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冰涼的雨滴拍打在慕思雨的臉上。


    地麵鋪滿了枯黃的落葉,雨水洗刷著落葉,與地上的泥漿一起把落葉染成了其他的顏色。


    商枝在旁邊說道:“夫人,你在這裏稍等一下,奴婢馬上去拿傘。”


    “不用了,沒幾步了,何必耽擱時間?”慕思雨說道,“近日三林城越發的熱鬧了。”


    “遊曆島成立後,聞名而來的遊客越來越多,現在這個節氣又是遊曆的好時候,既不熱又不冷的,也就越發的人多了。”


    慕思雨走在潮濕的大街上。


    雨剛下不久,地麵已經被淋濕了。


    前麵有兩個年輕的小夫妻收拾著攤位,男子手忙腳亂地收拾著他們的鍋碗瓢盆,女子為他打著油紙傘。


    一陣大風刮過來,女子沒有抓住傘柄,任由傘飛出去了。


    “別追了。”男子連忙拉住女子,脫下外衣蓋在女子的頭上,“你身子弱,別受寒了。”


    “可是,那是咱們家唯一的傘。”


    “沒事,再買一把就是了。”


    “十文錢呢……”


    女子心疼得不行,又為自己沒有拿好東西而懊悔。


    “沒事,咱們可以賺很多個十文,可以買很多把雨傘。”


    商枝見慕思雨盯著那對小夫妻,說道:“夫人是不是想老爺了?”


    “兩年了。”慕思雨說道,“他出使良國,花了兩年時間還沒有回來。”


    “夫人要是不放心,奴婢帶幾個人去良國找老爺,要是他那裏缺人手,奴婢也能幫忙。”


    “你這丫頭還真是對自己有信心。”慕思雨笑道,“他去了那麽久還沒有回來,必然有些棘手,你一去就行了?”


    一輛馬車停在她們麵前,蟬衣從馬車裏出來,把傘遞給商枝。


    商枝撐著傘,車夫把凳子放下來,慕思雨坐上了馬車。


    “這場雨不小,不要再讓遊客上島。”


    “小姐安排好了。不過,這場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原本還在島裏的客人怕是不能離島。”


    “隻要那些客人聽從安排,不會有事的。那是島,又不是土坡,哪有那麽容易淹掉?”


    這場雨下了許久,在第三天的時候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海麵如凶獸似的凶惡地吼叫著,仿佛想把一切吞噬掉。


    “夫人,島上出事了。”


    “怎麽了?”


    “我們的人看見了信號彈,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現在這種情況,我們也不敢派人過去看。”


    這麽大的雨,海麵又不平靜,要是這個時候派人上島,那就跟自殺沒有區別。


    慕思雨穿好雨衣,帶著幾個手下來到海邊。


    “夫人,從島嶼那邊傳出求救的信號彈。”


    “海水漲了不少,島上的人要是安全的,不會發這樣的信號彈,應該是遇見了什麽麻煩。”


    “我們現在也去不了。”


    “上次傅老說的船是不是建好了?”


    “夫人,你開什麽玩笑?”商枝說道,“那船剛建好,還沒有試行。”


    “我相信傅老的手藝,再說那船的設計我也見過,許多細節也是我和他一起商量著修改的。這艘船花費了半年的時間,一些小部件檢查了又檢查。現在島上的情況不明,我們不可能等雨停再去看他們的情況。”


    商枝和蟬衣勸不住她,隻有讓船工們把那艘船放出來使用。


    另外,慕思雨安排手下的人運來了大量的物資和醫藥用品。


    她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求救,反正各種東西準備上總是沒錯的。雖說島嶼上麵也有必備的物資,但是這麽大的雨,也不知道那些東西有沒有被淋壞。


    半個時辰之後,慕思雨坐上了船。


    其他人勸她,讓她不要親自冒險,她沒有答應,執意上了船。


    新船的運行非常順利,哪怕雨勢很大,海麵上很不平靜,但是眼瞧著他們離岸邊越來越遠,離海島越來越近。


    “夫人,你怎麽親自上島了?”管事迎了過來。


    “我看見了你們發出來的求救信號,到底怎麽回事?”


    “幾個時辰之前,有人發現了一艘船,船上昏迷了好些人,大家費了好些功夫把那些人救上來了,可是他們傷得太重了,必須得到救治。”


    “什麽樣的人?”


    “屬下也看不出來,應該是做生意的吧,畢竟這片海域經常有商船過來。不過,那為首的老爺長得挺俊的,氣質不凡,肯定不是普通商人。”


    “幸好我們帶來了大夫。”商枝說道,“夫人真是有先見之明。”


    “先進去看看人再說。”慕思雨說道,“人呢?帶我去吧!”


    “是。”


    五個島嶼各有各的風格,這個島嶼的風格便是青山綠水,世外桃源。


    慕思雨設計島嶼上最大的那個宅院時,也是以小橋流水為主,處處透著精致和優雅,像是不在這凡間,而是脫離了世俗之外。


    “夫人,其他人被安置在隔壁,這個房間的窗口可以看見外麵的那一大片瀑布,便留給了那位一看就不凡的老爺。那位老爺受了傷,手臂這裏傷得挺重的,幸好沒有傷到手筋,要是傷到手筋的話,怕是隻能變成廢人了。那麽好看的老爺,要是變成廢人,他的家人還不得心疼死……”


    “他是清醒的嗎?”


    “沒有,一直昏迷著。他們這一批人都傷得挺重的,要不然屬下也不敢冒著危險給岸邊傳求救信號,實在是救人如救火,這些人命懸一線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見著躺在那裏的‘老爺’了。


    “老爺!”商枝大驚。


    在看見躺在那裏的男人的那一刻,慕思雨的眼裏也浮現了震驚之色。


    “怎麽了?”管事不明所以,“夫人認識這位老爺?”


    “怎麽不認識?這位就是咱們夫人的夫君,也就是我們的老爺陸羿大人。”商枝說道,“大夫,快給老爺看看。”


    管事沒想到無意間救下一個船的人,這裏麵竟還有東家的丈夫,也就是他們正兒八經的老爺。


    “那我豈不是立了大功了?”


    “豈止大功,簡直就是頭功。”蟬衣說道,“等老爺這裏沒事了,夫人肯定會獎賞你的。這次你做得很好。”


    大夫為陸羿檢查了身體。


    慕思雨問了大夫,這才知道陸羿之所以昏迷不醒,最主要的原因是脫水太久,緊接著又生病了,這才看起來如此憔悴,像是一下子老了許多似的。


    她坐在床邊,用帕子擦拭陸羿的臉頰。


    蟬衣和商枝得知這裏的‘主子’是陸羿,馬上安排其他人去照顧隔壁的部下們。


    那些部下的情況比陸羿還不如,一個個脫水嚴重,再加上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一個個臉色都不好。


    慕思雨帶來了不少物資和藥品,這次派上用場了。


    “林管事,島上的人沒有問題吧?他們住在這裏,可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


    “夫人放心,客人們都挺好的。這雨雖然很大,但是咱們這裏不缺吃不缺喝不缺玩,還能欣賞另一種風景,客人們不知道在這裏呆得多高興呢!”


    陸羿睜開眼睛時,隱約看見一道玲瓏的身影。


    那身影無數次在夢裏出現過,但是每次夢醒過後,那一切又變成了虛無,隻留下一片空寂和悵然若失。


    他閉了閉眼睛。


    這次,聲音還是沒有停下來。


    “這場雨來得不巧,不過也不是全然都是壞事。比如說,咱們的那艘新船顯然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也能安全行駛,可見我們是成功了的。另外,島嶼從創建初期到現在,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惡劣的天氣。客人們隻見過它美得像仙境的風景,沒有見過現在這樣的風景。你再派手下的人四處看看,哪裏有問題得及時匯報,咱們可以修正一下。”


    “好。”


    “另外,客人們來自四麵八方,他們對飲食的口味不一樣。在登記客人資料的時候,一定要記清楚他們是哪裏的人,這樣方便安排適合他們的飯菜。”


    “是。”


    “還有……”


    陸羿聽著那有條不紊的聲音,再次睜開眼睛。


    不是夢。


    如果是夢的話,不可能持續這麽久,更不可能這麽真實。


    “夫人……”陸羿喚她。


    正在說話的聲音停下來。


    站在窗邊的慕思雨抬頭看過來。


    當看見陸羿慢慢地坐起來時,她朝旁邊的林管事揮了揮手,大步走了過來。


    “夫君,你怎麽樣了?”慕思雨看著陸羿。


    陸羿拉著她的手,看著她說道:“我怎麽落到你手裏的?”


    “怎麽的?你不想落到我手裏,還想落到誰的手裏?”慕思雨掐了一下他的腰。


    “嘶!”


    “你怎麽傷成這樣?還有,你怎麽會脫水?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低估了對手。”陸羿說道,“竟被人擺了一道。不過還好,好不容易找到一艘船,從海上回來了。等我療好傷,恢複好了再找那暗害我的人討債。”


    “是京城裏的人?”


    “有人不想我回來,想盡辦法攔我的路,讓我脫不開身。當然了,我這麽久沒有回來,也是因為想查些事情,也不是沒有收獲的。”


    “先不說那些,我不愛聽那些話,也不在乎那些。”慕思雨說道,“商枝,粥呢?”


    “來了。”商枝把冰好的粥端過來。


    慕思雨親自喂陸羿喝下半碗粥。


    他脫水厲害,再加上餓了些日子,不能馬上吃太多東西。


    蟬衣從隔壁回來,說道:“老爺,你帶回來的那些人也醒了,現在正在吃粥。奴婢給老爺匯報一下,免得老爺擔心他們。”


    “好。”


    陸羿靠在那裏,看著兩年不見的妻子。


    兩年的時間,許多事情都發生了,比如說他看上去老了許多,而他的愛妻還是這麽年輕漂亮,甚至比年輕的時候還要漂亮。


    他聽著外麵的大雨嘩嘩聲,說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這裏是其中一個島上,我給它取名為仙境。”慕思雨說道,“你們的船被我的人發現了,他們冒著生命危險把你們救上岸,然後向我發信號。幸好我聰明,在不知道他們遇見什麽事情的情況下,我把吃的喝的治病的都帶上了,還抓來了三林城醫術最好的大夫,這才把你的小命救回來了。”


    “夫人真是我的福星。”


    商枝和蟬衣識趣的退出去了。


    陸羿拍了拍床板:“上來,太冷了,陪我暖暖。”


    慕思雨脫下鞋子上了床,靠在他的身側。


    她不敢把身體的重量壓在他的身上,擔心他的‘小身板’受不住。


    “現在沒有別人,你把這兩年發生的事情告訴我吧!我想聽。”


    “好。”


    陸羿把這兩年的經曆挑重點的說給她聽,每當談起危險的事情時,他避重就輕,一語帶過,可是慕思雨太了解他了,那些危險的細節她可以自動腦補。


    她窩在他的懷裏,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眼淚。


    “兩年時間沒見,小清兒和少璟是不是長高許多了?他們是不是不記得我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了?當年我承諾會一直陪著你,不會再與你分開,沒想到還是分開了這麽久,我又失言了。”


    陸羿親了親慕思雨的耳側。


    “你又不是故意的。”慕思雨說道,“兩年時間可以改變許多東西。對了,忠王的大軍怎麽還沒有回京?”


    “本來要回的,又被攔住了。不過我回來了,一定會讓忠王平安歸來,到那時……”


    那個位置也該換人坐了。


    他不在兩年,那個老皇帝多坐了兩年,夠本了。


    再者,陸少羽也不能一直在地方上,以他這兩年的功績來看,足夠把他調回京城做個京官,而且官職還不能太低了。


    “嘶……”陸羿吃痛,回過神來。


    慕思雨抬頭看他:“你才剛醒,滿腦子都是朝中的事情,累不累的?在這個時候,你不能下床走動,連喘氣都這麽困難,懷裏還抱著你的女人,你就不能平平靜靜地陪我看會兒風景嗎?”


    “夫人,為夫錯了。”陸羿抱緊她。


    慕思雨輕吐一口氣。


    她一直擔心他的安危,現在看見他回來了,哪怕受了傷,至少人是沒事的,總算是能鬆口氣了。


    “這次我能回來,那位武安侯世子功不可沒。”陸羿說道,“謝家的那小子,還記得嗎?”


    “記得,長得挺俊的,是個不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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