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招福伸手按上了魏堯的肩膀,盡管是在盛夏,又泡在溫泉之中,可他肩膀上卻冰涼一片,魏堯按著她的手,緩緩轉過身來,雙目泛紅,眼中噙著些許熱淚,裴家女眷的事情,定然給了魏堯很大的衝擊,他那麽小就見證了那麽血腥的事情,回到京城以後,既要防止各方陷害,還要背地裏集結勢力,將裴家從西北迎回京城,這其中的艱辛,雲招福光是想想都覺得難受。


    裴家付出了這樣慘烈的代價,怎麽可能回到從前?任何人遭受了這樣傾巢將覆的對待,都不可能無動於衷,而比其他人幸運的是,裴家本身就有起複的基礎,這十年來韜光養晦,皇帝漸漸的忘記了當年裴家給他的壓力,漸漸的習慣做一個高高在上的王,他甚至覺得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存在而存在,在把自己當成一個全能的神之前,卻早已忘記了自己還是一個人的事實。


    「你別這麽看著我了,事情都過去那麽多年了。」


    魏堯見雲招福神色都變了,一副要哭的樣子,趕忙安慰。雲招福低頭眨了兩下眼睛,讓眼淚不至於流下來,深吸一口氣:


    「事情既然發生過,那無論過去多少年都難以抹平。裴家的仇一定要報,這份罪行也一定要有人認下。杜抻如今已經舉家被流放西北,當年除了杜抻還有誰參與誣告裴家了?」


    雲招福難得一本正經的和魏堯討論這些問題,魏堯猶豫片刻後回道:


    「當年誣告裴家的主犯有三人。杜抻,褚聞傑,這兩個都已經解決了,還有一個就是撫遠侯袁甪剛。」


    杜抻全家被流放,這個罪行如今看來隻輕不重,當年裴家女眷會集體自刎,和杜抻關係最大,所以讓他舉家流放,算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裴家當年遭受的罪,也要杜家一並遭受了才行,而褚聞傑是誣告之人,他被各種證據釘死,又加上失去了皇帝對他的信任,被判了秋後問斬,沒有禍及家人,剩下一個撫遠侯,這位才是最難對付的,一個手握重兵,又是皇後兄長的人,魏堯和裴家若是想要扳倒他,可能還要費一些功夫!


    他們會怎麽做,雲招福不想知道,橫豎她也幫不上什麽忙,隻是不管魏堯決定做什麽,怎麽做,她都會站在他這邊。


    「撫遠侯不好對付,你與外祖,舅舅他們一定要小心行事。」雲招福叮囑著。


    魏堯勾唇一笑:「撫遠侯的確不好對付,不過他也有致命的弱點。當年裴家落難之後,袁家勢力做大,撫遠侯儼然成了取代裴家的人,我父皇生性多疑,對於任何威脅到他地位的人都不會縱容,而袁甪剛那個人,心思縝密,看出了皇帝猜忌的心思,怕落得與裴家一樣的下場,幹脆自請皇命,離開了他經營了半世的京城之地,遠赴嶺南鎮守,他在嶺南勢力挺大,成立了袁家軍,手握兵權,若是硬碰硬,吃虧的隻會是裴家,然而袁甪剛錯就錯在,當年他把京城所有的勢力全都轉移到了嶺南,若是裴家在嶺南地區,的確難以和他鬥,可如今是在京城……袁甪剛就鞭長莫及了。除非他把嶺南的勢力再次放下,但他肯定舍不得,這就是他的弱點,善加利用的話,未必不能成事。」


    雲招福聽著魏堯說話,在他眉宇間感受到了一股野心,脫口問出:


    「魏堯,若是扳倒了撫遠侯……你會想要做皇帝嗎?」


    撫遠侯倒了,太子的背後勢力也就不穩固了,那個時候,魏堯若是有心問鼎太子,興許還真不是難事。


    魏堯一愣,沒料到雲招福會問的這樣直白,勾唇一笑:


    「若我做皇帝,你便是皇後,不好嗎?」這是一句玩笑話,魏堯就是想聽聽雲招福的反應。


    雲招福斂目想了想,果斷的搖頭:「不好。我不想做皇後,隻想與你做普通的夫妻。當皇帝和當皇後都太累了。」


    她說的是真心話,皇帝皇後都是活在雲端的,一點都不真實,與她喜歡的生活完全不同。


    魏堯沉默片刻,又問:「那……你想象中的普通夫妻是什麽樣的?」


    雲招福覺得肩膀有些涼,往水下沉了沉,抵到下巴處,嘴唇一開一合說話的時候,下顎都能碰到水麵。


    「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周圍有圍牆,沒有圍牆,籬笆也可以,在院子裏有花有草還有菜,後院養雞養鴨,手裏有些銀子,不愁吃穿。高興了去城裏喝喝酒,吃吃飯,不高興了,就留在小院兒裏,看雲卷雲舒,風起風落。閑時我養花釀酒,你下棋舞劍,然後……再生兩個漂亮的孩子,一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全都要長得像你,我們倆看著他們長大,娶媳婦嫁人,聽兒子媳婦吵吵架,調調情,再聽閨女回來說說婆家的閑事兒。」


    雲招福覺得,反正不可能實現,那她就可勁兒的發揮想象力唄。自從認定了魏堯這個男人以後,雲招福已經自動的把他列入了她對未來暢想的藍圖之中。


    「就這些?」


    魏堯似乎聽得意猶未盡,還想雲招福繼續暢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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