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處長聽著聽著,一直忍在眼底的淚水就這麽滑了出來,一邊有些哆嗦的握了握拳,一邊點著頭不斷重複:“好……好……” 一直到被法警帶走,他沒有再回頭。 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麵對過去,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麵對未來。 付誌和辛健目送著處長被帶出訊問室,一直到再也看不見。 出了看守所的時候,發覺又下雨了。 這次沒有前幾天的大,隻是淅淅瀝瀝的,陰霾著天,地麵剛剛被打濕。 付誌跟辛健坐在車裏看著不斷打落在車窗上的雨水,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這時候,大概本來語言就有些多餘。 付誌過了很長時間才打開車裏的音響,音樂響起的時候,辛健閉上眼睛靠在車座上。感覺旁邊的人安撫性的捏了捏他的肩膀,他轉過頭,很淺的一笑。 “沒事兒。” “嗯。” 付誌點了點頭,也跟著閉上眼睛,放鬆了下來。 處長所說的這一切到底算是一個轉機,還是又一輪的開始,現在他跟辛健誰心裏都沒有底。 隻是想到了病床上的莊一偉,想到了剛才處長的淚水,付誌覺得肩膀上的責任很重。 重的,幾乎要把人壓垮。 第1章-第2章 … no.1 白常民這個名字,在係統之內是非常出名的。 辛健第一次在楊順國那裏聽到就知道巫世國的案子底下太深,這次由處長說出來,隻是讓這股預感更強烈了一些。 其實空穴是不來風的,事出肯定有因。 辛健和付誌聽到白常民涉及其中,並不覺得奇怪。 這個人是前年做上監察局長的,在這之前一直是在法院,聽到他的名字,多數是跟一些關注度比較高的案子有所牽連,甚至關於他的檢舉信,民眾舉報也不是沒有,但往往都不了了之。 歸根結底,還是身份太敏感,不太好碰。 那天辛健和付誌從看守所出來,晚上給錢真打了一通電話,把對方直接叫到了辛健家。 本來說出去談,但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地方,湊巧又趕上付誌胃疼。 錢真敲門的時候,辛健還在生氣。 “早跟你說吃東西不能看心情,你到底有沒有定點吃飯?” 付誌那邊沒什麽力氣跟他較真,隻能隨便的擺擺手:“行了,你都說了這麽長時間了累不累,我說吃了就是吃了!” “吃了還能犯胃病?” “胃病這東西哪還有規律的?時不時的就來這麽一下,沒事兒。”付誌說完強撐著精神笑了一下,下一秒又疼的臉色慘白。 雖然不太想承認,但是胃疼這玩意確實挺要命。 辛健看他疼成這樣也實在罵不下去了,隻能有點心疼的把熱水遞過去喂他喝了兩口,然後把冬天暖手的那種熱水袋放了一個在他肚子上:“捂著!” “靠,不是吧……這東西蠢死了……” 付誌拿著拿東西哭笑不得。 怎麽感覺象孕婦坐月子。 “蠢死總比疼死強,抱著。” 辛健立場毫不動搖的看著他心不甘情不願的把暖水袋塞在衣服下麵,然後錢真按的門鈴就響了,他三步一回頭的囑咐著去開門。 錢真覺得眼前的門一開,看到的就是辛健的後腦勺對著他,然後指著沙發上的付誌說:“不聽話一會兒就直接送醫院!” 他愣了一下:“怎麽了?” “啊?”辛健後知後覺的回頭看他,然後笑了一下:“沒事兒,付誌有點不舒服,我讓他老實點。” 他這話說的太自然,無論是沙發上的付誌還是門外的錢真都有點尷尬。 司徒和曹峰,李磊他們是知道兩個人關係的,莊一偉和錢真卻沒有真正從他們這裏得到過確認。 猜測肯定是有,但是畢竟這都屬於私事,沒事兒也不會去打聽。 錢真以前隻是感覺,現在看著兩個人如此親密的關係,想也想透了,他有點無措的笑了一下,然後撓撓頭走到邊上的沙發坐下,看著付誌:“你怎麽樣?” 後者剛想坐起來,又被辛健給按了回去,無奈隻能翻個白眼,然後笑笑:“我沒事。” 胃病也算是職業病吧。 十個同事得有八個是有這個毛病的。 久而久之,誰也不會往心裏去了。 隻不過他的情況比較嚴重,再加上有前科,所以辛健的反應才會這麽厲害。 他們兩個閑聊的這個空擋,辛健拿了胃藥過來,讓付誌吃了,然後又盯著他吃了半塊吐司才滿意的點頭,拉了旁邊的椅子坐下。 看著錢真,辛健語氣變得嚴肅了一些:“我們之前去見了處長。” 他對麵的人沒說話,等他的下文。 “處長把始末跟我們講明了,我已經申請了成立專案組,想問問看你的意見。” “意見?”錢真揚眉:“什麽意思?” “處長提供給我們的信息,我沒有把握這案子最後會是一個什麽結果,所以,想讓你考慮清楚。” 不是辛健對錢真沒有信心,隻是莊一偉現在這樣,每個人都得有一個覺悟。 然後錢真隻是笑了一下:“你們這是在警告我?” 辛健搖了搖頭。 他的表情很認真,甚至顯得很壓抑。 大概是感染到了他這種態度,錢真也慢慢的斂起了眉:“……從穿上這身衣服,危險也好,憋屈也好,我都已經當飯吃了,就沒想過要舒舒服服的過日子。為了這個案子,莊一偉現在躺在醫院裏,我既然是他搭檔,就會替他查到底。這案子就算你們不查,我都會想盡辦法的查下去,哪怕是最後落個因公殉職,這筆賬,我也要算清楚!” 最後兩句話,說的幾乎咬牙切齒。 錢真的眼眶發紅,右手用力的攥著。 沒人能體會他這幾天是怎麽過來的,晚上不能閉眼,白天不能停下來休息,以前的很多事就跟造反一樣翻江倒海的往腦子裏湧,止都止不住。莊一偉這種表麵上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的脾氣讓他恨的牙都要咬碎了,奈何罪魁禍首躺在那裏一動都不動,他縱然是有一肚子的火氣也發不出來。 辛健看著錢真這樣,突然明白了什麽,他皺了下眉,然後點頭:“好,那我把現在掌握的情況都告訴你。” 付誌在旁邊一直就是沉默的聽,偶爾錢真和辛健針對某些細節問題研究起來,他也是靠在旁邊不接話。 一直到說的差不多了,錢真才站起來:“行,那關於郭淮那邊的事我去查,其他的我會想辦法。” “我明天會跟院裏正式報告這個案子,可能的話,把你這段時間直接安排在專案組裏。”辛健站起來要送他。 付誌一直到倆人走到門口了,才開口叫住錢真,等到對方回頭,他笑笑:“你自己多注意安全。” 畢竟這案子現在是如履薄冰,沒人能預料還會發生什麽。 錢真點頭:“你們也是。” 然後轉身就下樓了。 辛健關上門看著付誌有點發愣的盯著沙發腳不出聲,他走過去摸了一下對方的頭發:“怎麽了?” “你還記得上次你要我答應你的事麽?” 那天在雨裏辛健要求他做的承諾。 辛健挑了一下眉:“當然記得。” “那個約定還有附則。” “附則?” 沒等辛健的話說完,付誌拉著他撞在自己身上,沒怎麽用力的攬住對方,類似歎息一樣的在他耳邊說明:“你要答應我,你也不能先我一步放棄,無論什麽環境。” 他可以無畏的去麵對所有未知的壓力,但是前提是,必須是兩個人一起。 辛健因為姿勢的關係,一掙竟然沒能站起來,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後揚起嘴角,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為了彼此保重自己。 no.2 第二天到了院裏,辛健第一時間去做了匯報。 因為案件是由他直接負責的,他去提訊處長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規矩上他必須要隨時跟檢察長匯報進度。 昨天晚上他花了大半夜的時間把所有的資料整合了一下,足足四個卷宗,哪怕是一些沒有實質證據的疑點,也一並做了整合。 但是他提交的卷宗並沒有正本。 檢察長看到的時候皺了一下眉:“全是複印件?” “因為之前丟失過幾次原件,所以這次在陳交法院之前,我都會一直用複印件。” 辛健的態度很堅決,檢察長合上卷宗看了他一眼:“這案子你準備怎麽往下走?” “先從紀蘭和常威入手。” 現在這個階段,辛健不想說太多。 而他語帶保留的回答顯然讓檢察長的臉色有些難看,他上下審視了辛健半天,然後帶著幾分嚴肅的交代:“辛健,這個案子既然我交給你了,就是讓你放手去查。但是你一定要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麽,我相信很多事情你們處長已經跟你說過了,你心裏要有數。” 雖然立案是已經立了,但是能查的多深,誰也不知道。 這種類型的案子會引起上麵的關注是必然,現在之所以沒有人出麵,也是因為時期有些太敏感,又或者,時候還沒有到,真到了各方麵壓力都下來的時候,辛健的日子會很難熬。 檢察長看著辛健一臉不為所動的表情,最後補了一句:“你是你們處長死諫給我的,不要讓我們失望。” 一句死諫,讓站在他對麵的辛健臉色一變。 然後,他拿過被簽了字的卷宗,鄭重其事的點點頭:“我會竭盡全力。” 出了檢察長的辦公室,他看著上麵的簽名,心情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