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朱南忍不住托著下巴,他怎麽就遺傳了簡寧麵癱的毛病呢?五歲多的孩子,正是最調皮搗蛋的時候,他偏偏少年老成,又聽話又規矩,話也少得可憐,一點兒都不可愛。每次家族聚會,他一個人老老實實地坐在一邊,也不跟別家孩子玩,那些孩子自然也不會來找他。 可他卻又不甚聰明,需要你推一步他才走一步,學習挺認真的,但成績不拔尖,隻算還可以,簡寧讀書明明很棒,不知道為什麽這點沒遺傳。 “思琪,今天發這一季度的成績單了?” “嗯。”朱思琪小朋友點點頭,從書包裏掏出成績單,雙手捏著遞給朱南。 朱思琪上的是貴族學校,學製和科目設置跟一般學校不同,更加多樣、覆蓋麵廣、任務也相對較重。他這個年齡的其他孩子大多還在幼兒園打鬧,他身為貴族,已經開始學一些複雜的東西了。 朱南打開成績單一看,滿分十分,他大多得了八分。 朱南又盯著兒子看,這家夥從小到現在,多餘的表情一概沒有,即使成績考得很差也敢一臉無所謂地隨便交給他,心裏抵抗力極強,弄得他幾次想去測測他的心理年齡到底有多大。 朱南繼續往下看,居然看到了一個0. “辯論?你的辯論成績為什麽是0?” “因為我沒有參加考試。”朱思琪淡淡說。 朱南驚得瞪大眼睛,“你為什麽不參加考試?” “因為我覺得……”朱思琪難得地皺了下眉,“考試題目沒有意義。比如讓我們就學時改革的問題辯論,是上午上課下午休息好,還是上午休息下午上課好。但關鍵是……無論哪方獲勝,學時都不會變,那辛辛苦苦說了那麽多,不都白說了麽。” 朱思琪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低下頭抿了抿嘴。 “你……”朱南哭笑不得,“你太小了,別這麽自以為是。辯論的目的不是必須辨出一個結果改變什麽,而是學習思考問題和表達的方法,知道嗎?” 朱思琪想了想,點頭道:“知道了,我下次會參加的,對不起。” 朱南唉聲歎氣看著他,越發覺得自己是個問題兒童的父親。 好好的一個孩子,究竟是怎麽變成這樣的呢? 他長臂一伸,手掌按在兒子腦頂揉了揉,“放假以後帶你去滑雪,x國的天然滑雪場,跟我們國家的人工滑雪場有著本質區別。” 朱思琪閉著眼睛,被動地接受父親的手掌在他腦頂又搖又按,然後頂著一頭微亂的紅發,點頭說“哦”。——從小到大,他從不反對父母的任何說法。 想了想他又問:“母親一起去嗎?” 朱南道:“你問問她吧,不過我猜她不會去,她一向不喜歡刺激運動。” 跟陸欽的新婚之夜,那女人默默地哭了整晚,朱南才知道,原來她也是受害者。 後來他們達成協議,朱南又做了些事,讓外界認為,朱思琪就是陸欽親生的。這幾年陸欽對朱思琪很好,朱南很滿意,他們夫妻倆也相敬如賓。 假期父子二人的滑雪旅行非常美好,雖然朱思琪還是不怎麽說話不怎麽笑,但朱南看著他認真學滑雪的摸樣,看著他每天都有一點進步,就滿心驕傲。 朱南心中有個大膽的計劃,但為了給兒子一個完整的旅行,他一直憋到最後一天才實施。 那時,他全副武裝站在整個滑雪場最高最陡的坡頂,偷偷鬆開了身上幾處重要保險。 他人仰馬翻地從雪坡上連滾帶摔,朱思琪、隨行的手下、以及滑雪場工作人員都嚇呆了。他們衝上去救下朱南,彼時他已經奄奄一息,口中不斷噴血。 工作人員立刻展開現場急救,朱思琪站在一旁,嚇得渾身發抖。 朱南用盡力氣抓住一個手下,艱難地說:“去……千仁醫院、千、千仁醫院……”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包子,因為朱南和簡寧離婚的時候兩人的狀態都非常不佳,所以都忽略了包子。但他們都是愛包子的,這點毋庸質疑,後麵就可以慢慢發現啦~5757、夜空燦爛 ... 夜班中途,簡寧去休息室準備熱夜宵,走到門口見裏麵也有兩個人在等轉微波爐,便決定先去茶水間衝杯咖啡。剛一轉身,隻聽裏麵人冒出一句: “出大事了,朱家家主在x國滑雪出了意外,從雪坡上摔下來,傷得很重。” 簡寧雙眸一縮,往牆邊靠了一步,仔細地聽。 “真的假的?”另一個人說,“這麽大的事怎麽沒見報道?” “就是因為事情太大,為了避免引起恐慌,所以禁止媒體報道。” “那你怎麽知道的?” “昨天正好我在院長辦公室值班,打電話、收發郵件的時候我都在。據說朱家家主一出事就要來咱們醫院,可畢竟人在國外,得先把命保住,就留在那邊醫院就醫了。但他昏迷的時候居然還不停地說要來咱們醫院,弄得x國政府和醫院都很沒麵子!” 兩人笑了起來,簡寧卻已渾身發抖。 聽話的人又問:“他傷勢怎麽樣?” “當時院長問了一句,但對方怎麽回答的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看院長的反應應該沒危險。” “那可不一定,就算有危險,難道院長會‘啊’一聲叫出來。” 說話的人一頓,“那倒也是。” “院長沒說現在怎麽辦?” “做好準備工作時刻待命唄,估計等他情況穩定一點兒就該轉到咱們醫院了,到時候又有的忙了。”微波爐“叮”一聲,“好了,走吧。” 兩人出來,簡寧低著頭假意與他們往相反的方向走,等他們走遠了才脫力地靠牆站著,什麽吃飯、喝咖啡、值班……什麽心情都沒有了。 接下來簡寧一直處於精神高度緊張中,無時無刻不在觀察醫院是不是有什麽特別動向,或者常常去那個休息室附近,看還能不能好運地聽到些小道消息。 守株待兔的做法讓他變得急躁,好在並沒有等太久,四天後,朱南正式入住千仁醫院。 當然這個消息也是保密的,他花了不少時間、鬼鬼祟祟地來往於院長辦公室與重症病房、vip病房好幾圈,才從各種現象中推斷出這個事實。 能從國外轉院回來,肯定是沒生命危險了,簡寧心放下了大半,但緊接著又擔心起來,滑雪摔傷,有沒有缺胳膊少腿?以後變成瘸子?有沒有把腦袋摔壞,變傻或者失憶?或者留下後遺症、衰老加快什麽的? 朱南……曾經幹過不少缺德事,這次是不是要遭報應了? 簡寧完全沒發現自己現在有多像個十幾歲情竇初開的少女,他不遺餘力、漫無邊際地想著,從朱南的每一根頭發想到每一根腳趾,但就是忘記了去親眼看看他。 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就又開始別扭,他的病房周圍肯定戒備森嚴吧?而且會有很多下人守著,甚至葉廷、他妻子和……孩子也會來。自己去的話會不會被認出來?那豈不是很尷尬? 說起孩子,隨著時間推移,簡寧對那個孩子越發想念與期待了。五年多,他一定長得有模有樣非常可愛,不知道是像他多一點兒還是像朱南多一點兒。 在反反複複的自我折磨中,他終於鼓起勇氣去病房周圍踩了幾次點,發現情況並沒有他想得嚴重,葉廷、妻子、孩子都不在,可能是因為朱南需要特殊護理,即使家屬在也幫不上忙,更何況他去的時候是晚上;下人倒是有,但不多,也都是他沒見過的。 每每打著到附近那個自動售貨機買飲料的旗號從病房周圍繞過一圈,但想要看到套間裏麵的人還是不可能,隻是這樣他會安心一些,他希望他的祝福和祈禱,朱南都能收到。 這樣過了半個多月,再沒新消息出來,簡寧想朱南的恢複情況應該不錯,差不多可以出院了。他正要把他放下,然而命運的齒輪卻沒放過他,突然又有個消息傳來,朱南莫名從醫院失蹤了! 簡寧大吃一驚,失蹤?還是莫名失蹤?!難道是有人害他?! 時值傍晚他剛下白班,醫院裏裏外外跑上跑下找了好幾圈,便已夜幕降臨、滿天繁星。負責朱南的人也急壞了,全院四個大門的監控錄像裏找不到朱南,說明人一定還在醫院,然而努力到吐血,還是一無所獲。簡寧跑得哼哧哼哧渾身是汗,最後坐在草坪外的台階上發呆,突然眼前一亮,對了!可以打電話啊!他們都急糊塗了吧?! 殊不知其他人早打了無數遍,是關機,然而奇怪的是他按下號碼,立刻就撥通了。 “你!”簡寧又氣又急,一接通就想破口大罵,然而意識到自己早已沒有罵人的資格,便以一個醫生的關懷口吻說:“朱南,你在哪兒?大家找你都找瘋了!” “找我?”朱南很不以為意,“我跟你一樣,在看星星啊。” “什麽?!”簡寧瞠目結舌。 “你抬頭。” “什麽?!”簡寧不由自主地把頭抬起來,一臉茫然。 “看的方向不對,右邊一點,兩點鍾方向。” 突然簡寧心裏一滯,想起度蜜月時,朱南在電話裏給他指路的情景。他站起來仰頭,下意識跳了跳,接著,他看到醫院主樓的樓頂,一個小而黑的人影走到邊緣,那……是朱南? “你怎麽爬到樓頂去了?” 朱南似乎聳了下肩,“我想看星星,病房陽台上視線不好,就上來了。” “你……”簡寧哭笑不得,“你怎麽也不說一聲,大家都急壞了!” “唔,”朱南的語氣有些無辜,“我本來想隻上來看一下就回去,但是……很不幸,我剛上來沒多久,通往天台的門就鎖住了,現在我下不來了。” “什——麽——?!”簡寧徹底爆發。 朱南若無其事地吩咐道:“你問問看鑰匙是誰拿著,放我出去吧,這裏好冷。” 簡寧:“……” 於是簡寧又哼哧哼哧地找到後勤管理部門,說明情況拿了鑰匙,上到主樓樓頂,打開通往天台的門,吸了口氣,跨上去。 朱南一身病號服,紅發垂在身後,拄著單拐,背對他站著。 朱南的身材很好、站姿很酷,即使受傷生病也掩蓋不了這一點。 聽到動靜,朱南轉過身來,衝他呲牙一笑,“好久不見。” 簡寧一怔,“好……久不見。” 五年多了,真是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