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回味路夫人說的話,的確,他為路長歌做的太少了。可是在他人生的前半段時間,從未扮演過一個父親的角色。 人們口中所說的父慈子孝究竟是怎樣的光景,路先生突然很想知道。 “不如我們去北京,和他一起生活一段時間。”路夫人小心翼翼地提議。 路先生歎氣,“我何嚐不想。” “我想,這件事由我來提議的話,他不會拒絕的。” 路先生聽她這樣一說,眼睛裏有了渴盼的神色,緊接著又失落了,嘴裏喃喃自語,“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路夫人忍不住笑,卻掩蓋不住苦澀,她覺得自從長歌受傷以後,路先生就老了幾歲,現在,更是有些脆弱了…… 傍晚時分,路夫人照顧路先生喝下湯藥以後便和兒子通了電話。 路夫人把和路先生的提議小心翼翼地說了一遍,電話這邊的路長歌沒有立馬給出回複。 “你好好想一想。畢竟你一個人住著,我們都不放心。” 路夫人一直以為電影拍完,路長歌就搬離了寧友川的家回到了自己的公寓。畢竟在她的心裏,路長歌和寧友川隻是工作和朋友的關係。路先生從未和她透露路長歌與寧友川的事,她會這樣想也無可厚非。 電話這邊,路長歌卻陷入了兩難。 他不得不承認,他將寧友川視為最後的浮木。他就好似一個落水的人,緊緊抓住亦可稻草,即便不起任何作用也不會輕易放手。 可是,他卻越來越覺得無論是稻草還是浮木,寧友川都不足以帶他脫離困境。他的危機,源於他自己。沒有人能幫助他,戰勝他自己。 所以……如果離開寧友川…… 未等路家夫婦要接路長歌同住的事敲定,《天下第一刀》的後期製作便告一段落,進入宣傳期。風雲影視和祥悅因為了解內幕,都沒邀請路長歌參加宣傳活動。原本一檔訪談節目想請路長歌與寧友川共同出鏡,也被祥悅影音擋了下來。 風風火火宣傳了小半個月,小成本的武俠電影《天下第一刀》上院線了。 也許是新鮮的關係,路長歌的愁緒被衝淡了不少。 《天下第一刀》首映那天,寧友川帶著路長歌去看了午夜第一場。 兩個人並排坐在影院放映室靠後的座位,同行的還有過來湊熱鬧的王柏川。三個人看過電影,便去路邊攤喝酒。 “這一頓該是長歌來請!”王柏川嘻嘻哈哈的,嚷著要宰路長歌一頓。 寧友川在一邊笑嗬嗬不出聲,他之所以叫上王柏川就是怕路長歌太悶。不管怎麽說,王柏川算是一位很好的朋友,至少他對路長歌是真心維護。 “你看,咱們大編劇的熒屏處女作這麽大張旗鼓地問世,這一頓不是你請是誰請?”王柏川一邊張羅著,一邊點菜點酒。 “咳,咳。”寧友川輕咳了兩聲,王柏川固然好心,卻搔到了他的痛處。 路長歌的熒屏處女作……嚴格算起來應該是幾年前那些作品吧。因為是槍手,所以不記名,見不得光算不得數。可是有哪一部不是嘔心瀝血,哪一部不是心頭佳作。 路長歌側著耳朵聽見寧友川的輕咳,抿著嘴勉強笑了笑。 王柏川還沒察覺失言,繼續一路調侃下去。 一夜閑聊,追憶過去展望未來,寧友川帶著喝了點小酒的路長歌回到家時已經快有天光了。路長歌微醺,迷迷糊糊地靠著寧友川的肩膀,寧友川將他半扶著放到床上,正要起身的時候,突然就被路長歌拉住了手臂。 “你說,我會不會成為大編劇!”路長歌朦朧著無神的雙眼,執拗地不鬆手。 寧友川一愣,最近很少見到路長歌醉酒,也將他的九品放在腦後了。如今他拉住自己的衣袖,語氣裏滿是期待和信賴,倒叫他不知如何應對了。 隻能說,他太久沒有受過這種“待遇”了。 “能,一定能。”寧友川把路長歌的胳膊放回床上,拿過床頭的被子壓在他的身上。 “你安分一點!”寧友川壓住路長歌的手腳,可是半響,路長歌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亂動。 “嫦娥?”寧友川有些匪夷所思。 須臾,一股力道迎麵而來,寧友川被路長歌拉倒在了床上。 “你……”寧友川感受著身子下麵的人,小心翼翼地呼吸。 “我會是大編劇?”路長歌的聲音有些淒慘,笑容暗淡無光。 “會。”寧友川掙紮著想起來,卻想到了什麽,索性上床躺在了路長歌身邊。 “你這麽年輕,就寫了院線電影,又進了金梅獎。在不久的將來,你還會有更高的成就。你喜歡話劇的話,我就陪你玩話劇。你喜歡微電影,我就投資幫你拍微電影。你喜歡……” “噓……”路長歌做了個噤聲的表情,寧友川乖乖把嘴閉上了。 “照你這麽說,沒有你,我就這樣了?”路長歌的話音幽幽的,聽得寧友川心裏一陣膽寒。 “沒,我的意思是你光芒萬丈,要是能分我一星半點的,我就自豪了……” “你明知道不會的。”路長歌打斷寧友川幹巴巴的解釋,“我這輩子,大概真的就這樣了。等我眼睛好了,我就什麽都不會了。然後像普通人那樣,開個小買賣,做個小生意,平時沒事兒就看兩個電影。再結婚,生兒子,孝順爸媽。哦……我爸媽不用我孝順。” 這番話刺痛了寧友川,具體是哪裏痛,他也說不上來。 他不想聽路長歌再繼續說下去,便翻身堵住了路長歌的嘴巴。 路長歌感受到這個突如其來的吻,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隨後便悄然不動了。 寧友川心下一陣欣喜,由淺入深地試探,那人溫潤的口腔與濕滑唇舌像是被施了強力的魔咒,引人入勝。 路長歌一陣迷離,魂魄仿佛與肉體剝離,他想起很久以前,成祥和自己的吻。 成祥對他表露心跡,對他小心翼翼,然後離他而去。 寧友川在路長歌失神間剝了他的衣服,解開了他的褲子,然後當路長歌回神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握住了他的要害。 “給我一個機會,求求你嫦娥。”寧友川的吻連綿不斷,放在路長歌身下的手也越來越靈動,把自己的體溫傳給路長歌,把自己的動情傳進他心裏。 路長歌久久沒能自拔,等發泄一通過後,寧友川的手轉到後麵想要更進一步時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別……”路長歌的聲音弱弱的,眼睛濕濕的像是受了委屈,寧友川隻看了一眼就心酸極了。 “我又沒欺負你。” “我知道。” “給我一個機會。” “給我一點時間。” “給你時間……你就會重新接受我嗎?” 然後路長歌沒說話。 寧友川被不敢虜獲了神智,略帶憤恨地去褪路長歌剩下的褲子,粗暴地解自己的腰帶,強迫兩具身體緊緊貼在一起。 攻擊的意味明顯加重,帶著醉意的路長歌忍不住把懦弱的一麵暴露無遺。 “求你了。” 寧友川的動作驀然停止。 “你這樣不行的……”我也有需求。 寧友川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他給路長歌重新整理好衣服,然後老老實實地躺在一邊。 路長歌停了半響不發一聲,等他確認寧友川消了其餘的念頭後,便踏踏實實地沉沉睡去。 寧友川看著天花板,許久,他翻身坐起去客廳的小吧台為自己開了一瓶洋酒。 第76章 寧友川覺得自己的事業開始走下坡路。 組委會傳來消息,寧友川的《迷城》落馬,整部影片空手而歸,連一個提名獎都沒有拿到。這對已經躋身國際一線導演的寧友川來說簡直是恥辱。 消息還未大麵積傳開,風雲影視決定對此封殺新聞,低調處理。 即便是這樣,將來開獎的時候肯定會有好事者拿此事大做文章。 不過寧友川一向對媒體的話不以為意,他擔心的是另一件事,如果路長歌知道自己的劇本沒有在國際上得到任何認可,會是什麽反應。 時間過得太快,路夫人惦記著搬到北京去和兒子團聚,催促著路先生趕快將生意上的事交待下來。其實這也是一個借口,路夫人不是任性的人,她隻不過是想借著長歌的名義,讓路先生盡早退休。 路先生太要強了,事業上的事多半放不開手,生活上的事又替長歌操了不少心,累的自己開始有了很多的白發。 路夫人一點都不怪他,過去那麽多年他雖然沒對自己和兒子做過一星半點的付出,可是她看得出來他心裏有多自責。也許是為這個人守了太久,她習慣了讓步。 當冬天的雪慢慢下起來,h市的氣溫驟降時,b市也到了氣溫的冰點。 路長歌對季節毫無概念,隻覺得寧友川越來越忙碌,日子越來越漫長。所以,當他百無聊賴之際,寧友川在金梅獎失利的消息傳來時,他震撼了一下。 失望,然後是難以置信。 寧友川今日是個什麽分量,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能有今天,不僅僅是因為機緣巧合,更重要的是他確實是有才華的影視人,路長歌本以為這次金梅獎寧友川會有非常棒的成績,這種大賽的錦上添花能夠使寧友川的定位更加崇高。 畢竟商業片和文藝片,區別太大。 路長歌這樣歎息了一陣,早早忘卻了自己在金梅獎上也一無所獲的事。 路長歌決定,想個辦法安慰寧友川一下。 金梅獎的事沒過多久便滿城皆知。 與寧友川事業走低不同,風雲影業最近業績非常高漲。陳四雲在酒桌上對寧友川酒後吐真言,坦言自己沒想到《天下第一刀》票房能走這麽高。 “這部片子到底賺了多少?”寧友川漫不經心地問他。 陳思雲伸出五個手指比了比。 寧友川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心裏打了一陣子鼓。 路先生好大的手筆,不知路長歌知道後作何感想。 晚上,兩個人各懷心思湊到一張床上,不約而同都失眠了。 “那個……”最後還是路長歌先開的口,“你明天有沒有時間。” 寧友川心頭一跳,不知道是什麽等待自己,怎麽覺得在這寒冬臘月突然有一種即將春暖花開的錯覺呢……收回自己的心思,寧友川急忙回應。 “啊,有。你想幹啥呢……” 路長歌沒聲了,寧友川心裏打起鼓來。 這一位平時寡言少語的,不知道這是怎麽了,想到了什麽又不好開口。 正疑慮著,從另一床被子窸窸窣窣地塞進來一個東西,帶著體溫,寧友川心下一驚,急忙不動聲色地用手扒了過來。 是一張紙,寧友川起身開燈,不知道為什麽,他心髒跳得撲通撲通的。 “這是……”西餐廳的代金券,整一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