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昨日進來大吵大鬧一頓後,便發覺衙役們對他愈發客氣,於是他篤定衙役們知道他的身份,有所忌憚,愈加有恃無恐。


    今日瞧見個穿金戴銀的清秀小姑娘立在了柵欄外,他倒是來了精神,站起身來上下打量著碧草,色眯眯道:「你可是他們給我找來的粉頭兒?兒子們倒是聽話,昨晚吩咐了,今兒便送來了……還愣著幹什麽,叫他們放你進來跟爺快活啊!」


    碧草就算明知道這位有可能是縣主的親哥哥,也忍耐不住,想要進去踹爛他的命根子,撕了他的臭嘴!


    誰是粉頭?瞎了他的眼!


    可是心裏雖然生氣,她還記得縣主的吩咐,要將他引過來叫縣主看清楚,於是便繃著臉道:「你且過來,不然我可轉身走了。」


    那男子久久不見這等秀氣可人的小姑娘,一時想起自己以前花天酒地的日子,頓時渾身一熱,一骨碌爬起來,笑嘻嘻走過來道:「爺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別看現在落了難,可待翻身時,便一飛衝天,你且伺候著,若是服侍得好,我便替你贖身做妾……」


    柳眠棠隱在暗處,終於看清了那男人的臉,雖然他碰頭垢麵,又蓄了胡子,但是那個說話的腔調,還有看女人往肉裏盯的眼神,加上招人嫌的眉眼,都是她的同父異母的大哥沒錯。


    一時間童年裏關於這位大哥所有晦暗的回憶一股腦全都翻湧上來,眠棠略略鬆了鬆脖頸處的衣帶子,緩緩吐了一口氣。


    碧草耐著性子問:「我且問你,你怎麽知道你妹妹是淮陽王妃的?」


    柳展鵬聽得一愣,想不出一個粉頭為何要問這些個,再上下仔細看了看碧草,小丫頭片子並無什麽風塵味道,倒像是大宅門裏的丫鬟使女一類,他靈光一動,立刻伸手去抓碧草的前襟:「你是不是我妹妹派來看我的,她在何處,怎麽還不救我?」


    碧草被抓了個正著,無措回頭無聲詢問眠棠的意思,柳眠棠隱在暗處,渾身散發著冰冷氣場,將一隻手伸出來,在半空裏用力握拳一掰。


    碧草立刻心領神會,上手就是一個分筋錯骨的小擒拿,哢嚓就擰了柳展鵬的手爪子。


    「哎呦喂!疼……疼疼……」柳展鵬疼得一下跪在了地上,碧草這才鬆了他的鹹豬手,接著將他那隻手爪子踏在地上,問:「說,是誰讓你來的?」


    柳展鵬天生欺軟怕硬的脾性也絲毫沒有變,在碧草給他幾分顏色後立刻老實道:「是位貴人知道我叫柳展鵬後,便問我是不是有個叫柳眠棠的妹妹,然後他便安排著我逃離苦役營,一路來到了眞州。並說昨兒是我妹妹大喜的日子,我去認親,她為了麵子也得認下我,不會讓我大鬧起來,到時候,我便可以在王府安居,過上安逸的日子……」


    碧草用力一踩他的手骨,道:「那貴人是誰?」


    柳展鵬疼得又哇哇叫:「哎呦呦,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位貴人出手闊錯,就是不準我洗澡……」


    眠棠想聽的,已經都聽得差不多了,便轉身先行離開了。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露頭跟這位同父異母的兄長說上半句話。


    不過她並沒有急著出去,而是去了另一邊的衙署,陸忠、陸義和陸兩正在那裏等著官署批示呢。


    畢竟他們說柳展鵬偷了他們的荷包,得等公斷,看他們是不是構陷。


    看見柳眠棠走來了,在衙署的木板房裏喝茶水的三人連忙起身,陸義首先抱拳道:「縣主,原本鋪子裏的掌櫃們湊了錢給您備了賀禮,讓我們兄弟幾個跟著賀三小姐送到王府,可是我先自作主張,鬧出這麽一檔子事情來,還請縣主莫要生氣……」


    眠棠撩起大氅坐在了長凳上,對他們和顏悅色道:「我謝謝你們還來不及,怎麽會怪罪?當時是什麽情形,且跟我說說。」


    陸義想了想道:「我們當時以為是遇到了招搖撞騙的混子,本想將他扯到路邊打一頓,叫他管管自己的口舌,可是他身邊那幾個錦衣大漢,卻護著不讓我們近身……個個都是練家子,靠近不得……我一時發現事情棘手,覺得不能讓他們入城,這才喊他偷了荷包,引了官兵過來……縣主,您方才去看過了吧?他真的是您的兄長嗎?」


    柳眠棠緩緩點了點頭,這一點頭不打緊,忠義兩三兄弟,連同方才踩了柳展鵬手的碧草全都噗通跪下,白著臉等著縣主發落。


    柳眠棠卻揮揮手,和顏悅色道:「我這個兄長就是個混蛋,今日若不是有你們這些忠心不二之人維護著我,恐怕奸人的計策得逞,王爺要擔負包庇逃犯的罪責。你們起來吧,隻是這事兒還未了,又不能張揚,以後也得你們幾個跑前跑後。」


    陸義一聽,連忙說道:「大當……縣主放心,我們自當盡心為縣主排憂解難。」


    眠棠聽了,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吩咐碧草出去守著,看看這板房四周可有偷聽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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