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健一揚眉:“不是無罪,是不作為。” 沙發上的男人局促的搓了搓手,沒有答話。 付誌選了個最靠邊的位置坐下,辛健看了一眼巫世國:“案發當晚,到底你們是幾個人?” 這個問題明顯讓他的情緒緊張起來。 巫世國先是抬頭看了辛健和付誌一眼,然後低回去:“兩個。” 付誌斂了下視線,表情很微妙。 沒想到,巫世國並不是一個擅長掩飾的人。 這種人在預審的時候就不可能扛的過訊問,更別提法庭上。 可是他竟然沒有被定罪。 司徒茁並沒有解釋為什麽當初巫世國的鑒定結果被推翻,卻沒有任何人提到過現場可能存在第三個嫌疑人,更甚者,為什麽最初那個樣本為什麽會被當成巫世國的鑒定樣本,一樣沒有解釋。 他給付誌的答案隻有簡單的三個字:“不是我。” 一般鑒定所並不會跟進一個案子的具體進展,一旦文書交上去,其他的部分他也就不再關注了,直到錢真找他的時候,他才知道鑒定書裏到底寫了什麽。 第二天,他就從原本的鑒定所調職了。 付誌臨從司徒茁家出來的時候,對方還一臉調侃的跟他說:“從這案子確定再審到現在,我一直在放假。” 所以,後來約辛健一起來找巫世國的時候,付誌忍不住問了一句:“你下麵要怎麽辦?” 電話那邊的聲音依舊低沉平穩:“涼拌。” 付誌聞言一笑。 偵查不配合,法證鑒定不配合,嫌疑人都不配合。 饒是早就看穿了司法體係的運作模式,還是不得不為這次的案子表示下感慨。 難辦的案子不少,但是這種情況未免有些邪門了。 不過…… “巫世國,你去看過於波麽?”辛健的聲音把付誌有些遊離的思緒拉了回來,而聽到於波的名字,巫世國整個人僵了一下,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裏,說話的人聲調帶著一股蓄意的涼薄:“他在監獄裏的日子很不好過,跟我說,殺人的不是他。” 巫世國盯著茶幾:“凶手沒幾個不喊冤的。” “那你呢?” “我沒殺人。” 答的很斬釘截鐵。 辛健沒再追問,跟付誌兩個就這麽離開了。 檢察官不同於警察,上門訊問這種情況不屬於正常的司法程序,所以辛健沒有問太多,事實上,他想要問的,已經很清楚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問了付誌一句:“是你的話,這案子你會怎麽辦?” 付誌隻是懶懶的靠在靠背上瞄了他一眼:“不是我,我不需要考慮這個問題。” 車裏變得有點沉默,辛健視線一直看著前方的路,路燈在夜幕之中晃的一切都很不真切。 行人走的很匆忙,似乎沒什麽人多去留意身邊的事情。 但是這社會上的關係就是如此。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說起來有些冷漠,卻也不失為一種自保的手段,辛健記得在地方檢察院的時候有人問過他:“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不會選擇做一個檢察官。” 當時他的回答非常的幹脆。 “會!” 他不擅長後悔,更不喜歡後悔。 要麽不做,隻要他決定了,就一定會走到最後為止。 而旁邊的付誌隻是在這片沉默中安靜的看著窗外的路燈,欣賞著燈火闌珊,眯起的雙眼中,感覺眾生影影綽綽。 在檢察院的門口,辛健和付誌遇到了被害人的家屬。 是那個女大學生的父親。 經過門衛的介紹知道他倆就是他女兒案子的辦案員,抱著他倆哭的歇斯底裏。 周圍的人都駐足在門口看著這一幕。 有好奇,有打量。 辛健幾次去攙那位老夫妻都沒有攙起來,後來是付誌跟門衛一起才勉強把人給安撫在了門衛室的椅子上,倒了一杯水,辛健半蹲在他麵前承諾。 “老人家,我答應,我一定還你女兒一個公道。” ——這句話太多人說過。 電視上甚至都快放爛了。 但是當時在付誌的心裏,卻覺得這一句話壓的他心口幾乎喘不過氣。 眼前被害人的父親老淚縱橫的麵容和辛健的側臉似乎是端在一個水平麵上,如同重疊的人生一樣顯得很不真實。 第7章 案子進入到了一個死胡同,回到院裏,辛健在辦公室看了整整一天的卷宗。 其實仔細研究的話,會發覺到很多的疑點,但是正如這世上沒有完美的結案報告,一個案子在審理的過程中也不可能事無巨細。 付誌臨時被王姐叫回去幫忙了,到了歸檔的時候,一個人也實在忙不過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有同事好奇了一下案件的進展。 付誌塞了一口米飯看了旁邊人一眼:“你來幫忙麽?” 瞬間對方的臉色有點僵硬。 他笑笑:“來幫忙我就告訴你。” 現在院裏對於這個案子的態度,他猜也猜的到。 同係統之內是沒有什麽秘密的,一個案子內情有多複雜,即便其他人了解不到全部,肯定也會聽說一些,而因為辦案員是辛健,就顯得更微妙了。 冷眼旁觀的有,準備落井下石的也有,有些人等了很久大概就是為了等一個機會,無論是針對辛健的還是針對處長,甚至是檢察長的,這案子最後肯定會牽扯到很多的關係。目前唯一能肯定的是,雪中送炭的肯定沒有。 付誌一頓飯吃的很快,趁著飯菜還有他幫辛健打了一份,直接送到了辦公室。 推門進去的時候,辛健沒回頭。 大概是沒聽見。 他還在看卷宗,非常專注。 付誌把飯放在了沙發前的小桌子上,沒吭聲的坐了下來。 他對辛健的第一印象已經很模糊了,大概是在晨會上,處長介紹了一下新人,前麵說了一堆的形容詞,到最後也隻對他名字殘存了一點記憶。 之後一直沒有打過交道。 第一次真正接觸大概是辛健的提訊六個犯人被安排在了一天,當時處裏沒有其他書記員了,他就被臨時抓了包。 車上,他知道辛健一天要提訊六個的時候,心裏笑了一下。 倒不是說幸災樂禍,隻是覺得這人有點悲催。 但是辛健的態度很不以為然。 一路上他都在反複的看手上的預審口供,到看守所的時候,問起問題毫不拖泥帶水,切入重點之後絕對不多留一句廢話。 那天他們加班到了六點多,結束的時候,辛健非要請客。 也沒選多鋪張的地方,就檢察院附近的一家小餐館。 吃飯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倆人是校友,就勢聊了幾個還有點印象的教授和同學,雖然有點強做熟人的嫌疑,但是一頓飯吃的倒也還算是愉悅。 從頭到尾,辛健沒有過半句抱怨。 正如最初處長對他的誇讚,自信,嚴謹,不免有點驕傲和目中無人,但是尚在讓人接受範圍之內。 付誌相比辛健總是沉默很多,對方提到什麽,他也就是附和的點點頭。 不多做評價,也不怎麽提起自己。 他也知道對方不需要他說太多…… 就檢察官這樣的職業來說,辛健長得很符合大眾的需要。 端正,大氣,隱隱有股強勢的氣場,說話做事都帶點不容人質疑的控製力。 跟付誌儼然是截然相反的兩個典型。 所以,誰也沒想到辛健會從那天之後就莫名其妙的開始喜歡拉著付誌做這做那。 吃飯下班甚至周末看電影,因為反正是倆單身,經常付誌是周末一大早被他砸門給砸起來,然後睡眼朦朧的被抓著左逛右逛。 最初還罵幾句無聊,後麵連罵都懶得罵了。 在外人眼裏看,他倆的關係難免有點奇怪,不過,其實付誌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看著辛健審閱卷宗的側臉,坐了一會兒開始覺得犯困,幹脆就把眼睛閉上了。 直到他睡著了,辛健才轉頭看了他一眼。 笑了笑,視線又移回手上的卷宗。 付誌大概睡了能有一個小時,醒來的原因是感覺到脖子後麵被人捏了一下。 他幾乎是抖了一下猛的睜開眼睛,麵前辛健的距離讓人有種壓迫感。 付誌皺了下眉:“你為什麽這麽喜歡捏人脖子?” 是辛健的一個習慣動作,力氣不算太大,但是剛好能酸到人皺眉呻吟的程度。 辛健揚眉笑笑:“習慣。” 每次捏的時候付誌都會縮成一團,那種反應莫名的讓他覺得很有趣。 拍了一下付誌的肩膀,他示意對方站起來:“去趟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