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兄弟見慣的大當家,乃是作男兒打扮,能跟這兄弟一起喝酒吃肉的爽利女子。現在這般粉雕玉砌的絕代佳人立在眼前,他們叫大當家的,也叫得有些發怯。


    眠棠看見了他們,連忙迅速抬眼望向四周,一臉嚴肅道:「不是跟你們說了,莫要那般叫我,免得平生口舌……」


    陸義沉默了一下,開口道:「縣主,還請莫要怪罪我們兄弟唐突……」


    眠棠又咬了一口炸糕,然後將它遞給一旁的碧草,衝四兄弟揮了揮手,讓他們去一旁的巷子拐角說話,她問著四兄弟:「我不是安排你們幾個去了靈泉鎮的瓷鋪子嗎?怎麽又來了眞州?」


    陸義低頭抱拳道:「縣主安排得宜,隻是我們兄弟過不慣那等子安逸日子,而且……我們也不放心縣主在崔賊身邊,總要跟著您才放心……」


    眠棠覺得腦仁疼,沒想到有朝一日忠心耿耿也成了難以承受的負擔。


    「不是跟你們說了,淮陽王待我很好,你們不必擔心……」


    陸義斯文的臉兒緊繃著,小聲叫道:「大當家的,若是您此時恢複了記憶,就絕不會這麽想了。崔賊當初為了抓住您,巨額懸賞,死活不忌。你跟他的仇怨,可不是三兩日結下的……他此時不知您的真正身份,自然垂涎著大當家的美色。可是他若知道,豈會容枕邊人是昔日仰山賊首,幾次差點置他於死地?」


    其實陸義所說的,眠棠就算不恢複記憶也懂。她這些日子來,探過崔行舟的口風,他對陸義的那種厭惡口氣完全打消了眠棠想要跟他坦白的勇氣。


    眠棠覺得自己此時有些騎虎難下。


    若是坦白,昔日的恩愛頃刻間就分崩離析變了味道。說不定還會連累了這些個仰山舊部,叫崔行舟將他們一網打盡,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可若是不說,她難道能隱瞞崔行舟一輩子嗎?


    兩相權衡下,理智告訴柳眠棠,最好的辦法就是尋了由頭,跟崔行舟解除了婚約。即可以妥帖地隱藏自己的身份秘密,又不用擔驚受怕,日日靠謊言支撐。


    她曾經憤恨崔行舟撒謊騙了自己,豈知自己原來本是就是個更大的謊言。可是道理想得通,該怎麽做也都知道,但事到臨頭,眠棠的心裏就隻剩下了三個字——舍不得!


    於是一切都有些隨波逐流,眠棠如今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隻被動地縮頭不去細想,渾渾噩噩地任憑崔行舟推著向前行罷了。


    可偏偏這四兄弟不容她縮著,非要提醒著她原本應該與崔行舟水火不融,宿敵結怨甚深。


    如果可以,眠棠甚至想尋個無人的角落,痛快地哭上一哭,或者是撞暈腦子,再忘了自己是陸文的事情。


    就在這時,身後的侍衛走過來,警惕地看著四兄弟,詢問道:「縣主,可有何不妥?」


    眠棠揉著頭穴道:「無事,瓷鋪的夥計來問我事情,你且退下。」


    待侍衛退了,她才道:「你們既然知道我想不起往事,幹嘛還要拿以前的事情來煩我?難不成還指望著我再帶你們繼續上山,落草為寇?我那時年幼無知,行事甚是狂放,帶著你們行差走錯,這都是我的責任。可是你們也不要總提起以前的事情。那子瑜現在都做了皇帝,仰山的過往也不值得一提了。」


    那幾兄弟一聽,眼睛裏都含著委屈的眼淚,陸全耿直,心裏想著什麽說什麽:「大當家的,您就是被男色迷眼,又被他的花言巧語唬住了。可是他那等王侯子弟,豈可托付終身?以後您年老色衰時,他再納妾,您可怎麽過?你若是喜歡長相英俊的美男子,我們替你收羅些來就是了。您不愁金銀,隱入深山蓋間別院,豈不逍遙自在!」


    眠棠覺得跟這幾個兄弟話說得太多,人會便愚蠢,隻翻了個白眼道:「你們且回去,我過些日子再去看你們,一個個都老大不小的了,要跟著掌櫃好好學本事,莫要再打打殺殺!」


    說完她便轉身上了馬車,讓馬車趕緊駛向淮陽王府去了。


    幾個兄弟目送大當家的離去,陸義率先轉頭,狠狠瞪了四弟一眼:「你方才說的可像話?」


    陸全回想了一下,覺得自己說得沒錯:「大當家的就是好色啊,當初不還調戲著你,說你長得清秀,堪比仰山第二美……」


    看陸義死死瞪他,像是打人的樣子,陸全才識相閉嘴。


    大當家的確是好色,隻是現在鑒賞的水平猶勝從前,單是崔行舟一人,就碾壓了以前的子瑜公子,他家老二,更沒法跟人家謫仙玉樹一般的風姿比擬了。


    他方才的話,還真有點誇海口,想要尋個能替了崔行舟的美男子,還略有些難呢。


    再說柳眠棠意亂心煩地去了王府,等下了馬車後,便接連有工頭跟她稟報事情。


    其實王府的工期已經趕得很快了。院牆以前壘砌得差不多,隻差罩麵兒了,而淮陽王原先的寢園是翻修的重點。不光是擴大了些,還特意給眠棠開辟書齋,當賬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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