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寧心中一喜,握住朱思琪的手,探頭過去嚐了一口。    酸甜的奶昔中縈繞著巧克力的香濃,水果味道清爽,減去了幾分甜膩,口感涼涼滑滑。當初簡競做的時候,他還嘲笑他把所有材料加在一起會弄亂味道,看來他是錯了。  簡寧道:“確實很好吃。”  朱思琪眼睛亮亮的,“可以讓叔叔再做一些嗎?”  簡寧笑了,“可以再做,但要定時定量吃,否則我就告訴你父親,省得他說我慣壞你。”  朱思琪一邊埋頭吃一邊說:“我會注意不多吃的。”  簡寧拿過朱思琪的筆記本,上麵詳細記錄了這場戰爭的情報,字體方方正正,筆畫認真清晰,工整中透著些許稚嫩,“思琪,你很喜歡軍事?”  朱思琪將剩下半碗的冰淇淋放在一邊,“是,從小父親就給我訂了《軍事觀察》雜誌,我每期都仔仔細細地看,不過我不喜歡真的打仗。”  簡寧故意問:“戰爭離你很遙遠,你沒有真正經曆過,為什麽說不喜歡?”    朱思琪道:“戰爭其實離我很近,戰爭開始之後,學校的同學們分成了兩派,一派是蘭家的,一派是白、青、墨三家的,而我們……大家好像都不知道我們家是哪一派的,所以更加沒人理我們,有時候他們還會聯合起來說我們。”朱思琪擺出一張鬱悶的臉,右手托著下巴,“很煩,他們什麽都不懂。為了避免爭端,現在學校減少了課程,還有意按派係分開上課,都不是以前的樣子了。”  簡寧一怔,朱思琪年齡雖小,但有些想法,卻是連他都比不上的。  他微笑勸道,“你們畢竟隻是孩子,很多事情看不了那麽全麵,你不應該怪他們。”  朱思琪幹脆雙手捧著臉,嘟起嘴道:“我沒怪他們,就是自己煩。”  那個可樂的模樣頓時牽動了簡寧的所有溫柔,“有什麽好煩的?少上課,你就可以多來這邊,想幹什麽幹什麽,多好?”    朱思琪皺起眉,“可是你和叔叔都要上班,叔叔還要忙結婚的事……”  簡寧道:“今天我上夜班,可以一直陪你到睡覺。”  朱思琪搖搖頭,“那爸爸你先去睡覺吧,夜班很累。”  兒子這樣關心自己,簡寧很高興,“沒關係,爸爸不累。”  朱思琪堅持道:“還是去睡吧,我可以看看書,不需要人陪。”  簡寧微笑不語,朱思琪想了想站起來,推著簡寧向外,麵無表情地念道:“去、睡、覺、吧……”  簡寧無奈,“好好好,這裏有沙發床,我就在這裏睡。”說著躺上沙發床,拉了條毯子蓋上,閉起眼睛。朱思琪盯著他看,好像在確定他到底有沒有認真睡。  簡寧一動不動,朱思琪放下心,重新坐回書桌前,拿出紙筆寫寫畫畫。  簡寧雙眼張開一條縫,盯著朱思琪坐姿筆直的背影,心中滿足極了。    朱思琪應該是在畫畫,完成後把畫拿起來端詳了片刻,然後起身去書櫃裏找書看。他的動作皆輕而又輕、小心翼翼,打開書櫃時更刻意用手扶著門框,避免發出聲音,吵醒了“熟睡”的簡寧。  簡寧心中感慨,越發覺得無論自己後半輩子怎樣努力,都無法彌補這個孩子。  朱思琪抽出一本書,小心翼翼地坐回去,一頁一頁認真翻起來。  一個多小時後,朱思琪開始頻頻點頭,十分鍾後,終於趴倒在書桌上。  簡寧笑了,他輕手輕腳地過去把朱思琪抱起,出門,進臥室,放在床上,蓋好被子拉好窗簾,床頭櫃上晾了杯水,又在他額頭輕輕一吻,這才離開。  回到書房,發現朱思琪看的書名叫《交往之道》,簡寧無奈,想不到兒子小小年紀,就跟他麵臨了同樣的問題。再拿起旁邊的畫一看,他愣了。    那是一張素描,最前麵的男人身材高大,長發張揚,眼角微微上挑,露出堅定而淩厲的光,他步往前走,左手向後拉著一個男人。男人微微低頭,表情平靜而謹慎,短發,低垂的目光透著柔和。而這個男人還拉著一個少年,個頭隻到男人的肩膀,頭發及肩長,表情生硬,嘴唇微微抿著。  這是朱南、簡寧、朱思琪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簡寧搖了搖頭,抱臂靠著書桌,這個詞對他們來說不準。  他無法實現朱思琪的願望,朱思琪也表示了理解——朱思琪確實很像他,總是為別人考慮,不懂得去取那些自己明明很想要的東西。    一個月後,仍是書房,父子倆對坐,朱思琪認真地講解戰況。  “蘭家登陸後的一個月來雙方均是小範圍火拚,形成了對峙,鄰國也陳兵邊境,總的來說,三隊人馬還挺友好的。”  兒子難得地開了個玩笑,簡寧立刻就笑了,不過朱思琪恍若未聞,說:“我覺得這不好,這樣消耗下去,鄰國會漁翁得利,前線的人……肯定是有別的想法。一直保持沉默的父親,估計要開始傾斜他金錢的天平了。”  簡寧一怔,腦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一旦朱南態度明確,會不會給朱家引來危險?  “這是你父親告訴你的?”  朱思琪搖搖頭,“是我自己想的。”  “他最近在做什麽?”一回想才發現,開戰以後,他好像還沒見過朱南。  朱思琪又露出鬱悶的表情,“父親每天開會、接電話打電話、在家或者出去見很多人。我最近總是過來,也……很少見到他。”    簡寧若有所思,“有空記得多陪陪他。”  朱思琪明白簡寧的意思,點了點頭,又把筆記本翻了翻,說:“其實還有一個秘密消息。”  簡寧蹙眉,“什麽?”  朱思琪道:“據說一直跟在蘭家家主身邊的那個人類,孤身一人深入敵營,現在下落不明。”  “……真的?”簡寧頓時冒了滿頭冷很,那蘭喬豈不是要瘋了?!  朱思琪撅嘴,“真實性還不確定,但我覺得是真的。”  簡寧一臉焦急,朱思琪頓了頓,一手搭著他的肩,頓時他們倆好像身份反了。  “爸爸,別著急,人類說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正義的一方一定會平安無事取得勝利。”  簡寧看著兒子,那固執而認真的小臉,突然就讓他的心安定了下來。他鬆了口氣微笑,“你說得對,我相信蘭喬和任先生,一定會平安、會勝利。”  “嗯。”朱思琪跟著點頭,繼而露出古怪的表情,欲言又止。    簡寧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表情,問:“怎麽了?”  朱思琪將筆記本合上,簡寧知道,這肯定跟戰爭無關。  “思琪,有心事麽?”十四歲,正是青春年少最困惑的時候。  “唔,”朱思琪抓抓頭發,“爸爸,我最近總是夢到一個姐姐。”  簡寧不由地睜大眼睛,接著笑出來,“思琪有心上人了?”  朱思琪麵色通紅,連忙擺手,“不不,那是我沒見過的一個姐姐,我一開始沒有在意,但是連著好幾次都夢到她,她總跟我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但是……雖然我能跟她說話,可我碰不到她,她好像站在什麽東西後麵……”  簡寧聽得身上有點兒發冷,“你說的那個姐姐,長什麽樣?”  朱思琪道:“很漂亮,頭發和眼睛是跟父親一樣的火紅色,應該是我們家的人。她穿著紅色的古典長裙,外麵有銀白色的紗。”  簡寧大驚失色,朱思琪說的衣服,正是可儀去世後穿的!    “她……跟你說了什麽?”  朱思琪蹙眉,“說了很多,我當時還記得,可一醒來就忘了。嗯……我記得第一次夢到她的時候,她坐在我對麵,問我是不是簡寧的兒子。”  簡寧激動得不能自已,嘴唇都在發抖,“你、真不記得別的了?”  朱思琪搖頭,“真的不記得了……”  他看得出簡寧的反常,便問:“爸爸,你認識那個姐姐是嗎?她是誰?”  簡寧低頭默然不語,神色複雜。  朱思琪便知道不能再問了,想了想道:“爸爸,等我下次再夢到她,一定會努力記得她說的話。”    簡寧身上一陣兒冷一陣兒熱,抓住朱思琪的手,“好,你別害怕,那個姐姐是好人。”  “哦,我也覺得她挺好的,她一直笑。”  簡寧點點頭,靠在椅子上,有點兒精神恍惚。  朱思琪走到他身邊問:“爸爸,你還好吧?”  簡寧擠了個微笑出來,“我很好,不用擔心。”  “那……”朱思琪猶豫著開口,“今晚能叫父親來一起吃飯嗎?他說他今晚回家吃飯,讓我等他,可是我想在這兒……吃叔叔做的飯。”  簡寧了然,“當然可以。”  “那好,我告訴他。”朱思琪掏出手機給朱南發短信,他雖然表情少過其他孩子,但簡寧很明顯能看到,在他說可以的時候,朱思琪臉上閃過的興奮。8383、難得團圓 ...     聽說朱南要來蹭飯,簡競決定再加兩個菜,簡寧給他打下手,隨口聊著簡競婚禮的諸多事宜,簡競間或古怪地看看他,接著欲言又止、唉聲歎氣,簡寧知道他肯定又在想自己跟朱南的那檔子破事兒。果不其然他很快就憋不住了,翻著鍋裏的紅燒雞翅開始碎碎念。  “哥,要不你跟朱南哥幹脆就……哎,我看你倆其實根本分不開。”  簡寧把炒好的菜放入加熱鍋裏溫著,“你別異想天開,我們之所以還有聯係,就是因為孩子。這麽多年,當初的感情也好,矛盾也好,都淡了。”  簡競皺起眉,“這倒是,這種事就怕拖,時間不等人啊。哥,我就是因為有你這個前車之鑒,所以遲遲不敢結婚,現在都三十了,才下定決心。”  簡寧一臉無辜,“別找借口,你那位三年前就喊著要結婚,是你死活不結,說什麽再考驗考驗……我跟你說,考驗這種東西很傷人,你別仗著人家對你好就亂來。”  “誰亂來了,說得好像我對他不好似的……”簡競嘴裏反駁,臉上卻若有所思。    燜好的紅燒雞翅盛入盤中,醬紅色的湯汁滾滾,讓人食指大動。但簡寧總覺得哪裏不對,看了半天,終於一拍腦袋想起來了,指著雞翅問:“這就是你加的菜?”  簡競莫名其妙,“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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