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長歌整理行李的時候,從背包裏拿出那塊磚頭,心裏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寧友川大概就是很隨意的舉動吧,也許這塊磚頭就是想給那四年畫上一個句號。 路長歌這樣想著。 寧友川放下路長歌這邊的事不再多想。關於路長歌的能力,他不太懷疑,這個人做事雖然偶爾懈怠、拖拉,但是總體上非常有分寸,絕對不會拖進度。所以隻要把問題三言兩語點出來,路長歌明白就好,不一定非要說破。 讓他感到頭疼的,其實是向陽的事,寧友川仔細思考過了,小賈說的很對,如果向陽真的有演戲的天分,跟著藝人部要比去製片部更加前途無量。 隻不過這是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罷了,選擇權還是在向陽手中。畢竟做演員得到的多,失去的也很多。 正想著的時候,向陽就來了。 他用鑰匙打開寧友川的家門,看見寧友川以後一愣,隨即揚了揚手裏兩件掛的筆直的西服,“幹洗過的衣服,我送過來,明天穿哪件,您看一下。” 寧友川收起自己的思緒,不想讓向陽看出異常來。 向陽把衣服放進衣櫥,又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間,剛要走的時候被寧友川叫住。 向陽從寧友川那個認真的態度裏麵,看出了一些信息。 “寧導有事要和我說?”向陽坐在寧友川對麵,被寧友川的鄭重其事感染,他的態度也很正式。 寧友川想了想,覺得不如現在就問問向陽的意思,如果如小家所說,向陽在這方麵確實是個人才,那他也不好埋沒人家。再說,給自己白白幹了七年助理,自己在最關鍵時刻推他一把也是應該的。 所以寧友川笑著看向陽,問他,“有沒有給我跑龍套的打算?” 向陽一聽,原來是這事。這也沒什麽啊。 “以前也不是沒串過角色的,怎麽這麽問呢。” 向陽以前也在寧友川的片子裏出境過,多半演些道具式的人物,或者是人山人海背景牆中的一個。 恐怕這次,向陽又以為是這樣了吧。寧友川笑笑。 “和以往不一樣。” 向陽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有什麽不一樣?” “也沒什麽,”寧友川又突然不想太早把這件事定下來,“過陣子試戲,你也過來試試鏡,有個角色你演正合適了。” 寧友川沒說錯,《迷城》裏的男二號是極具憂鬱氣質的文藝青年,很適合向陽的形象。寧友川一向是公私分明的人,即便是這樣,也不想給向陽開太大的後門。 況且,他也不確定向陽就真的能走上小賈的那條路,於是索性等試鏡塵埃落定,再去做決斷。 想到這裏,寧友川揮揮手,“你先走吧。我再上會兒網就睡了。明天沒事的話不要太早叫我。” 向陽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小賈個子不高,整個人給人那種小而精的感覺,用寧友川的話講就是都讓心眼兒墜住了。此刻他被林一賢死皮賴臉地摟在懷裏,態度強硬,堅決不讓他離開自己家。 “我就是出去買個宵夜,你這是做什麽。”小賈哭笑不得。 林一賢黏人的勢頭上來,總是讓人難以招架。 “親愛的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林一賢做出生離死別的陣勢來,眉目間十分悲痛。 這就是和演員過日子的煩惱,你根本不知道她會在什麽時間發作。 “去,到床上躺著。” 林一賢一怔,隨即把手收的更緊,把小賈攔腰抱著,“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是在騙我。” 語氣又摻雜了那種黑道上的狠勁兒,仿佛自己輕舉妄動間就要丟了性命。 “別鬧,乖了。”小賈硬著頭皮應付著,他真的很餓,想出去買點小吃而已。不想光是出門就被林一賢纏了半個小時。 “你變了……你以前隻有人家一個,你現在,外麵有人了!” 林一賢頃刻間又化身為怨婦,小賈皺了眉頭十分無語。 突然,小賈意識到什麽,眉間帶笑,轉頭輕聲問道,“是不是因為向陽的事,讓你吃醋了?” 林一賢手臂一緊,雖然麵目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小賈卻感到她情緒的震動。 “別裝,你的演技還是我調教出來的,能瞞得過我嗎?”小賈感到好笑,“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林一賢鬆開了手,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神色間帶了落寞。 “你可是把其他的藝人都轉出去了,現在隻帶我一個的。” 小賈頓了一下,“你和別人自然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你膩煩了我了,想找個新人帶。” 小賈語塞,他不知道怎麽解釋,可能,他真的是帶著這樣的想法。好林一賢確定關係以後,他把手裏的其他藝人都轉了出去,一心一意打造林一賢國際一姐的形象,這種愛情和事業分不清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十年了。 “我沒想那麽多。”小賈也坐到沙發上,林一賢身邊。 “向陽給我的感覺很壓抑,就好像當年看見你一樣。所以……” 那日在c市,小賈看見向陽送寧友川去飯店和自己、林一賢見麵。那個寂寞壓抑的神色,讓小賈知道向陽是個內心很強大的人,一個內心蘊含著無窮力量,卻壓抑著的人。 這樣的人,是最有韌勁的。 就像當年的林一賢一樣。 “你當真厭煩了現在的生活了。”林一賢麵色有些平淡,看不出悲喜。 小賈卻知道這是她怒極的模樣。 “我束縛了你吧。”林一賢問道。 小賈搖搖頭,“沒有,絕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隻是什麽?” “太久沒嚐試過成功的滋味,有些獨孤求敗的感覺。” 林一賢的怒火突然泄了下來,垂著雙肩,“好吧。” 小賈笑著拍拍林一賢的頭,“白長了這麽大的個子。怎麽不好好想想,我對你的感情那麽深,可曾變過?” 林一賢無話以對。她知道,她助小賈的事業達到頂峰,但同時也是小賈事業的牽絆。 回到b市第二天,成祥又去醫院看望了自己的母親,綜合檢查的結果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出來,所以暫時還不能確定成媽媽的反應是喜是悲。 成祥在觀察病房門前看了十幾分鍾就出來了,隨後去了路長歌那裏。 “c市你還回不回去?”成祥主要是想問這件事情。 路長歌有些為難,他也正想說這件事情,原計劃是想在c市駐組三個月的。但是沒想到居然接了寧友川的金梅獎,再加上可能還會有其他的創作計劃,所以…… 隻是,這話不好和成祥說。 成祥看出了他的遲疑,笑著說,“沒關係,反正c市那邊也沒什麽大的改動了。就連耗子我也不打算讓他回去了。那邊又不缺副導,耗子從這部電影學到的也夠多了,沒必要讓你們再跟著。” 這話倒是有道理,耗子本職絕對不是副導演,他也隻是在祥悅影音成立以後想學些和影視製作相關的東西。從頭到尾的所有流程裏,跟過那麽一段時間也就行了。耗子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裏,沒必要讓他從頭至尾都一直辛苦著,既然目的達到了,耗子也該輕鬆輕鬆了。 “所以,你和耗子就都別回去了。我偶爾回去盯一次也就行了。那邊殺青的時候再過去,也是一樣的。” 成祥把路長歌想要聽的話都說了出來,他差一點就快以為成祥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了,高興溢於言表,倒是一點都不遮掩。 “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那邊實在不是我創作的環境,再留在那裏,金梅獎鐵定砸了。” 成祥笑著拍拍路長歌的腦袋,“你倒是不欺瞞。忘了我是你現在的上司了,這就和我說起跳槽的事了。” 路長歌看著成祥那個笑眯眯的眼神,心裏一時間不知所想。 “也怪了,還真沒想過這一層,也就沒想過要瞞你。” 路長歌語氣真誠,言辭懇切,倒是讓成祥一時間不知所措了。 成祥隻好一笑,“要不,叫耗子買些東西過來,一起吃午飯吧。” 路長歌知道成祥這話的意思,欣然同意。 成祥是會下廚的,而且手藝不錯。 其實路長歌也會,小時候路夫人出去上班,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弄飯吃。隻是後來和寧友川在一起之後兩個人都吃向陽帶來的東西,所以他基本上把做飯這件事忘的差不多了。 “你點幾個菜?”成祥問道。 路長歌想了想,便拿電話叫耗子買了幾樣自己想吃的東西過來。 “有魚和西蘭花,芥藍,還有牛肉,欖菜四季豆的材料,還有豆腐。” 成祥無奈,“我也不是什麽都能做的,比如這魚我就做不好,牛肉還行。” 路長歌有些慌,“那怎麽辦啊,我已經叫耗子買過來了。” 成祥笑了下,“無妨,隻是味道欠佳,營養還是有的,就將就著吃一點吧。” 路長歌又高興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耗子就提著一堆的東西上來了。他人瘦小,力氣倒是挺大的,路長歌點菜的時候沒覺得東西多,可是耗子拎上來他才意識到竟然有那麽多隻袋子。 耗子拎著水淋淋的一攤袋子直奔廚房,放好了之後還出來幫路長歌把地板擦了。 成祥挽著袖子就進了廚房。 路長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房子雖然小,但是此刻卻很溫馨,真正像個家一樣。 三個每家的孩子湊在一起,彼此溫暖,彼此卻都不曾察覺。 路長歌看了一會兒電影便禁不住無聊了,又聽見廚房裏熱火朝天的烹炒聲音,頓時忍不住想去湊這個熱鬧。 等路長歌趴到門口那裏一看,就樂了。成祥和耗子兩個人穿戴著圍裙,成祥站在灶台前掂大勺,耗子就蹲在地上擇菜打下手。成祥要什麽醬醋油鹽,耗子都一一給他擺好。 路長歌趴在門框子上看了半天,突然眼眶發熱,便轉身又坐回客廳裏去了。 成祥和耗子都不知道路長歌來過,依舊坐著自己的事。 耗子處理那條活魚,拿著菜刀照著腦袋狠狠拍了兩下,魚就不動了。 “還挺專業的。”成祥一邊翻炒著鍋裏的青菜,一邊打趣耗子。 成祥一偏頭,這才看見耗子握著殺魚刀的手上,還戴著一串菩提子佛串。 倒是有一種矛盾的美感。 “信佛?”成祥隨口問了句。 耗子愣了一下,隨即搖頭,“不算是,隻是有段時間覺得,該找點信仰。” 成祥偏頭不再說話,眼裏有一種笑意,讓耗子幾乎看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