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了眼守在門前的路祈,歐菲大步走進房裏。


    進去後看見裴嵐吟睜著眼沒在休息,她走到床邊,輕聲問:「嵐吟姐,你身子可有好一點?」


    「郡主怎麽來了?」她緩緩坐超身。


    瞧她臉色虛弱蒼白,歐菲又心疼又生氣,一開口就責罵屬下,「都怪那些侍衛太沒用了,現在才打聽到你被這個村裏的漁夫救了,所以我們這麽晚才趕來。」


    「他們能找到這裏已經很不容易,你別怪他們。」她替侍衛們緩頰。


    沒錯,該怪的是另一個人,歐菲忿忿道:「都怪路祈,要不是他把那個女人帶來,你就不會被推進河裏,更不會失去肚子裏的孩子。」


    見對方一陣沉默,察覺自己失言,她連忙又道:「好,我不說了,你別難過。」


    沉靜須臾,裴嵐吟抬眸看向她,「郡主,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什麽忙,你盡管說。」


    她從枕頭下取出一枚金色指環與一封寫好的書信一並遞給她,「我想請郡主幫我把這兩件東西轉交給路祈哥哥。」


    「好,我這就拿去給他。」她接過手,轉身走出房間。


    來到門外,她將東西交給路祈。「喏,這是嵐吟姊要我交給你的。」


    接過那枚他親自為兩人打造的婚戒,路祈神色一震,接著拆開那封信,抽出一張紙箋,上麵隻短短的寫著幾行字——


    戒指歸還,夫妻情斷,立離休書為據,今後天各一方,男婚女嫁,互不相幹。


    看完,他整個人怔住了,眼眨也不眨的盯著紙箋,「這……什麽意思?!」


    見他看了信之後,表情仿佛失了魂一般,歐菲探頭看去,不由得大讚,「原來嵐吟姊寫了離休書,做得好。」


    由於楚澐國為女帝開國,是以女子的地位較前朝提升不少,朝中也有一些女子任官,在婚嫁上,女方這邊不再僅憑父母之言,也需徵得女兒的同意。


    而在休離方麵,也不再僅由男方提出,亦可由女方提出,不過大多數的女子即使丈夫另結新歡,泰半仍是委曲求全,鮮少主動提出休離。


    「嵐吟,你真的……再也不能原諒我嗎?」路祈嗓音嘶啞得似要嘔出血來。紙箋上那些決絕的字,仿佛化為一根根的錐子,狠狠刺進他的心。


    歐菲冷道:「你有什麽值得原諒的?當初在萊河畔,若非你為了那賤人與我僵持不下,嵐吟姐就不會被那賤人給害了。」


    想起那一幕,路祈臉色慘白。


    狠狠瞪著他,歐菲再道:「陛下說要將那賤人處死,不過你既然這麽中意她,何不去求皇上饒了她一命,這樣一來,你就可以與那賤人雙宿雙飛,沒人會再妨礙你們。」


    聽著她尖刻的話,路祈神情憤怒的駁斥,「我對寧兒從未有任何想法,她狠心推嵐吟落水,讓嵐吟失去孩子,我怎麽可能原諒她,為她去向皇上求情!」


    他錯信寧兒,導致害了嵐吟和她腹中的孩子,若是此刻寧兒在他麵前,說不定他會忍不住親手殺了她,為自己的孩子報仇。


    「你如今會這麽說,當初又為何要那麽做,傷透嵐吟姊的心?」歐菲質問。


    「我……」他啞口無言,事到如今錯已鑄成,不管他再說什麽都於事無補。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路祈踩著虛浮的腳步像遊魂一樣轉身離開。


    心仿佛整個被掏空了,他茫然的往前走。


    趙寅見狀,不放心的跟上他,出聲勸道:「殿下別太過自責了,這事也不能全怪殿下,若非白陽王先帶走夫人,夫人也不會受此無妄之災。」


    他幽幽的搖頭,細數著自己犯下的過錯。


    「是我的錯,是我跟寧兒的事傷透了嵐吟的心,她才會跟著白陽王離開,她早就告訴過我,她夢見自己跌進河裏的事,我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那陣子她是用著怎樣恐懼的心情來麵對我和寧兒,我竟渾然不察,讓她獨自一人麵對,逕自開心的教著寧兒唱歌彈琴,是我,是我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恨他、她怨他,全是他罪有應得。


    他無法原諒寧兒所做的事,但他更無法原諒自己,若不是他錯信寧兒,寧兒也不會有機會傷害嵐吟。


    到頭來,這一切都是他親手造成的。


    路祈喃喃的又說:「若是可以用我的命換回那個孩子,我願意……」


    見他如此消沉,趙寅開解他,「殿下,孩子已經沒了,你再自責也無濟於事,何不想想該怎麽做才能挽回夫人的心。」


    「她不會原諒我了!」連他都恨死了自己,更何況是她。


    「夫人與殿下有三年多的夫妻之情,更何況夫人是如此蕙質蘭心的女子,末將相信她不是鐵石心腸之人,隻要殿下誠心誠意,終能挽回夫人的心。」


    「還有……這個可能嗎?」路祈死寂的眸裏亮起一絲火光。


    「當然可能,夫人與殿下當年曆經宮裏變故,同生死、共患難,幾番周折才離開都城,來到星城重新生活,相信夫人不會忘懷這段時間與殿下之間的恩愛,隻要殿下好好補償她,她一定會再重新接納殿下。」


    他這番鼓勵的話,令路祈生出一點信心,「你真的認為,她還有可能再接納我?」


    「是的。」趙寅肯定的點頭,「以殿下的才智,末將相信殿下定能再度贏回夫人的心。」當年他在議事廳以一席話威鎮那些大小官員的豐采,他至今仍難以忘懷,他相信他不會消沉太久,此刻隻是缺少一個人點醒他。


    仿佛當頭棒喝股,路祈晦澀的麵容上重新綻起希望的光彩,「沒錯,我要重新追回嵐吟。」他會用一生的時間來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


    無論要花多少時間,他都要乞得她的原諒。


    拿起手上的金色戒指,他發誓要讓它再戴回她的指上。


    「嵐吟姊,你真的不再多休息幾日嗎?」見她臉色還是很蒼白,歐菲不放心的問。


    「不用了,我想盡快找到羽衣,了結這件事。」她輕搖螓首走出房門。


    而門口,路祈擋著不讓她出去。


    「嵐吟,在你身子康複前,我不會讓你離開這裏。」她才剛小產,身體仍很虛弱,怎麽能拖著病體跟著白陽王他們去尋找羽衣。


    她無視他,要從旁繞過,他索性張開雙臂擋住整個門口,讓她無法越過。


    「嵐吟,你這個時候不好好調養好身體,怕會留下後遺症。」他好聲好氣的勸道。


    她終於開口,輕吐出兩個字,「讓開。」


    「不讓,除非你身子痊愈,否則我哪裏也不讓你去。」他語氣十分堅持。她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令她很心疼。


    她覷向他的眼裏透著漠然,「我跟你已沒有任何關係,請你讓開。」如今的她哀莫大於心死,對於身子是否會留下什麽後遺症,她絲毫不在意。


    他溫柔的眼神帶著哀戚凝視她,「你不認我沒關係,我認你就好了,你永遠都是我的妻子。」


    「指環已還你,你我如今是陌路人,請你別再阻攔我。」別再對她說那些騙人的情話,她永遠也忘不了,他擁抱寧兒彈琵琶時的燦爛笑容,還有那日在河畔,他為了保護寧兒不惜與歐菲郡主動手的情景。


    她冷漠的話令路祈心頭一痛,見她不顧自己的身子執意要離開,他從腰間取出一柄匕首,遞過去給她。「如果你真要過去,就殺了我,踩著我的屍體過去。」


    垂眸看一眼那柄在晨光下閃爍著寒芒的匕首,裴嵐吟眼神有一瞬間的動搖,但一想到夭折的孩子,再抬頭時又是一片冷然,「我的身子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請你讓開。」


    她不再叫他路祈哥哥,還用著那樣陌生的眼神看他,路祈咽下心頭湧起的苦澀,堅持的道:「除非我死,否則我不可能不管你。如果你真要出去,就殺了我,我知道你恨我親手害死我們的孩子,你可以殺了我替他報仇,我絕無怨言。」


    她閉了閉眼,不想再看他那張布滿懊惱痛楚的臉龐,轉身走回屋裏。


    事到如今,已不是她恨不恨他、願不願意原諒他的問題,而是她無法再跟他生活下去。


    他背叛了她的信任,她無法再相信他了。


    隻要看見他,她就會想起當初在自己滿心憂懼時,他是怎樣快樂的擁抱著寧兒,親密的教她彈琴唱歌,又是怎樣為了寧兒而責罵她疑神疑鬼、無理取鬧,心胸狹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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