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想跟我聊天?眉頭皺得那麽緊。” 簡寧連忙否認,“當然不是,蘇先生想多了。” “開個玩笑,”蘇晨滿意地笑了,“還在想剛才的事?讓我猜一猜,在酒吧門口……他玩得太瘋,被你逮到了?” 簡寧搖頭,但轉念一想,蘇晨算說對一半。 “那難道是你被他逮到了?” 簡寧敷衍地笑了一下,蘇晨問:“你不想說?” 簡寧點了點頭,“而且我也不知道能說什麽、該怎麽說。” “其實我一直在想你的戀人是個怎樣的人,今天一見,我很意外。” 這點簡寧自己也非常認同,他和朱南走在一起,絕對沒有情人氣場。 “單談性格,你表麵上沒脾氣,但實際上,尤其跟戀人在一起的時候,脾氣一定很差。不是說你一定會發火,你可能一句話也不說,但心裏早就生氣了,而且超級憤怒,對不對?” 簡寧一臉驚訝,不愧是縱橫商場的人,眼光太厲害了!幾麵之緣就把他看得如此透徹。更重要的是,這是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現在蘇晨一總結,就覺得他就是這樣! “說中了?”蘇晨笑笑,“所以我不明白,兩個火罐子怎麽相愛?” 相愛?這個詞用在他跟朱南身上實在太奢侈。簡寧低聲道:“我也不知道。” 被問問題的一方總是逃避,談話很不順利,蘇晨自顧自地分析下去,“再說外在條件,單方麵將,你不可能認識他,是他主動追你的吧?” 簡寧沉默。 蘇晨幽幽歎了口氣,“真可惜,為什麽我沒有先他一步對你告白?” 簡寧突然反應過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貪圖他的錢!” “別激動,”蘇晨耐心勸解,“我當然明白,如果你貪圖錢,就不可能繼續出來打工。” 簡寧頹喪地靠回去,“對不起,我太敏感了。” “沒錯,”蘇晨豎起一根食指一點,“過於敏感也是你的缺點之一,這會讓你在人際交往中處於被動。偏偏你不愛發泄,總是悶著,時間長了會損害身體。” 簡寧越聽越迷惑,“我的性格……真這麽糟?” 也許吧,如果他性格很好,就不至於從小到大沒朋友。如果有朋友,常常聊天排解,聽聽他們的意見,也不會至此。 循環往複的邏輯悖論,總之不管怎麽做,他都沒救了。 “沒你想得這麽嚴重,你即將麵對的老板、同事、普通朋友,這些人數量大,且與你交往不深,他們看不到你性格中糟的一麵,相反會認為你勤奮努力、內斂穩重,這是好事。但戀人不同,戀人間相互展示著完全的自我。最初因為你……勉強算是冷美人,所以一些地位比較高的人會對你產生興趣,但隨著交往深入,你高高在上的另一半就會逐漸受不了你的別扭、壓抑和敏感。簡單說,找個包容你一時的人容易,找個包容你一輩子的人就太難了。好運氣,才是完美愛情的最佳後盾。” “對,你說的很對。”簡寧重重點頭,蘇晨的話跟他的想法契合,完美地解釋了朱南之所以糾纏他、口口聲聲說愛他的本質原因,就是圖新鮮。 蘇晨憂傷地歎了口氣,“說來說去,你還是沒告訴我怎麽會跟他在一起。” 簡寧一愣,“這很重要嗎……” “對我來說很重要,你不是追求浪漫和刺激的人,你看他的眼神也幾乎沒有愛意,所以我很疑惑,自己到底哪裏比不上他。” 簡寧大驚,自己的一切居然都被他看穿,太可怕了! “如果你真心愛他,那就算我不願退出,也不得不退出;可現在,不管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我自己,我都有繼續下去的理由。” 簡寧鬱悶極了,剛才和朱南吵得頭痛,現在雖然不用吵架,但還是頭痛。 “蘇先生,不要說這個了好嗎?就算沒有他,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我不想跟任何人在一起。” 蘇晨蹙眉,“簡寧,我是要解救你,你的想法不正常。” “我本來很正常,是因為你們我才開始不正常,”意識到自己太激動了,簡寧頓了頓,放緩語氣,“我隻想過屬於自己的平淡生活,我不需要任何人介入,不需要任何人解救。” “難道你有戀愛恐懼症?” 簡寧泄氣道:“也許吧。” “有病就要治,治好了你才會輕鬆。” 簡寧堅決搖頭,“我是醫生,但我不認為所有的病都必須治好。恐高病人會自覺遠離高地,那我就自覺遠離愛情,人並非必須有愛情。何況對現在的我來說,沒有絕對比有要好。” 蘇晨意外地看著他,這個滔滔闡述觀點的簡寧,跟在自己家驚慌失措的簡寧真是判若兩人。 “你看,”他無奈地開口,“和我你還能心平氣和地說些自己的想法,無論我認不認同,至少我會傾聽,但你的戀人……他會聽你說這些嗎?他會給你開口的機會嗎?” 簡寧怔住,沒錯,朱南就是那麽霸道,連說句話的機會都不給他。 可是現實注定,他無法逃脫,所以必須把傷害降到最低。 生小孩?未來?一輩子?朱南簡直是癡人說夢。 “蘇先生,今天謝謝你,你的話對我很有啟發。我們還是做朋友吧,否則我就隻能跟你劃清界限,這樣……比較負責任。” “你的意思是,我們還能繼續聯絡?” “蘇先生貴人事忙,這話應該是我問你的,”簡寧嚐試著笑了笑,“既然知道了自己的性格弱點,又不想繼續糟下去,所以就要試圖改變。” “好,”蘇晨點點頭,“我不介意做你的練習工具。其實你可以繼續教小迪功課,他最近總跟我抱怨,新請的老師比你差遠了。” “謝謝你們對我的肯定,”簡寧誠懇地說,“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蘇晨一歎,“你對我還有戒心,這我理解。好吧,就先按你說的,做朋友。” 簡寧很謹慎,並沒有讓蘇晨送他回家,而是在一個通宵巴士車站下車。 坐在巴士後排,看內外空空蕩蕩,夜晚的空氣讓他很清醒,同時又有種異樣。 巴士繞啊繞,又繞到藍夜酒吧,簡寧往外一看,朱南的車竟然還在那裏!而朱南就坐在路台上,長發幾乎蓋了臉,手裏拎著酒瓶,周圍更全是酒瓶。 車速很快,隻這幾眼朱南就被甩到身後。簡寧想叫停車,可又一想,即使過去又能怎樣?結果還不是跟朱南大吵一架然後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猶猶豫豫,朱南就看不見了。 才安定不久的情緒再次起伏波蕩,擔心從胸中升騰。 他喝了那麽多酒,已經醉了吧?還能開車嗎?會不會發生意外? 可惜他也隻是想想,完全沒有行動的勇氣。 接下來的三天他都沒見朱南,擔心愈演愈烈,甚至連論文都無法讓他集中精神。 這期間他不斷地推遲底線,第一天晚上想,不如明天早上起來打個電話,看他有沒有事吧,結果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就猶豫了。然後又想,今晚他再沒消息就打電話,隻是因為怕他真出事了,問一問求個心安理得,可惜到了晚上,他卻重蹈覆轍。 這樣一直到第三天,簡寧下定決心,再等最後一晚。再不出現他無論如何也得拉下麵子問,萬一有個意外,他豈不就是罪魁禍首? 最後一晚過去,簡寧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還沒來得及做內心鬥爭就看到床頭櫃上放了個原先沒有的黑色錦盒。 誰放在這裏的?朱南回來了? 疑惑地打開一看,頓時愣住。 裏麵是一對戒指,銀光閃閃,應該是鉑金吧的,還有鑽。 突然從身被後抱住,朱南溫熱的氣息傳來,簡寧不禁打了個顫。 “結婚吧,可以嗎?” 簡寧窒息,真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醒,這一切都是夢境?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怎麽會夢到朱南向他求婚?不可能不可能。那就是朱南真的傻了,糊塗了?! 朱南又說:“其實我不喜歡小孩,覺得他們太吵鬧,甚至有點兒討厭。讓我選的話,我的確不想這麽早就要小孩,我之所以一再要求你不要流產,就是因為……那個人是你。” 簡寧愕然。 “因為那個人是你,所以我要。我不能放棄跟你共同孕育的胎兒,不能允許留著我們血液的孩子這麽快就消失。婚是一定要結的,孩子的到來,隻不過是將它提前了而已。” 再度幽禁 朱南簡單的幾句話裏傳達了非常內涵的信息:我重視你超過重視孩子;我跟你結婚不是因為孩子。可惜簡寧早上起床時會產生短暫的思考停滯,他或許並沒有聽到這些話背後的意思,但有一點他很清楚:貴族是絕不會拿婚姻開玩笑的。 想要扳開腰上的手,朱南不讓,他隻好費力地轉過身,入眼便是朱南額頭上一塊大大的紗布。 “你怎麽了?”簡寧驚道,要不是朱南抱著他,他已經伸手摸了。 朱南不在意地說:“那天喝了點兒酒,開車不太穩當。” 簡寧皺眉,那麽多還叫一點兒酒? 車禍可大可小,頭上的傷可大可小,很多後遺症會留一輩子,非常痛苦,更有很多會在多年後爆發並發症!哎,如果自己那天果斷一些,朱南也不會弄成這樣。 “嚴重嗎?” “醫生說沒撞到裏麵,不嚴重。”他露出期待的笑,“你在擔心我嗎?” 簡寧一愣,自己剛才……確實是在擔心他。而且這種擔心幾天來幾乎接連不斷。為什麽?自己明明應該是……他被撞死了才高興的啊! 朱南把對戒盒拿來,鄭重地問:“那麽……你答應了嗎?答應的話,我們就為對方戴上。” 簡寧再次被震動,朱南是成年人,更是貴族,他很清楚婚姻不是兒戲! 突然他整個人都混亂了,心裏好像有些古怪的……觸動。 最後他煩躁地推開朱南坐在床邊,“你是貴族我是平民,我們怎麽結婚?” 朱南自信地說:“你以為這幾天我沒來是在幹什麽?” 簡寧莫名其妙,他以為……吵架之後不就是冷戰和賭氣麽? “我回家,向我媽坦誠了我們的關係,也說明了我們要結婚的打算。” “你……”簡寧大吃一驚,“你這樣……太草率、太任性了!” “我也這麽說,”朱南不屑地笑了一下,“你們竟然都不相信我的認真和誠意,我真失敗。但越是這樣,我就越要證明給你們看。” “可你的母親、你的家族一定不會同意,再證明也沒用。” “她是不同意,可我已經讓她看到了我的決心。” 朱南一臉堅定,簡寧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妙,“你……怎麽讓她看的?” 朱南搖搖頭,“你不用知道。” 簡寧沒有再問,但他不傻,他知道一定是某種頑固的、甚至慘烈的方式。 “貴族與平民結婚並非沒有先例,我這麽做雖然不符合常規,但也不算太出格。我媽最開始堅決不同意,可她看到我的決心後,已經動搖,或者說無奈了。”朱南故作輕鬆地笑了一下,“隻要我一直堅持,不會做不到。” “可是……”簡寧又亂了,可是了半天,終於想到自己要說什麽,“你為我這樣根本不值得。因為……我根本不愛你,辛辛苦苦結婚,又有什麽用?” 朱南靠在牆上,雙臂環抱,眯著眼神色複雜,“你不愛我?到了今天你還不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