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隻是普通莊戶人家,哪抵得住劉地主的威勢,地被收了,我男人被打了,家裏也被砸了。」


    「日子沒法過了,我男人就帶著我、兒子到盛京來謀生,可是來的路上,我兒病死了,我男人也病死了,隻剩下我一個孤苦伶仃在胭脂巷給人倒夜香。」


    「這樣的日子持續的兩年多,就在去年年底,我看到二丫了。就在胭脂巷怡紅樓,我以為自己看錯了,可她到底是我養了十三年的孩子,當娘的又怎麽能看錯自己的孩兒呢?」


    「我問了人才知道,她不叫二丫,改名叫明曦姑娘了。是怡紅樓老鴇花重金從杭州城買回來的,據說是那邊教好了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稍加調理就能做頭牌掙大錢。」


    「我男人死了,兒子也死了,隻剩下這一個女兒,我是日思夜想,隻要我們母女能團聚,從前她犯的錯都不重要了。在我的苦苦哀求下,老鴇便讓我留在怡紅樓給姑娘們洗衣裳、倒夜香,我總算與二丫團聚了,才過了幾個月,二丫就消失不見了。」


    「緊跟著,便有很多人毆打我、逼迫我離開盛京城,說是奉了濟寧侯府二小姐的命令。」


    「我實在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這位二小姐,便托人打聽,這才得知侯府千金與我的親生女兒抱錯,這才知道,趕我走、派人毆打我的人,便是我含辛茹苦養了十三年的女兒二丫!」


    「我走投無路啊,才摸進這荷花宴,幫著打短工,來求二小姐饒我一命,求二小姐放過我。」


    「可是我沒想到,沒想到竟然遇上二小姐偷東西。她一向喜歡偷東西,便是做了千金小姐還改不了這個壞毛病。我隻是沒想到她這麽壞,偷東西被發現後,竟然還誣陷旁人!」


    吳根花一邊說,一邊哭,越說聲音越大,越說情緒越激動,好像這些年的埋怨與不甘終於忍無可忍了一樣。


    控訴地望著明曦,她帶著憤懣又辛酸的眼淚,「二小姐!是,你是伶牙俐齒,巧言善辯,大小姐溫良忍讓,比不得你心機深沉。但做人不能太過分。」


    「你已經害得我家破人亡、走投無路了,你還要怎樣?還想怎樣?」


    「非要我死,你才滿意嗎?」


    「非要顧家人跟我一樣灰頭土臉、不能見人你才高興嗎?」


    吳根花聲淚俱下地控訴明曦時,顧明珠一直在關注著宋婉芝的神色。


    一開始吳根花說明曦勾三搭四,偷東摸西,宋婉芝根本不信。


    後來,吳根花說明曦卷錢與人私奔,宋婉芝依然沒有當真。


    最後,吳根花說到了怡紅樓。


    顧明珠心口狂跳,屏住呼吸,因為她知道,翻盤的機會來了。


    果然,當吳根花說出明曦是怡紅樓的老鴇從杭州買來的時候,宋婉芝再也維持不住,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吳根花家中一貧如洗,連溫飽都成問題,又怎麽可能有閑錢請先生教孩子讀書認字呢?


    可明曦不僅讀過書,會寫字,她還會精通插花,擅長覆射。在與貴族小姐夫人們來往時,她不忸怩,不怯場;隻要她願意,她可以輕而易舉得到高門夫人的歡心……


    這些絕不是吳根花一個農婦可以教她的。


    難道吳根花說的是真的?


    她真的在怡紅樓待過?真的被人精心調教過?


    那騙婚呢?跟人私奔呢?如果這也是真的,為什麽他們之前去保定府尋人的時候一點風聲都沒有?


    她猛然想到去保定府的那天晚上,顧士元支支吾吾、言語不詳不自然的神色,難道是丈夫把這些事隱瞞了?難道明曦她真的像吳根花說的那樣卑劣……


    急急朝顧士元看去,當看到丈夫衝自己點頭時,宋婉芝心底最後的一絲僥幸被擊碎,隻剩一片冰涼。


    「你不是一直問我,為什麽我對她偏見這麽大,遲遲不願意給她上族譜嗎?」


    「這就是原因!」


    去保定府的時候,他打聽到,吳根花的確有個女兒叫二丫,他們一家也的確有騙婚、卷走劉地主家彩禮錢這回事。


    他那時就知道,親生女兒是個禍害,找回來必會攪得雞飛狗跳、家宅不寧。


    當初他沒有立刻讓她上族譜,想等荷花宴後在再族譜上加上明曦的名字,現在看來,倒是不必了。


    要把明曦驅逐出顧家嗎?


    心猛地一揪,宋婉芝眼圈紅了,「侯爺,曦兒她畢竟是我們的親生女兒……」


    女人聲音苦澀,臉上布滿了不舍、無措與慌張,分明一片慈母心腸。


    見妻子如此,顧士元猶豫了。


    顧明珠心頭警鈴大響,意識到情況不妙。


    明曦就要被趕走了,絕不能在此時功虧一簣。


    顧明珠緩緩走近明曦,還沒張嘴就哽咽了,「娘說的沒錯,妹妹你才是爹娘的親生女兒,該留下的是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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