔心的望著她。這個傻瓜,難道沒有了閻鋒,她就不能愛了嗎?


    但她選擇沉默。因為穀芙蘭的神情中並沒有怨恨,反而還增添了以前所沒有的知足,她已經從閻鋒的知遇之恩、相愛之情,找到了新的人生價值。


    “隻是,他給了我這麽多,我卻不能在他心情最混亂的時候陪著他。”穀芙蘭深感自責。


    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無論在工作或是生活上,她都無法忘記有關於閻鋒的一切,跟閻鋒相愛過的回憶時時刻刻都淹沒著她。


    一年後


    啡•主流咖啡館裏熱鬧更勝以往,因為門外再次掛上紅布條——“賀!本館點心師傅穀芙蘭《ng出大師》食譜邁向第七刷”。


    自從閻鋒消失後,東西出版社也因無人插手而慢慢走回原軌,穀芙蘭依舊把食譜交給洪家言,而他似乎是想要彌補母親對閻鋒的傷害,極用心幫她完成食譜。


    穀芙蘭雖為金鍋獎冠軍,但也會出錯的作風,反倒成為這本食譜吸引人的特質所在。


    許多對烹調有興趣的讀者,不再覺得自己離成功很遠,也不再對製作漂亮的泡芙、精致的南瓜濃湯視為畏途,穀芙蘭當初就是希望大家都能將失敗視為平常,連冠軍都會出錯,希望大家因此都能開開心心的做料理。


    而她也因為這本食譜而交到很多朋友,並解決了他們的煩惱,她的日子過得比從前充實而有意義,現在的她堪稱為知名的食譜作家。


    啡•主流咖啡館打烊後,她依舊一個人努力研究麵包,“滿福號”因藍千惠追愛千裏而荒廢在那裏,她想買回房子,想重現母親麵包滋味的想法依然沒變,不過她所做的麵包糕點,仍不像記憶中母親的味道,總覺得少了一味。


    “什麽都是半調子,愛情半調子、‘滿福號’拿不回來、麵包也是差了那麽一點……”穀芙蘭揉著麵團,不禁無奈的碎念,隻有食譜還算達到自己想要的目標。


    玻璃門被推開,一群充滿活力的青少年湧入,這群棒球選手比以前更高大。


    “餓死了啦!我們今天從路上買了火鍋料和麵……”棒球隊長將一大袋材料放在吧台上。


    “不好意思,又來麻煩你了,他們今天得冠軍,是青少棒喔!本來想說你變得這麽紅,不好意思再來打擾你,但是他們說就是吃了你的冠軍飯,他們才會又拿冠軍呀,哈哈!”教練拿下帽子,不好意思的抓抓頭。


    “哪有紅?別人都不請我上電視,怕我把ng帶上螢幕,讓那些婆婆媽媽嫌說怎麽請了一個笨手笨腳的家夥來做料理,害收視率下降。”


    “你上電視的那天,我一定召集所有認識的人看你那一集!”


    “那就謝謝教練啦!可是今天流理台和地上都被做麵包的材料占據了,沒有空位再處理你們帶來的材料,吃麵包怎麽樣?”穀芙蘭向他淘氣的眨了眨眼。“隻是還沒做出我想要的那種味道就是了。”


    “揉麵團不是很費力嗎?”教練怔問。


    “我早就發了一堆在那裏,還有一些要揉。”


    “那我叫幾個孩子來幫忙。”教練回頭喊還在打鬧的學生。


    於是幾個十四五歲的青少年都來幫忙揉麵團,一下子就達到筋度了,不過較為細心的擀麵皮仍得穀芙蘭自己來。


    相似的情景勾起她的回憶,當時那麽快樂,可今天閻鋒已不在她身邊。


    “之前那個會做好吃牛排的帥帥大哥呢?”不知內情的棒球隊長左右張望後,很直接的這麽問。


    “他今天蹺班嗎?我沒再吃過那麽好吃的牛排和鐵板蟹肉,我好想吃喔,穀姐姐你快點叫他來啦,我把我的那份獎金都給他,你叫他趕快過來煎牛排!”


    成為“啡•主流”常客、明白兩人糾葛的教練連忙捂住他的嘴,將他拖到一旁去,怕他不識相的話讓整隊球員都沒飯可吃。


    果然,穀芙蘭停下了擀麵皮的動作,表情變得不對勁。


    “穀小姐,他今天被觸身球打到頭,腦筋有點壞了,所以……”教練顫聲道。


    “他永遠不會回來了!老娘被甩了,嫌老娘做的東西沒他好吃,不想吃的就給我滾啊!”不想聽的事實一再被挑起,她一手擦著腰,一手指著大門吼道。


    穀姐姐抓狂了!所有隊員全都縮在一邊,惶恐的望著她。怎麽辦?他們把她惹火了,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多,打了一天的比賽,好不容易得到冠軍,他們卻要餓著肚子回宿舍……


    為了平息穀芙蘭的怒火,教練忙岔開話題,“對了,聽說已經消失多年,那個號稱世界上最會做麵包的felicien原來有個兒子,最近到台灣來,準備買下三峽的‘滿福號’,這事你知道嗎?


    “那是一棟破破舊舊的老洋房,他兒子還說,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啡•主流’的點心師傅穀小姐挖過去。頂尖的法國團隊要請你過去耶,你還要閻律師幹麽?對不對?”


    被賞識的光環總能讓她暫時忘卻情傷吧?教練為自己的急智得意揚揚。


    穀芙蘭卻仍板著臉。“滿福號”最後還是被別人經營了。


    她早在媒體大肆報導felicien之子即將來台,造成烘焙界的震撼前,就已經從洪家言那兒得到消息,也知道對方放話要把金鍋獎的冠軍挖過去。


    哼!都還沒跟她接觸,就向媒體大肆放話,以為人人都想巴著他們大腿嗎?這種傲慢的行徑早就讓她很不爽了,教練居然還在大家麵前提這些事……可惡,她閉了閉眼,想壓下怒氣卻失敗。


    因為教練千不該萬不該在這些屁話後,加了“閻律師”三個字。


    “我穀芙蘭不需要抱著法國人的大腿,我在‘啡•主流’幹得很好,不用他們賞識,我也是no.1!而且他們挖角,跟我忘不了閻律師有什麽關係啊……啊?”她拿著菜刀對他們氣憤大吼。


    哇呀!比之前更盛的怒氣,讓教練跟大夥兒嚇得縮在一起。


    叮鈴鈴!玻璃門上的風鈴因門被推動而響了起來,入門的是一個男人。


    穀芙蘭怔怔看著男人。是閻鋒嗎?


    他的頭發比記憶中的還要長而淩亂,原本古銅色皮膚比之前略白了一些,但他原來緊繃嚴肅的神情放鬆了許多,甚至還多了灑脫的神采,個性穩重的他少了名牌襯衫的束縛,換上寬鬆的t恤後竟添了不羈的性感,不過他的眉目依然鋼硬如鐵,氣勢仍然不同凡響。


    消失許久的閻鋒就這麽出現在啡•主流咖啡館。


    “你們還真是厲害,又挑中我在的時候來。”他對這群選手打趣的說。


    幾個青少年衝過去撲向他,“帥帥大哥,你不是甩了穀姐姐嗎?”


    “我跟芙蘭從來沒有分開過啊,哪來甩不甩的問題?”他笑答,眼神沒有一秒離開過穀芙蘭。


    她不知該怎麽麵對他的眼光,也不知該對突然出現的他做出什麽反應?


    他現在來到“啡•主流”是什麽意思?又是用什麽樣的心情回來找她?他在異國經曆了什麽?而這一年他變成什麽樣的人?


    為什麽曾經熟悉的男人,如今卻讓她陌生得感到心悸?


    他慢慢走到吧台後,將手撐在她身旁,十分貼近她,用熱情的眼神盯著她看。


    穀芙蘭卻因為過於緊張而退離了一步,“你不是跟藍千惠雙宿雙飛了嗎?為什麽回來?”


    閻鋒慢慢將她扳了過來,他必須頻做深呼吸,將心跳調整到最平靜的狀態,才能克製住自己想緊緊抱住她,他渴望的凝視著她。她從前略顯稚氣的圓臉瘦削了一些,想必這些日子她太過辛勞,但也成長了很多。


    他最心愛的穀芙蘭褪去以前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後,變得成熟,又不失他最愛的純真,她是他最思念的女人。


    “我來這裏挖角……不,應該是說,來請求一個大師到‘滿福號’做出她認為世上最好的麵包和點心。”閻鋒眼裏都是眷戀光芒。


    “可是,那裏已經被一個法國人買下來了呀。”


    “誰跟你說‘滿福號’被法國人買了?”


    “我從同業和媒體得來的消息,都說felicien有個兒子要來這裏。”


    閻鋒想笑,但他強忍住,深情凝望著他最想念的女人,緩緩的說:“其實felicien的兒子就是我。”


    穀芙蘭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驚訝得屏住呼吸,“你?怎麽會?”


    “其實,傳說中不世出的奇才烘焙大師felicien就是我爸,由於他四處流浪又頹廢,而且從圈子裏消失得很早,才沒什麽人知道擁有一個法文名字的烘焙大師,其實是個華人。我雖然知道,但一直沒有告訴別人,因為我不想承認。因為我爸曾自豪的說他做的麵包香味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所以十幾年前,我偶然聞到老板娘的麵包香,就猜她應該是師承felicien。”


    “你是因為這樣,才常常來在我們家吃麵包?”


    “對。所以那時候,我常常在你媽媽的麵包裏找尋我爸的影子,和他給不了我的一切。我在你家樓下待了不少夜晚,也吃了不少麵包,每一口都有滿足和心酸的矛盾。”


    原來閻鋒消失,就去法國追尋父親的腳步。


    去體會父親在那裏經曆了什麽樣的寂寞、壓力、環境和自暴自棄,他在父親工作過的三星餐廳打工,終於能慢慢懂得父親在遇到每件事為何會做那樣的選擇,也開始學著麵對他留給自己每一樣好的、壞的影響……


    閻鋒將在法國流浪、放逐自我的曆程全都告訴她。


    “你……什麽都沒帶,就去法國打工?”她不由得心疼又佩服他。


    他可是知名的國際大律師,在出國流浪前,他是多麽受人尊重,但是他卻兩手空空到另一個國度重新生活,放下自己經營多年的身份地位,他那時出走是下了多大決心,又是傷得多重,才帶著一顆死灰般的心離去?


    “你那時毅然跟我保持距離是對的,隻有在失去最重要的人,我才有勇氣徹底推翻自己。”閻鋒愛憐的輕撫她的臉,他最想得到她充滿認同的眼神,“如果你不堅決離開我,我們接下來的發展恐怕就真的會像你說的那樣。”


    穀芙蘭不禁抓住他的手,心疼的看著。他的手上多了好多切傷、燙傷,也變得粗糙,他在寒冷的法國一定吃了不少苦。


    “而你最在意的藍千惠,她見我沒空理她,幹脆在藍帶報名上學,以求手藝更精進,有個做甜點的法國佬愛上她,她趁機偷學他的手藝,又要應付追求,可沒空理我。”閻鋒微笑又說:“兩年內她是不會回來了,不過她同意讓我把‘滿福號’買下,至於你要經營或幹什麽,她都不想管了。”


    轉了一圈,結果——


    “我……一直在依靠你,卻沒辦法為你做什麽……”她愧疚的眼眶盈淚,這男人真的很在乎她。


    “不然……你叫我一聲師傅,我教你怎麽做出你媽的麵包,你就幫我經營‘滿福號’,怎麽樣?”閻鋒眼中的笑意滿到不能再滿。“我可是還要繼續當我的鐵血大律師,能有個正當的職業對別人擺臭臉、罵人多好,世上還有什麽工作比這個更適合我的?而且這樣才有更多的錢可以支援你呀。”


    “可惜我媽不知道我這麽努力,就是因為想念她……”


    “你知道嗎?我到了法國一個偏遠的南方小鎮,聞到了一股跟我爸做的麵包一樣的味道,做麵包的女主人是個台灣人,她叫阿滿……”


    他這趟旅程遇到的每一件事,一再讓穀芙蘭目瞪口呆,而他這段話更讓她想尖叫!


    “我媽?我媽跑去法國的一個小鎮。”她不敢置信。


    “她跟一個叫阿福的男人一起經營麵包店。”


    “那是我爸!”她嚇得差點喘不過氣。“他們在一個風光明媚的法國小鎮廝守複合,而我卻一直想把被賣掉的‘滿福號’買回來懷念他們,卻把自己弄到衰事連連?他們在那裏快活,為什麽不告訴我……”


    閻鋒從背包裏拿出一封信,郵戳的日期顯示她錯過它許久。


    “他們告訴我,早就寫信給你,叫你早日到那裏跟他們生活。”他幸災樂禍的笑說,把被雨淋糊的信交給她。“我想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你的繼母會把房子賣了,其實信早就寄到‘滿福號’,隻是你沒去收。”


    穀芙蘭感到荒謬的接過那封舊到不行的信。


    她好想哭,為什麽好事老是錯過她,而壞事總是沒忘記有她的存在?


    “但是如果你早去了法國,我也就沒機會遇到你了。”閻鋒親了親她。


    徹底放下一切,在另一個國度重新開始,他知道自己已經變得不一樣,他坦然接受父親留給他的所有影響,他不再憤世嫉俗,而改變一切的勇氣都是因為他想要變成穀芙蘭最愛的那種男人。


    雖然閻鋒說的故事很精彩,但棒球選手們都快餓壞了,紛紛抗議要他們趕快烤麵包,教練則慌張的叫他們安靜一點。他們到底知不知道閻鋒的來頭啊?既是felicien的兒子,還是一位大律師耶!


    而且將來“滿福號”麵包店開成以後,他們還能這樣使喚穀芙蘭嗎?


    才要讓這群餓極了的運動選手品嚐兩人的手藝,黎青軍、雷浩誌、齊柏明和夏澤治也都推門而進,說是要拿穀芙蘭的食譜給她簽名,很巧的趕上麵包剛出爐。


    他們當然很自動的搶來品嚐,閻鋒很不爽的罵他們一下子就吃光了他和穀芙蘭小倆口辛辛苦苦做的結晶。


    穀芙蘭卻很感謝他們,這段日子受了他們很多照顧,他們老是來幫她搬貨、搬麵粉、試吃新菜,還有施維青的金援也幫她許多。


    “要是沒有我的人脈,施維青光有錢,能買到那些連法國當地也很難買的材料嗎?”閻鋒眼見她滿是對這幾個家夥的感激,不由得開口爭寵,道出這個秘密。


    “什麽?原來你一直支援我的生活啊?”穀芙蘭此時才恍然大悟。


    他哼了一聲,“當然啊,我怎麽可能放你一個人在這裏辛苦?”


    原來在她以為自己被拋下而感到失落的日子,其實一直在接受閻鋒的關愛及援助,他還是默默的關心她,從來沒有一刻停止愛她。


    這樣被他無微不至嗬護著的幸福,令穀芙蘭忍不住摟上他的頸,深情親吻他的唇。


    而一群血氣方剛的青少年選手看得猛吞口水,這是他們第一次親眼目睹有人在自己麵前火辣辣的接吻。哇喔!


    黎青軍、雷浩誌、齊柏明、夏澤治這四個男人則是一邊咬著麵包一邊看電影似的欣賞兩人的擁吻。


    閻鋒當然熱情回吻。這一瞬間他等了好久,他不就是為了能永遠保有吻她的權利而努力至今?


    許久,他們才放開彼此,滿心甜蜜的相視而笑,充滿信心迎接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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