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裏,陸少璟為柳九竹係好披風繩子,說道:“那邊有個烤肉攤,要不要嚐嚐?”


    柳九竹心裏的失落蕩然無存,連忙點頭:“好呀!”


    陸少璟看她的樣子,說道:“你還沒有逛過夜市?”


    “沒有。”柳九竹搖頭,“最近麻煩不斷,我們連白天出門都要小心翼翼,更不敢晚上出門了。”


    “好,那我帶你到處逛逛。”


    柳九竹把小手塞到陸少璟的手心裏。


    陸少璟回頭看著她。


    柳九竹別扭地說道:“這麽多人,我怕和你走散了。”


    “不會的,我會牽著你。”陸少璟帶著柳九竹在夜市裏逛著。


    如今各個地區都取消了宵禁,夜晚出來逛夜市成了城裏人消遣的方法之一。不得不說,特別是夏季炎炎的時候,大多數人更喜歡夜晚出行。


    柳九竹咬了一口烤肉,滿臉幸福的模樣:“太好吃了。”


    陸少璟拿手帕擦了擦她嘴角的油漬:“小髒貓,慢點吃,剛烤好的肉會很燙的。”


    “夫君,那邊好熱鬧,我們去看看吧!”


    陸少璟看了一眼,說道:“那個位置應該是有人在套圈。”


    “什麽套圈?”


    “就是把一種小圈扔出去,麵前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套到什麽就帶走什麽。每個老板的要求不一樣,我也不知道這個老板怎麽定的規則。”


    “聽起來很好玩的樣子,我們去看看。”


    柳九竹帶著陸少璟擠進人群裏。


    果然,那裏是個套圈的攤位。


    麵前擺放著各種各樣的陶瓷小人,每個小人都憨厚可愛。


    “我這些陶瓷小人可不是普通的陶瓷小人,這裏的每個都是去雲安寺受過香火,有著求子的作用。”


    “你這些圈多少錢?”


    “一文錢一個。”


    柳九竹看向陸少璟。


    陸少璟拿出十文錢:“先玩,要是喜歡再買。”


    “夫君,我想要那個……”柳九竹指著對麵的陶瓷小人,“那個小人長得特別像你。”


    陸少璟順著她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果然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我來套。”


    “不要,我想自己套。”


    她想親手套一個他,看看他們的緣分怎麽樣。


    柳九竹對準那個位置,扔出手裏的圈。


    陸少璟從她扔出去的角度以及力度就知道肯定套不上了。


    “沒關係,還有幾個。”


    柳九竹深吸一口氣,堅定地看著對麵的陶瓷小人,再次扔出手裏的小圈。


    又一次失敗了。


    一個又一個小圈被扔出去。


    麵前全是散落的小圈,但是沒有一個套住了。


    陸少璟站在柳九竹的身後,抓住她的手掌,帶著她扔出手裏的圈。


    柳九竹感覺到他的氣息,看著他那雙好看的眼睛,根本沒有注意對麵的陶瓷小人,視線全在他的身上。


    “套上了。”旁邊的人高興地說道,“小姑娘,你夫君幫你套上了。”


    柳九竹紅著臉頰,欣喜地看著陸少璟。


    陸少璟用剩下的小圈隨手一扔,套上了另一個女版的陶瓷小人。


    “恭喜這兩位套中了兩個。”老板說道。


    陸少璟把兩個陶瓷小人遞給柳九竹。


    柳九竹這才發現陸少璟隨手套的那個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我要好好收藏起來。”柳九竹說道,“這是夫君送給我的。”


    陸少璟聽了這話,拉著她走向不遠處的花店。


    為什麽夜市裏有花店,他也不懂,隻是看見了,就想買一束花送給她。


    他娘曾經說過,沒有哪個女生不喜歡花。如果她說不喜歡,要麽口是心非,要麽那個想送花的人不是她心中的那個人。


    “夫君,今天我很開心。”


    柳九竹捧著花,嬌羞地看著陸少璟。


    陸少璟摸了摸她的頭發:“那邊還有炒魚丸,要不要吃?”


    “要。”


    陸少璟拉著她走向不遠處的攤位。


    夜市時間是有限的,百姓們就算再喜歡夜晚,也不會在這裏玩到天明。到了閉市的時間,陸少璟帶著精神抖擻的柳九竹回了住處。


    翌日。陸少璟帶著勞累了一晚上的鍾樹根回去複命。


    陸少璟打量著鍾樹根。


    鍾樹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


    “怎麽了?”


    “身體不錯。”陸少璟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還是悠著點,畢竟容易體虛。”


    旁邊的幾個人偷偷地笑著。


    昨天晚上這幾個人都住在陸宅,關於鍾樹根那邊的動靜,他們也聽了個七七八八。現在他們一個個眼睛泛黑,鍾樹根也不遑多讓。


    鍾樹根聽出了言外之意,隻尷尬了幾秒鍾,很快就恢複如常,還拍著胸口說道:“我這身體可不是吹的,就算你們體虛我也不會體虛的。”


    柳九竹從廚房走出來,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遞給陸少璟:“這是我和廚娘一起做的肉脯,你在那裏要是覺得飯菜不合口,就拿出來解解饞。”


    “怎麽不多睡會兒?”


    “我睡不著了。”


    柳九竹又對鍾樹根說道:“我讓廚房做了兩份,樹根哥的那份已經放在你的行李裏了。”


    “謝了,竹子。”


    “你們在外麵一定要相互幫襯,千萬不要被別人欺負了。”


    “竹子,你隻管放心,以你夫君的身手,他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還指望別人欺負他?”鍾樹根說道,“那個,竹子,青絲你幫著照顧點。你知道她的,性子大大咧咧,有時候得罪人都不知道。”


    “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把她照顧得妥妥當當的。”


    柳九竹送走了一行人。


    她看著陸少璟的身影走遠。


    楊青絲從裏麵走出來,抱著門柱說道:“他們走了?”


    “你要是困就回去繼續睡,這裏已經沒什麽事了。”柳九竹說道。


    “這些花是哪來的?”楊青絲看見了插在花籃子裏的花。


    柳九竹連忙從她手裏搶過花籃,害羞地說道:“我現在都嫁人了,除了一個男人可以給我送花之外,還能有別的男人送花嗎?”


    “陸澤這麽會哄女人開心呢?”楊青絲說道,“不過我不愛這些虛的,隻要兩個人在一起,他心裏有我,我心裏有他,這日子就夠了。”


    柳九竹點頭附和。


    “不行,我要回去躺著。”楊青絲扶著腰,“下次不能再這樣瘋了。”


    楊青絲這一覺睡得不踏實,因為陸宅門外出現了不速之客。


    這個所謂的不速之客,就是張員外府上的家丁。


    “陸夫人,我們老爺誠摯邀請你入府一趟,這是請帖。”


    “不去。”


    “隻要夫人幫老爺這個忙,到時候給你一百兩銀子做為酬謝。”


    “我也不要。”柳九竹說道,“這裏是我家,你們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擅闖我家,那是私闖民宅,這是要犯大罪的。”


    “聽說陸夫人的祖母是醫婆,為許多女人接過生,救了不少孩子。現在張夫人的肚子難產,怎麽也生不出來,要是陸夫人能幫她把孩子平安生下來,不僅有一百兩銀子的重謝,還可以為你爭取行醫證書。”


    柳九竹非常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


    她倒是沒有想過成為真正的行醫大夫,但是想到那個可惡的房秀蘭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辜的,就沒有辦法袖手旁觀。


    “你們夫人現在怎麽樣了?”


    “痛了一天一夜了,再這樣下去,隻怕孩子和大人都沒有辦法幸免。我們老爺的意思,隻要你救出小少爺,一百兩銀子就歸你。”


    至於大人嘛……


    能不能存活都不重要。


    張員外知道房秀蘭和柳九竹有過節,既然派人來請她,就是打定主意隻想要孩子,對大人的死活並不放在心上。


    柳九竹皺了皺眉:“醫者仁心,我不會在這個時候找她的麻煩。”


    事實上,她找的麻煩早在之前就埋下了種子,就等著那種子慢慢地生根發芽,最後變成束縛他們的藤條,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楊青絲聽說柳九竹要過去,喚來幾個手下的人,讓他們帶著柳九竹和自己一起過去。


    張員外在原地走來走去,神色焦急。


    旁邊的姨娘柔聲說道:“老爺別急,夫人很快就生了。”


    “從昨天到現在還沒生,也不知道肚子裏的孩子怎麽樣了。要是孩子有什麽三長兩短,看我怎麽收拾那個賤人。”張員外罵罵咧咧,“我派人去請那姓陸的丫頭,怎麽還沒有過來?那姓陸的女人年紀雖輕,但是跟著她奶奶當了多年的穩婆,早就練就了一身的手藝,比其他年邁的穩婆更可信。”


    “老爺,來了。”仆人從外麵跑進來,“陸夫人來了。”


    “現在在哪兒?”


    “奴才帶她去夫人的產房了。”


    “行,我們也去看看。”


    張員外趕到產房外麵。


    隻見產房門口守著幾個高大的男人,那些男人的腰間都垮著劍,從眼神來看,一個個凶神惡煞,絕對不是省油的燈兒。


    “你們是誰?”


    “我們是陸府的下人。”


    張員外打量著這些所謂的陸府的‘下人’,發現這些人個個身手不凡,絕對不是普通的下人。


    原本對柳九竹還有點妄想的張員外看見這樣的保護,馬上沒有那個花花腸子了。畢竟這女人一看就很麻煩,招惹上她不劃算。


    他站在門口,聽著裏麵的動靜。


    房間裏,柳九竹看著躺在那裏的房秀蘭。


    房秀蘭看見柳九竹,神色恐慌。


    “你來做什麽?你別過來……”


    “你是不是來找我索命的?誰讓你總是和我作對,我就是故意放的那把火……啊,孩子,我的孩子怎麽樣了?”


    楊青絲在旁邊說道:“這個更吵,怎麽辦?”


    “她是孕婦,還指望她用力生孩子,不能打昏。”柳九竹事先說明,免得又被楊青絲打昏了。“我先檢查一下她的肚子。”


    楊青絲在旁邊給柳九竹打下手。


    “怎麽樣?”


    “肚子裏的孩子太大了。”柳九竹說道,“要是執意這樣生下來,怕是會造成血崩,那你就……”


    “有沒有兩全齊美的方法?”房秀蘭問柳九竹。


    “剖開肚子。”柳九竹說道,“這樣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減輕大家的傷心。”


    “剖開了,我還能活嗎?”


    “當然,等把孩子取出來,再把你的肚子縫合起來就行了。我曾經遇見一位遊醫,他缺一味藥材,找了幾天幾夜之後還是沒有找到。我正好知道那味藥材,帶他過去了,他就教我這樣的剖產術。”


    “你之前從來沒有用過吧?現在用在我的身上,那我要是出事了怎麽辦?”


    “雖然之前是沒有用過的,但是我在兔子老鼠身上試過許多次,沒有問題。”柳九竹說道,“你這肚子太大了。既然你們找到我,想必是其他穩婆不願意收,才不得不找到我吧?


    房秀蘭疼得慘叫。


    柳九竹平靜地看著她,等著她做出決定。


    “要不,我去問張員外?”柳九竹問,“反正這個付銀子的老板是他。”


    “不,不要問他。”房秀蘭說道,“在他的眼裏,我最大的價值就是肚子裏的孩子,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要是你出去問他,他的答案隻有一個……”


    那就是剖。


    不管大人是什麽結果,隻要把人生出來就行。


    “那你決定好了嗎?”


    “剖吧!”


    “我還需要準備點東西。”柳九竹說道,“當然了,肯定是現成的。要是臨時要做那些工具,先不說找不到一樣材質的,就算找到一樣材質的,時間上也來不及。”


    “那現在在哪裏?”


    “在我家。”


    “你家……”房秀蘭激動起來,“我現在這麽痛苦,你還要去你家找東西再過來?”


    “我沒有帶工具,就算現在留在這裏陪你,那也解決不了生產的問題。你到底能不能接受,要是能接受,我就回去提工具箱。”


    房秀蘭鬆開她的衣服,渾身冷汗地說道:“你去吧,快去快回。看在肚子裏的孩子麵子上,想必你也不忍心看我死在這裏。”


    柳九竹帶著楊青絲回了一趟陸宅。


    她是不會把楊青絲一個人留在那裏的。


    兩人提著藥箱趕回張員外的宅院。


    “啊……”房秀蘭的慘叫聲越來越虛弱。


    柳九竹正準備進門,看見花圃那裏有個人鬼鬼祟祟的。


    那人駝背,戴著鬥笠,看不見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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