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寧沒有說話,目光悄悄的打量著薑氏。


    穿一件明藍色梅花紋樣的緞麵夾襖,鬢邊簪了一支赤金點翠鑲各色寶石的海棠蝶紋簪子,三十六七歲的年紀。雖然眼角額頭有細紋,但能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她也是個生的很清秀的人。


    不過薛清寧記得書中所寫,這個薑氏麵上看著雖然嫻雅,但其實內裏是個很掐尖要強的人。


    她對於薛博懷一直外放為官,且官職多年無太大升遷這件事肯定是耿耿於懷的,覺得薛博懷是個無用之人。生下薛清璿之後,就對她極為嚴格,一心想要她嫁個顯貴人家,必不能走了她的老路。


    薛清璿也確實是琴棋書畫件件都出色,又加上生了個好相貌,回京之後薑氏就開始給她相看起親事來。


    那會兒林星承並沒有顯貴,薑氏自然瞧不上他。不過薛清璿和林星承兩個人卻是一見即心悅彼此。後來兩個人又接觸過幾次,知道對方都有各樣身不由己的地方,越發的生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觸,感情也就越發的情比金堅起來。


    及至後來太子偶然一見薛清璿,也是一見傾心,竟生了要將她立為良娣的心思。


    薑氏固然是千肯萬願。眼見薛清璿即將入東宮,卻被林星承和孟銳聯手將太子給拉下了台。


    當時消息傳來,薑氏還大罵林星承和孟銳,說將薛清璿飛上枝頭做鳳凰的路給堵死了。卻沒有想到後來林星承竟然恢複了皇太孫的身份,登基為帝,且立了薛清璿為後。


    這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真真正正的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因著這些緣故,薛清寧對薑氏並沒有什麽好感,就連現在看著她麵上的笑容都覺得虛偽的很。


    一家子用完晚飯之後,見他們各自說話,薛清寧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麽,就在攢盒裏麵抓了一把鬆子慢慢的剝著吃。


    忽然想到先前回來的路上,孟銳同她說年後元宵京中會放好煙火,邀她到時去看,唇角不由的往上揚了起來。


    因為當時孟銳竟然還有心情同她說這話,可見他並沒有一見到薛清璿就心悅上她。


    而且她一路上也仔細的觀察過了,孟銳隻是一直在同她說話,並沒有多留意薛清璿。


    這肯定是個好現象。


    林星承其實是個很明曉事理的人,他很清楚當年單華暉叛亂,若非孟明達,這大景朝的江山早就已經改朝換代了。是孟明達保住了大景朝的江山,即便他扶持了淩弘光登基為帝,但當時也是在找不見林星承的情況下。


    即便不說孟明達有功,但至少也是功過相抵的。這樣往後即便林星恢複皇太孫的身份登基為帝,靖國公府的實權就算較現在有所削弱,但肯定不至於落到一個全家悉數被遣出京城的下場。


    因著這個緣故,薛清寧現在高興的很,剝起鬆子的速度好像都要較以往快一些。


    眼前光線忽然一暗。抬頭望過去,就看到薛清璿坐在小幾對麵的那張太師椅中。


    畢竟是女主,而且也是她的堂姐,薛清寧對她笑了一笑,和聲的叫了她一聲三姐。然後將剛剛剝好的一顆鬆子遞過去,問道:「要不要吃鬆子?」


    薛清璿垂眼看著她手掌心裏麵托著的鬆子仁。


    這剝好的鬆子仁是如剛擠出來的牛奶一般的白,極為的顯眼。但是現在這般的托在薛清寧的手掌心裏麵,竟是還沒有她的肌膚來的白皙。


    抬眼再看薛清寧。淺橙色的柔和燭光下,小姑娘一張臉瑩白若玉,一雙純淨的眼眸中盈著笑意。


    薛清璿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一位堂妹,卻不知道她竟然生的這般的嬌美難言。


    而且她竟然是靖國公世子的義妹……


    想到孟銳端坐馬背上的英姿,薛清璿心中驀地又是一跳。


    心神定了一定,她對著薛清寧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我不吃鬆子,四妹自己吃罷。」


    薛清寧也沒有堅持,哦了一聲,拿了鬆子仁吃起來。


    她原就是個在陌生人麵前不善言辭的人,今日也才跟薛清璿初見,確實不知道要跟她說些什麽話,便沉默的拿著鬆子仁繼續剝起來。


    好在薛清璿在這方麵是遠勝於她的,一直在柔聲的同她說話。


    薛清寧原就是個沒有戒心的人,很容易被套話,不一會兒就跟著薛清璿的思路走了,基本上她問什麽她就會答什麽。


    反正在她看來這些事對薛清璿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但忽然聽薛清璿問起孟銳的事來,薛清寧卻是立刻就警醒起來。


    其實薛清璿問的無非是她和孟銳是如何相識,孟銳又是如何認了她為義妹,以及孟銳的喜好厭惡之類的話,並不算什麽機密的大事,但是因為薛清寧時刻記得不能讓孟銳跟薛清璿親近的緣故,巴不得他們兩個人一輩子永不見麵才好,怎麽會讓薛清璿了解有關孟銳的事呢?


    隻是她並不是個會撒謊的人,被薛清璿問的急了,越發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起來。


    但即便她一張臉因著這個緣故紅透了,也絕不肯多說有關孟銳的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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