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水月庵的氣息一向寧靜平和,入夜之後,眾人早已睡下,隻有她翻來覆去,無論如何都閉不上眼。


    現在她已經沒有束縛了,她為何不逃走呢?


    逃走……龍托鬧猩涼這念頭,隨即又將頭埋入枕中。


    逃出去之後何去何從呢?憑她這身三腳貓的功夫,真能為父親報仇嗎?


    想到父親與許多無辜的人也許就此曝屍荒野,她的心髒不由得劇烈地抽痛起來……都是為了她,為了她一人……


    一顆心揪著,痛到無法入眠。


    龍突羧黃鶘恚打開木門,很小心地不使自己的腳步發出聲響,緩緩地走到花園中。水月庵中常年植栽花草,暗夜裏綻放的,是馨白可人的玉蘭,散放著淡淡幽香,龍妥叩交ㄅ裕拈花而歎。


    “今天是十五……”她喃喃自語,“月已圓了……”


    月已圓了,她這一輩子卻是無法與爹爹團圓了……


    “你在做什麽?”一道男聲自前方傳來,龍駝聞聲不由得愣了愣,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


    “誰?”


    “是我。”月移花影動,那人的身影也漸漸在微薄的月光下顯露,龍橢沼誑辭辶四僑說奈恢謾R跎倩?他不是住在庵外,怎麽這會兒卻又進來了?


    仿佛透視她心中的疑慮,陰少華率先開口:“我找靜虛師太商量事情,不知不覺晚了,正經過這裏要從後門出去,沒想到會遇見你這隻夜行鳥。”淡淡地說笑著,他走出花影下,“這麽晚了還不睡?”


    “我來采花不行嗎?”她負氣。


    他為什麽不好好睡覺去?老是監視著她,不累嗎?


    “好風雅,寧可半夜不夢周公,當起采花賊來了。”陰少華閑適地踏著緩慢的步子。


    “這正是我想對你說的。”還說她是采花賊呢!龍凸具媼艘瘓洌他還不是半夜不睡覺,寧可防著她逃跑。


    似乎總在她多愁善感的當兒,陰少華便會出現!


    “我看你除了采花!還有別的目的吧,老實說,你穿著單衣到底想跑到哪兒去?”


    龍筒淮穡反問道:“陰少華,你找靜虛師太商量什麽?”


    “雖然這裏是水月庵,但我總不會是來參佛的。”


    龍臀叛裕嘴角微微一扯,“那你是借口來看我的?”


    “你這丫頭真不害臊。”陰少華笑了笑,緩緩走到龍兔媲埃他頎長的身形利落而矯捷,邁開的腳步沉穩無聲,由遠至近,一會兒龍鴕言謁需垂首才能四目相交之處。


    他細細看著身前的女子,突然有些失神。龍偷奈騫偈分細致,尤其是眼睛,像稀有的水晶石一樣亮眼,熠熠動人,充滿光輝,在夜裏更是明顯……


    過去以為她的迷人之處就是那雙像火焰一般有神的瞳眸,卻沒想到,她平靜的時候,竟更有令人著迷的魅力……


    也許,這就是她深深吸引他的原因。


    吸引?他為龍退吸引?


    陰少華甩了甩頭,想要拋開這個想法,他不過是為了報恩,不過是在盡一份江湖人應有的道義與責任,而且他很同情龍停就此而已。


    不稀奇的,他試著告訴自己。他的同情心一向比表麵看來還要旺盛,瑞和蓮青不都是這樣結識的嗎?多年以來,他因醉心於武術而四處求師拜藝,荒廢了家業,鏢局也自此一落千丈,不複往日盛況,但他卻也因此習得一身武藝,更多了兩個“家人”,得失相抵,他從來不覺後悔,如今再度遇上龍停他又有同伴即將增加的預感,隻是……龍筒蝗嫋青,她懾人的雙眸,總震撼著他的心。


    “陰少華,你盯著我看做啥?”龍捅灰跎倩瞧得渾身不自在,索性轉身背對他。


    陰少華察覺到自己失態,咳了兩聲。


    “沒事,你既然安好,那麽我就走了。”他匆匆說完,轉身想離開。


    龍臀叛裕不知怎地一股氣惱上心,她回身,三兩步跑到陰少華麵前,“就這樣?”


    陰少華一愣。


    “不然還要怎樣?”


    “你……”被他那麽一回話,龍筒喚也啞口無言。


    是啊!不然還要怎樣?


    “我睡不著,你陪我!”她任性起來了。


    “那可不行,水月庵是尼姑庵……”


    “我不管,你來都來了。”龍退饜嶽住陰少華袍袖,“我就是要你陪我聊天,既然你說水月庵男客不好久留,那咱們到外頭去總行了吧!”


    “別任性。”陰少華輕道,卻無責備之意,“還有,姑娘家這樣拉著男人可不太好。”


    “我常常這樣抱著爹爹的手臂。”龍琺看著他,不在乎地說道。


    陰少華苦笑,“我可不是你爹爹。”他可是個有血有肉的大男人啊!這小丫頭把他當成什麽了?“你不是我爹爹,我當然知道。”龍托表他一眼,“不過你的氣息,跟我爹爹很像。”


    “氣息?”他不懂那種抽象的話。


    “是啊,我就是聞得出來。”說著說著,整個人倚到了他的肩上。


    “你是小狗嗎?”陰少華嗬嗬一笑,龍馱薟桓他計較,隻是舒服地往他靠攏。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柔軟的身子靠在陰少華的臂膀上,竟令他產生一種無以名之的遐思,陰少華不願氣氛如此曖昧,索性伸手一拉,試圖將龍屠離身旁,沒想到龍陀刹嗝姹煥到前頭,以他居高臨下的角度看去,懷中隻著單衣的女子,露出了光滑白皙的肌膚,陰少華一時愣住了,竟不曉得該就此推開她,還是一飽眼福到底。


    “你在看什麽?”龍退匙潘的視線回看自己,倏地張大眼睛質問他,“登徒子,你在看哪裏?”


    陰少華鎮定地咳了兩聲,再怎樣也不能先亂了自個兒的陣腳。


    “你隻穿單衣會著涼的,先披我的外衣吧!”他邊說邊解下自己身上的罩袍。


    “我不穿,我一點都不冷。”龍鴕皇隻湧。


    “你不冷也得穿。”陰少華仍將外袍往她身上披。


    “我就偏不穿。”


    “穿!”陰少華硬將衣服扣回去。


    “不穿!”龍妥ハ呂淳屯回丟。


    “穿!”陰少華接住衣服往龍兔媲八汀


    “不穿!”龍退手垂立,杏眼圓瞪。


    “你……”陰少華見狀,突然失聲笑出來。


    龍圖狀一愣,“你笑什麽?”


    “笑我們兩個人太無聊。”陰少華搖搖頭,“居然為了一件衣服在這裏橫眉豎眼。”


    “是你無聊,硬要我穿衣服。”她不由得嗔了他一眼。


    “你不是常說‘男女授受不親’嗎?更何況這裏是水月庵,你要是衣衫不整被外人看見,還道我對你怎麽了。”


    “你敢?”龍拖亂饈兜氐勺潘。


    “說得好,我有什麽不敢。”她得來的回答仍然隻有那句老話。


    “你真的敢?”


    “你說呢?”她的疑問換來一個挑眉。


    這回龍土成現沼誄魷至鬆儆械男θ藎甜美無比,陰少華目不能轉睛,就這樣直直地盯著她的笑靨。


    像流星一樣的笑,迅速而絕美。


    “你爹說得真對,你果然是個寶物……”陰少華不由得低語,伸手撩過龍投釙傲鹺!…


    龍鴕皇奔渚刮薹ǚ從Γ隻能任由他的手拂過她眼前眉睫,在她額上留下溫暖的痕跡……他的手,很溫柔、很熟悉……


    像父親一樣溫暖,卻又有著明顯的不同,陰少華的動作輕緩小心,極盡柔巧,就怕她受傷似的……


    很久沒有這種被寵愛的感覺了,龍禿鋈瘓醯靡徽蟊撬幔她輕輕挪動身子,自陰少華懷中脫出。


    “怎麽了?”


    “你……你別對我太好,我不習慣。”龍偷潰吸吸鼻子,轉身不願讓陰少華看見她的軟弱模樣。


    “怎麽,你還會怕人家對你太好?”陰少華步到她身後,“向來不是隻有人家對你好的分嗎?”她是千金之軀,從小嬌生慣養,誰敢不對她好?


    龍臀叛裕不由得收起了之前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哀愁。


    “陰少華,你在江湖行走多年,難道還會比我笨嗎?你應該知道,對你好的人,往往就是對你有所求的人……”


    看來她並非完全不解世事啊……陰少華心想。


    他對龍偷暮悶媯漸漸隨著對她的認識而加深,他也漸漸了解到,榮華富貴並未全然蒙蔽了她的心靈,她也懂人心,也懂世間的醜惡……


    “你被人求過嗎?”陰少華問。


    “當然。”龍筒患偎妓鰨“我並不小氣,問問服侍我的人就知道了。”當她的婢女一向好命,不管是什麽東西,她再心愛也能割舍,隻要她高興,人家要求的,她幾乎都給得出手,反正那些東西從來不是她真正想要且喜歡的,擁有再多,也彌補不了心裏的空虛。


    “原來如此。”陰少華道,“在那些人眼中,你或許跟神一樣了。”


    “這不好笑。”龍偷閃慫一眼。


    “不好笑?”陰少華一攤雙手,故作無辜樣。


    “你知道嗎?我常常賞東西給我身邊的人,看他們為了這些東西高興的模樣,我就不禁羨慕起他們,為了那樣一件小事就可以如此快活,他們能,為什麽我不能?”


    “或許這就是富貴人家的宿命。”陰少華正色道,“相信我,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相信?”龍襪喃道,似乎對這兩個字相當不以為然,“陰少華,我說一個故事給你聽。”


    “喔?”


    “是關於我娘當初如何去世的故事。”龍筒輝趺叢諞饉的回應,自顧自地便往下說,“我娘是被爹爹的手下害死的,因為他想送上自己的女兒給我爹當小妾,坐享無盡財富,所以無所不用其極,打從我娘生完我之後,便想盡各種辦法害我娘,最後,我娘在去佛寺上香的路上被人一刀斃命,她什麽錯都沒有,她隻是個善良的婦人……”龍兔嫖薇砬椋平淡的語調中不帶任何情緒,仿佛說的是別人的故事,與她毫不相幹。


    “你知道殺她的人是誰嗎?正是那個妄想麻雀變鳳凰的女人,因為我娘不會武功,她便托辭自己可以保護我娘安危而當了我娘的貼身護衛,我娘十分信任她,沒想到養虎為患,最後下手的,竟然就是她……”


    “好了。”陰少華扯住她的手臂,“別說了。”他不需要她這麽血淋淋地向他昭示什麽。


    “讓我說完。”龍退開他的手,“我不會崩潰的。”


    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傷口早就愈合了,她已經不會再為這件事掉淚了……


    所以,她可以非常平靜近乎冷酷地說著,像在說一段故事一段與她切身相關卻又顯得遙遠的曆史……


    “她用的手法太拙劣了,她說她不過走開了一會,我娘便被歹徒挾持殺害,但她怎麽也沒想到,我娘臨終之前扯下那女人裙角一塊布料,如果她當時不在,我娘又為何會有她的衣物碎片?”龍妥旖欠撼隼湫Γ“我爹‘處分’了她,然而我娘……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龍汀…”


    “我爹相信他的手下,我娘相信那女人,結果最後呢?娘死於非命,爹也被曾老六以下犯上給殺了,這世間若有公理和正義,為何我龍家堡從未得到過應有的公平對待?”龍馱剿翟郊ざ,心中似有把火炬,炙得她快沸騰、快爆炸了!“這世間最難令人相信的,就是‘相信’這兩個字,我爹要我相信你,但我真的該相信你嗎?”


    “冷靜一點。”陰少華伸手想抱住她,“龍停你又衝動了。”


    “別這樣說我!”龍團道,一把拍開陰少華的手。


    “不然呢?”陰少華不放棄,向前跨了幾步,這回龍禿笸宋蘼罰還是被他抓入懷中。


    “放開我!”


    “不放。”陰少華將她的頭緊緊按在懷裏,“想想,你剛剛還好好地說說笑笑,怎麽這會兒又成了個小蠻女,這樣反反複複,誰吃得消?”看似玩笑的語氣裏,卻摻雜著無奈以及一種無以名之的心疼……


    陰少華不解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疼痛,為了她,一顆心正劇烈地翻攪了起來。


    “吃不消也不要你管!”龍頹樾骰地怒喊,“陰少華!你放開我,大色狼!大壞蛋!”


    陰少華聽見她叫,更將她的頭緊緊按入自個兒胸膛前,讓龍吞見那急如擂鼓的心跳聲!


    “龍停不氣……不氣……不氣……龍停不氣……”他突然垂首,在龍投邊低低喊著,一遍又一遍,一聲又一聲……


    龍途駝餉磁吭謁的胸前,聽著那強烈的心跳聲,眼睛張得大大的,櫻唇微開,喘息著,聽著……那激烈的心跳,是陰少華的,他為什麽……為什麽心跳得這麽急?!


    “龍停不氣……不氣……”陰少華的低喃仍在耳邊。


    龍鴕匯叮聽著那一次又一次的“不氣”,原本緊握成拳的雙手,竟不自覺緩緩地放鬆了……


    “不氣……不氣……”那安撫仍如魔咒,不歇。


    時間一分一秒,極緩慢地過去,龍徒舯戀納磣詠ソサ廝尚趕呂矗僵硬感漸漸消失,隨著陰少華溫柔的聲音,終於,她閉上了眼睛。


    心跳變得緩和了……這是她入睡前,腦海中惟一感覺得到的思緒。


    “龍汀…龍汀…”


    清晨,曙光透進窗紙,照進一室的光亮還帶著點微熱,龍退洳磺樵福仍在女子柔和的呼喊下,緩緩睜開眼睛。


    “你終於醒啦!”蘇蓮青的麵容映入她的眼中,“你睡得好沉哪,昨天太累了是不?”


    龍鴕匯丁


    夢裏,她還在陰少華懷中,怎麽……怎麽一覺醒來,竟不知不覺,莫名其妙地變到了床上?


    她是怎麽回到房裏的,難道……


    惟一的可能性在腦中一閃而過,雙頰不由得飛上紅霞,剛起床時的倦意頓時也消了一大半。


    “昨晚……少華來過吧?”蘇蓮青看著龍臀實潰和藹可親的臉上有著理解的表情。


    “你怎麽知道?”


    “我聽見你在房裏走動,料想你定是睡不著,本想出來陪你聊天,卻沒想到有人搶先一步了。”蘇蓮青笑道。


    龍塗醋潘樟青平淡的神情,心中不由得生疑。


    “蘇……蘇姑娘,你……你不會生氣吧?”


    蘇蓮青有些驚訝,“生氣?為什麽?”


    她為什麽要生氣啊?


    龍桶敫雋陳裨詒蛔永錚兩眼望著蘇蓮青,“我跟你的陰大哥花前月下,成雙成對,你不會難受嗎?”


    “呃?”蘇蓮青一愣,頓了幾秒鍾後,很莫名其妙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花前月下,成雙成對……嗬……”


    “你笑什麽?”


    蘇蓮青一挑黛眉,秀美清麗的臉龐現出少見的淘氣,語調略帶促狹地反問了一句:“先別管我怎麽想,我且問你,如果是我跟少華花前月下,成雙成對,你又當如何?”


    話才剛講完,便看到龍偷拿嬡菀喚,蓮青不由得笑了出來。


    “我隻是跟你開個玩笑,龍姑娘,難不成你到現在還以為我對少華……”許是想起了那天的事,蘇蓮青不由得搖了搖頭,“我不都已經說過了嗎?我跟少華之間有的,也隻是親如兄妹的感情,不會有其他的……”真正占據在她心頭的,其實另有他人。


    “為什麽?”龍臀實潰“我就不相信他從不需要女人。”她主觀地認為,男人是一種無法克製自己的動物,就算是自己的父親也一樣。母親去世之後,父親也曾和其他女人在一起過,隻是一個個都沒有名分也不長久。至於父親手底下的部屬更是甭提了,小妾多得都可以相互比賽選美了。她自小在這種環境長大,看久了也就習以為常,初認識蘇蓮青時,她還道蘇蓮青的身份也如同那些女人一般,是陰少華的床伴,沒想到她連連否認不打緊,居然還一再保證說她與陰少華間絕無私情。


    這怎麽可能?龍筒幌嘈擰


    “女孩子家說話怎麽這麽露骨?龍姑娘,你年紀還比我小呢!”蘇蓮青有些不好意思,不了解龍湍喬Щ匕僮的心思,早為了龍偷幕靶吆熗肆場


    “我爹爹也有過許多女人。”龍橢崩粗蓖地說道,“我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可少華不是你爹爹。”蘇蓮青仍是笑,“我從沒看過他跟哪個姑娘要好過。”


    “真的?”龍拖勻揮行┖疑。


    他和她說話時的模樣,倒像個經驗老到的情場高手,何以這樣的男子,卻是個沒女人緣的家夥?


    “嗯……”蘇蓮青突然不說話,仔細地看起龍屠礎


    龍捅凰樟青一番略有深意的目光瞧得頗不自在,“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龍停你好像很關心少華啊?”


    “我……才沒有。”龍頭過身,將臉埋進了被子裏。


    她才沒有呢,蘇蓮青胡說八道。


    內心連連否認,但陰少華的麵容突然浮上她的心頭。尖挺的鼻、意誌堅定的眼與薄如冰削的唇,他算不上好看,但隱在五官間的魄力足使人心折……


    她不會看錯的,陰少華就是那種人……


    思緒遊移間,蘇蓮青將她喚回了現實。


    “好了好了,龍姑娘,別這樣嘛,我不逼問你,這總成了吧?”蘇蓮青笑道,“不過,我真的從不曾看見少華對哪一位姑娘那麽關心的,他對你……不比尋常啊!”


    躲在被子裏的龍吞得一清二楚,心裏不由得震蕩了下……


    對她不比尋常?那是代表什麽意思?


    腦中正在胡思亂想的當兒,蘇蓮青伸手去拉她的被子,“好啦,不說這個了,太陽都快曬屁股了,你要不要起床梳洗梳洗,跟我一起去見師父?”說著,蘇蓮青將被子掀起,無意中卻看見龍投上的龍形銀耳飾。


    “這耳飾好漂亮……”她不自覺讚歎道。


    龍鴕匯叮竟迅速從床上彈坐起來,用手掩住耳朵。蘇蓮青沒想到她反應會如此劇烈,著實被嚇了一跳!


    “龍姑娘?”


    “我……我要換衣服了。”龍蛻襠有些慌亂。


    “你怎麽啦?臉色發青呢!剛才不還好好的?”蘇蓮青想去摸她的額頭,卻被龍鴕話鴉湧。


    “我沒事!”龍腿暈孀哦朵,“我要換衣服了,請你……”


    “好……我知道了。”蘇蓮青也察覺有異,於是連忙起身,“龍姑娘,我就在外頭,有事叫我一聲。”


    龍捅沾講揮铩


    蘇蓮青見狀,不由得歎了口氣,“你要有事就叫我,還有,別跟我客氣,叫我蓮青就成了,好不好?”


    龍屯了她一眼,“你……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


    蘇蓮青一愣,“這……”對人好還需要理由的嗎?見龍湍茄認真地詢問著,她不禁笑了出來,“也許……真要解釋的話,也許是我很想有個朋友,有個姐妹吧!”語畢,她轉身離開,輕帶上門。


    龍塗醋潘離去的背影,咬了咬下唇。


    蘇蓮青沒理由的對她好,她為什麽如此驚惶,為什麽又那麽欣喜?她到底怎麽了?


    下意識地走到鏡前審視著自己,首先躍入眼中的,正是那隻方才被蘇蓮青看見的耳環,龍偷男乃疾喚又回到了方才的事情上頭,她伸出手重新撫上耳朵,徑自輕輕在那隻耳飾上摩挲著。


    這隻耳飾,從她出生時就戴在她的耳朵上,須臾未離,至今也過了十幾個年頭,背負著它,就仿佛背負了整個龍家堡的興衰,她很明白它的重要性,隻是不懂,爹爹為何選擇將這耳飾交給了她?


    “爹爹……您要我背負這個責任到什麽時候……”龍脫鍪祝歎息,“永遠永遠嗎?一直到進墳墓裏嗎?”


    這個龍投環,代表了龍家堡的一切,她非得就這麽一輩子背在肩上,至死方休?


    腦子裏忽然閃過陰少華的身影,看到他堅毅的五官,龍托耐肺⑽⒁歡。


    如果她是個男孩子就好了,她不勝悲哀地想。


    如果是那個強壯的肩膀,一定就能擔負起那樣的重責大任,奈何天生注定,她也無力回天。


    “爹爹嗬……您在天之靈,知不知道投正在受苦?為什麽、為什麽您當初不把孩兒生為男兒身呢?”她低低自語,望著自個兒纖細的身體,眼淚又幾乎要流了下來。


    遠東鏢局內。


    一大早,瑞就被一陣激烈的敲門聲給吵醒,他徐緩地步出大廳。


    “來了,來了!”麵對幾乎快被蠻力給撞開的門閂,瑞不由得嘀咕著,“一大清早擾人清夢,這些人真該下地獄……”說著說著,便伸手拉開閂,才剛打開門,人群便蜂擁而入,瑞一皺眉,腳下後退了幾步,不一會兒便走到了院落中間。


    一群身著深青官服、手持利劍的士兵衝了進來,瑞雙手拱在身前,麵無表情。


    “敢問大人大清早的光臨寒舍,莫非是有什麽要事麽?”


    “別跟他∴攏先給我搜!”為首的是大胡子李捕頭,來勢洶洶且看上去頗為威嚴,官兵們聽命而去,不到半個時辰,屋裏屋外便慘不忍睹。


    不一會兒,一個士兵跑出來,附在那李捕頭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李捕頭聽著聽著不由得五官糾結,最後,他一把推開那個士兵,大步走到瑞麵前。


    “你是這間鏢局的負責人嗎?”李捕頭問道。


    一群士兵圍著瑞,周遭器物被翻攪得亂七八糟,麵對這狀況,瑞仍是垂首斂眉。


    “草民隻是這裏的夥夫。”


    “管事的頭兒在哪?”


    “草民身兼數職。”


    “別跟我拽文兒。”李捕頭啐了一聲,“總之這鏢局的負責人不在?”


    “正是。”


    “那本捕頭問你話,你可得據實照答。”李捕頭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張告示,咧咧兩下亮在瑞眼前,“本捕頭問你,你可曾見過這女子?!”


    瑞迅速地掃了一眼。


    “沒見過。”


    “沒見過?”李捕頭冷冷地一笑,“難道你當本捕頭是三歲小兒,可任你唬弄?”


    “草民不敢。”麵對這群蠻不講理的官府士兵,瑞的反應依舊冷淡平常。


    “你當真不曉得那名女子的去處?本捕頭可警告你,她是官府通緝的人,藏她對你可沒啥好處。”李捕頭見問不出個什麽結果,氣急之餘不禁表情猙獰,雙目炯炯逼人。


    瑞卻仍是那副要人沒有、要命一條的態度,“草民既未曾收留過這名女子,自然也不知她去了哪裏,如果李捕頭硬要扣草民一頂帽子,草民也實無話可說。”


    “胡扯!”李捕頭一拳拍落桌麵,“那女子分明曾借住於此,你怎麽可能不知情?”


    “就算是殺了草民也沒用。”瑞冷冷地道,“難不成大人要逼草民編出供辭嗎?”


    “你……”李捕頭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媽的,你最好不要讓我捉到把柄!否則後果有你瞧的。我們走!”他一招手,成群士兵立刻排成兩路,魚貫而出。


    待得腳步聲遠去,瑞依舊站在原地,良久,他才歎了一口氣。


    “都說女子是禍水,果不其然啊……”他喃喃自語著,彎下腰,開始撿拾滿地的花瓶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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