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起眉,眼底出現一抹驚訝神采,緊盯著那張略顯疲憊的臉龐好久,並抿唇不語──


    那人長得很好看!


    一雙狹長的眼眸此刻是眯起的,直挺的鼻梁顯示出他的傲氣,而薄薄的嘴唇揚起漂亮的弧度,讓他清俊的容顏變得更加迷人;而他的模樣更是慵懶而優雅……嗯,他是她見過最俊俏的人了,不過那又如何?


    她想抓的是野豬,不是男人!


    更何況還是個長得如此招搖的男人……他簡直是天下第一大禍害,為了保命,她還是別多事招惹到他。


    「呃,姑娘,你不救我嗎?」跌入陷阱,陷入泥沼中的他見到唯一可以救命的人即將離開,趕緊張開眼,笑容略顯僵硬。


    她緩慢的轉過頭,看著瞪大眼的他,俏臉上出現一抹懊惱的神采──原來他沒有昏過去,意識還是清醒的啊!


    可惡,跑不掉了。


    「姑娘,我叫羅寧樂,是義莊的人,若你救我,還可以拿到一大筆酬謝金,救我吧!肯定會有好處的。」他的笑容燦爛,用錢財來誘惑她。


    義莊?!她眯起眼,臉色顯得很難看──他不僅外貌招搖,連家世也很招搖……


    義莊可謂武林中的傳奇,它既不偏向名門正派,也不認同邪教,而是站在中立立場──當武林中各派發生嚴重爭執,雙方僵持不下,就會找上中立的義莊來判別是非。


    因此義莊在武林的地位不僅超然,還備受尊重;義莊裏的人各個武藝超凡,而帶領這些英雄豪傑的則是義莊的每任當家,人稱義凜公子。


    每一任的義凜公子雖然個性迥異,但畢竟是肩負判別武林是非的重責大任,行事風格自然帶有一股正氣。


    聽說每位義凜公子接任的年紀皆為十六歲,眼前這男子大概就在這個歲數上下,難不成他是……


    她直皺眉,並不斷的搖頭,不可能!


    雖然即將接任的義凜公子才十六歲,但經過義莊栽培,氣質理當沉穩且優雅;而此人呢?


    他的長相是高貴,器宇也非凡,但從掉入陷阱直到現在都在嬉皮笑臉的,一點都不正經,哪像個舉止優雅的義凜公子?


    所以她很快就把他貶為義莊裏某個不成材的公子。


    而不管他是誰,她的行事作風向來是「低調、低調,再低調」,義莊的來頭這麽大,一旦招惹上恐怕就難再低調了,這樣的話,萬一她和爹的身分曝光了怎麽辦?


    為了她及父親的安寧著想,她更是不能救此人!


    「我會找人過來。」她冷冷的丟下這句話。


    「我已經在這裏待了一個時辰,好不容易盼到你出現,你還要我再等下去嗎?我好冷、好冷……」他抖了抖肩膀。


    練武的人有這麽虛弱的嗎?她不禁伸手碰觸他的臉龐一下,兩人四目相對,霎時有股尷尬的氣流產生。


    「你的體溫很正常,就算在這裏再多待一個時辰也沒問題。」她連忙收回手,以清冷的嗓音說道,並忽略手指上殘留的溫度。


    他輕咳幾聲,俊臉微紅──不是因為說謊被揭穿而感到害羞,而是她的手不經意的碰觸讓他感到心跳加速。「別這麽狠心嘛!其實你隻要拉我一把就好,我有武功,可以自己爬上去。」


    他趕緊排除雜念,露出最有誠意的笑容,「姑娘,你就行行好,幫我一下吧!」


    他以最大的誠意向她解釋著,「嗯,我隻告訴你一個人喔!我是即將上任的義凜公子,如果你去把大家都叫來,那所有人豈不都會知道我是因貪玩才會掉進陷阱,並落得如此狼狽的模樣嗎?這要是傳出去,我以後該怎麽帶領義莊,而大夥又會怎麽來看待我呢?」這陣子他忙著學習當個完美的義凜公子,沉重的壓力都快將他逼到喘不過氣來,便趁大家不注意時逃出義莊,來到這座深山,卻沒注意腳下的陷阱!


    就在他處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狀況下,他已打算放棄呼救,就以這種狼狽姿勢等待義莊的人前來尋他。


    或許是他平時有做善事,又或者是老天見他可憐,在他絕望時竟派來一名小姑娘……


    雖然她看似冷若冰霜,但她是此時唯一能救他脫離苦海的人。


    她咬唇,不敢相信他真的是新的義凜公子。


    「拜托姑娘拉我一把好嗎?」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看她依然沉默不語,他又開口,「看在我可憐的分上,拉我吧、拉我吧、拉我吧、拉……」彷佛看穿她不想救人的心態,他像是念咒語般不斷重複著。


    而他幼稚的行徑都快把她的耳朵給炸聾了。「你——閉嘴!」忍不住皺著眉頭,俏臉顯現出怒火。


    他勾起嘴角,眼底出現一抹奸計得逞的光芒。「姑娘,你別生氣,我是看你一直沉默著,為了不讓氣氛變得太過尷尬,才會一直說話;現在你肯開口,我就安心多了,你看天色已暗,我差點就要誤會自己是遇上了孤魂野鬼呢!幸好不是……姑娘都不知道我一個人有多害怕……


    「待在這裏,我不時聽到奇怪的叫聲,我想應該是深山裏的野獸吧!雖然我也滿想見識一下野獸,但我現在動彈不得,萬一它們真的撲過來咬我,那就不好玩了!」他頓了一下,舔舔幹燥的嘴唇。


    「其實以我的武功,對付那群野獸確實綽綽有餘,但是得公平對決啊!以我目前的狀況,人被困在這個陷阱裏,武功壓根無法發揮,所以被咬也是應該的,隻是若被世人誤會我連區區野獸都無法應付,這教我的顏麵要往哪裏擺?姑娘,你說是不是?所以你一定要救我……你非救不可,救了我,萬一野獸來了,我才可以保護你……」


    她的俏臉扭曲,嘴角抽搐,人也因害怕而往後倒退了好幾步──天啊!有沒有人這麽多話的?


    隻聽人家說有長舌婦,她不懂為什麽男人也會這麽長舌?還可以滔滔不絕到這種程度,甚至壓根沒打算停止似的,她隻覺得耳朵嗡嗡叫,好像真要聾了般。


    小手克製不住的捂住他的嘴巴。「你再羅唆一句,我就走人!」她聽得頭痛欲裂,隻能惡狠狠的提出警告。


    他立刻識趣的閉上嘴巴──看她耍狠的模樣真的好可愛,方才她那冷冰冰的樣子完全消失,露出少女該有的神情。


    原來要用這一招來對付她呀!他低下頭,笑容狡詐,可再次抬起頭時,又裝出很無辜的模樣,還主動伸長手。


    她一臉無奈樣,猶豫了一下才握住他的手。


    「麻煩姑娘了。」說完正要使力,卻見她連腳步都未移動,隻輕輕一使勁便將他救出泥沼──動作快到讓他壓根無法反應!


    瞥見他呆頭呆腦的樣子,她在心底大喊不妙,當下跳離他三大步。


    羅寧樂全身髒兮兮的坐在地上,愣了幾秒才驚駭的看著她──之前無論他怎麽掙紮都逃不出泥沼,但她剛才拯救他時,就像是在跟他握手般的自然,然後不費吹灰之力就一把將他拉了上來……


    這位姑娘的力氣……真是太驚人了!


    「手力的感覺好強勁,好像體內有股力量……」他喃喃自語,看見她已背起竹簍走了好一段路,趕緊跟上她。「姑娘,等等我……等等我!」


    瞪著他笑嘻嘻的俊顏,她的臉色顯得很難看──這名男子的輕功不可小覷,竟能不聲不響的追上她的腳步!


    不愧是義凜公子,他確實有點本事。


    「姑娘好厲害,力氣不是普通的大,是練什麽武功才會有這種神力?」他瞧著她的臉龐,好奇的問。


    她的長相稱不上豔麗,頂多算是清秀,因此讓他印象深刻的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的氣質──


    她明明才十五、六歲,渾身卻散發出一股很冷淡的氣質;她臉上的表情少有變化,語調也很冷清,完全不像是個活潑的少女。


    而他天生個性外向,遇到這種冰冷的姑娘反而感到很好奇,尤其看見她方才露出的惱怒模樣,更是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決定要跟她做朋友!


    她別開眼,內心感到很懊惱──唉!才一個動作就被他看出她所擁有的怪力……所以她才不想幫他嘛!


    「公子客氣了,才一眨眼就出現在小女子麵前,還跟得這麽緊,你的輕功確實了得。」她語氣諷刺的說。


    「這沒什麽。」他咧嘴一笑,假裝沒聽出她的諷刺,「姑娘到底練的是什麽武功?我從沒見過有人的力道是如此強勁的耶!」


    男人有這麽強大的力氣當然不足為奇,但嬌滴滴的姑娘家身上卻擁有這股怪力,就很值得研究了。


    她繼續保持沉默,不想理會他。


    「姑娘、姑娘,你不想說嗎?沒關係,我知道有些人不願意透露師承何處,喜歡低調一點。」


    沒錯,她就是希望能維持低調,像他這種走到哪裏都會吸引目光的人,能不能離她遠一點?她暗自在心底思忖著。


    見她不願多談,他連忙改口。「其實這也沒什麽好問,與其問這個,不如問姑娘的名字。」他對她的人比較感興趣。「姑娘,先前我說了我的名字,你的名字呢?」


    她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顧自的邁開步伐往前走。


    「姑娘,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他再問。


    她依然麵無表情,沒有反應。


    「姑娘,告訴我你的名字嘛!」他很有耐心的開口。


    她冷哼一聲,還是不講話。


    「姑娘,告訴我你的名字啦!」他不肯放棄。


    她的眼底出現了一絲不耐煩的神情──她往左走,他也往左;她往右走,他亦往右,簡直像是蜜蜂看到漂亮的花朵般,黏緊不肯放。


    他拚命的說個不停,確實像是嗡嗡叫的蜜蜂,可惜她不是花朵!


    「姑娘,我跟你說喔!我叫羅寧樂。」以為她沒聽清楚,他再次自我介紹。


    她閉上眼,再睜開時隻是冷冷的開口,「我知道,而且你還是新任的義凜公子。」


    「那你呢?」他微笑,始終在原來的問題上打轉。


    「不關公子的事。」她不給麵子的說。


    「我想跟你當朋友,所以當然跟我有關啊!」


    朋友?她的臉色陰沉得嚇人──她遠離他都來不及了,還當什麽朋友?「天色已黑,公子應該早點離開山上,快點回去義莊,免得家人擔心。」


    這裏是偏僻的深山,少有人煙,她還以為能在這裏度過平靜的日子,沒想到會遇上大名鼎鼎的義凜公子……


    「等知道姑娘的名字,我就會離開。」


    她深呼吸,顯得很不耐煩。「你不走,我走!請公子別再跟著小女子。」加快了腳步。


    羅寧樂當然不是省油的燈,他亦步亦趨,跟得好緊。「姑娘,你幫了我,我理當要報答你,所以你得告訴我名字啊!不然我怎麽找你呢?」


    她驚恐的抬起頭,倒退了幾步──找她做什麽?該不會是要實施報答來、報答去的那一套吧?


    不行!「你,過來!」她立刻掉頭走回原來的泥沼地。


    他急忙跟上去,不懂她為何又走回去?「姑娘?」


    她二話不說,立刻跳進泥沼裏。


    「姑娘,你做什麽?」看著她重現他方才的糗樣,他的語氣顯得十分驚訝。


    「拉我。」小手伸出,麵無表情的說。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卻因她的力氣驚人而差點再次跌進去,趕緊站穩腳步,使勁一拉才把她給拉上來。


    她始終麵無表情,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了,你也拉我一把了,咱們之間再也不需要報答來、報答去,我們再無瓜葛,公子快點把方才的事忘掉,並請假裝不認識我,我們後會無期!」


    她很難得的說了一長串,毫不在乎身上變得跟他一樣髒兮兮的,站起來後無情的轉身走人。


    羅寧樂看得傻眼,不禁笑出聲──這位姑娘確實很有趣,竟會想出這種法子來撇清跟他的關係?


    唉!本來見她寧死都不理會的態度,他還想識相的不再糾纏,誰知她這招反而激起了他的鬥誌,讓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賴上她!


    「好,報答這件事我不會再提。」在她背後喊著,並再次施展輕功,優雅的來到她的身旁。「啊!姑娘,你好,我叫羅寧樂,很高興在這座山上巧遇你。」


    「你說什麽?很高興巧遇?」


    「是啊!」他低下頭,嘴角上揚。


    吼~~他是故意的!她猛一抬頭,額頭碰上他的下顎,讓她驚駭的盯著湊近的俊臉,臉頰緋紅。


    「公子,你……」離她遠一點行嗎?


    「叫公子好生疏,叫我寧樂吧!我爹希望我這一生能過得寧靜而安樂,才會幫我取這個名字的。」


    她不論怎麽閃躲,就是甩不開身旁的他,耳邊還不時傳來他的話語,即便再冷靜的人都會受不了。「走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很少有人跟我說這句話,我突然很好奇是怎麽樣的不客氣?」他承認自己很欠揍,但能纏上她,用哪種方式又何妨。


    她瞪大眼,隻覺得氣惱不已。「好!這是你說的。」她不該衝動,可動作卻比想法更快,馬上揚起掌。


    強勁的掌風朝他劈過去,一股強悍而爆裂的力道隨即而來;他的表情驚愕,身手敏捷的閃到一旁,當下看到前方一整排的大樹立刻一分為二,下場淒慘──


    啪的巨響接連好幾聲,整排大樹當場倒地!


    他咋舌,呆了好久才扯動嘴角。「呃,姑娘好身手。」眼底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神采。


    這嬌小的身軀裏怎會蘊藏著如此大的力氣?!而且她使力的模樣與平常一樣,隻是輕輕揚掌竟能劈開一整排的大樹……


    若不是他閃得快,恐怕早已死在她的掌風下了。


    「你快滾開!」她大吼一聲,心底很後悔自己方才的舉動。


    可惡!都是羅寧樂害她失去了冷靜,更把不能告知的秘密在他麵前展現……


    他……不僅纏人,連閃人的功夫都是一流!


    他佯裝沒聽見那兩個字,不怕死的繼續道:「姑娘,你真的不是普通人耶!」


    這話讓她的臉色丕變,腳步移動得更快;但他一點也不受影響,依舊緊黏在她的身邊。


    「沒想到你這麽厲害,佩服、佩服。」他的眼神充滿景仰的意味。「人人都說義莊的人身手非凡,但若看到你的神力,大夥才會驚為天人呢!」他是真心的讚賞。


    他又開始碎碎念了……她無奈的歎氣,不行!她得想辦法擺脫他。「羅寧樂!」停下腳步,「到底要我怎樣,你才願意閉嘴?」


    她終於肯用正眼看他了,他的嘴角上揚,「告訴我你的名字。」湊近她的臉。


    她嚇了一跳,眨眼盯著比方才更近的臉龐,胸口冒出一抹怪異的躁熱感──活到十五歲,她從未和爹之外的男子靠得如此之近,這讓她冷若冰霜的臉上出現了不自然的紅暈。


    「你……」她的身子往後仰,思緒一片混亂,「好,我說,我叫……」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華容。」


    他滿意的點了頭,並聽話的不再開口。


    「既然你已知道了我的名字,可不可以請你別再跟來了?」她清了清喉嚨。


    搖搖頭,他還有另一個目的未達成呢!


    瞪了他好一會兒,她明白他的毅力驚人,不達目的誓不甘休,隻能歎口氣。「好!」她隻能妥協,「這條路也不是我的,我沒資格要你滾蛋,隨便你要不要跟,但你必須離我十步遠!」


    隻要他不在她的耳邊嘟囔,她都可以忍受。


    聞言後他挑挑眉,十步?簡單,長腿立刻邁開……


    「一步、兩步、三……等一下!」盯著他跨出的步伐,她冷著臉開口。「你跨出的一步隻等於我掌心的一半,就算離開我十步也才一個手臂的距離!」


    他微笑,隻是比手畫腳著。


    她看不懂,隻覺得煩躁不已。「說話!」該說話時不說,不該說的時候卻拚命的說,她都快被他給氣死了。


    「這是你要求的喔!」他可是謹守諾言,緊緊的閉著嘴呢!


    「是。」她一手撫額。「我不是要你離我十步遠,剛才那叫十步嗎?」


    「你又沒規定我的一步要多遠。」他隻要邁出步伐就算是一步啊!


    「不算,重來!」


    「想要我重來,就得有交換條件。」


    「什麽?」身為堂堂的義凜公子,竟然跟小女子談條件?


    「別這麽驚訝,有來有往才算公平嘛!既然你甩不開我,又想要我離你遠一點,就隻能交換條件羅!」


    歪理!可是他的眼神認真,嗓音彷佛有魔力似的,讓她不自覺的點了頭。「什麽條件?」


    這位公子多話又黏人,甚至還很厚臉皮……她從沒碰過這種人,拿他完全沒轍。


    「華容。」他眯起眼,忙不迭的摟住她的肩膀。「其實我覺得你很好玩。」


    她好玩?哪有!她差點沒失控的尖叫起來。


    「我的條件很簡單……不如咱們當個好朋友吧!」


    她抖著嘴角,瞪著肩膀上那隻不安分的手,「我?不?要——」怒喊著,還失控的使出拳頭,再度劈倒了另一排大樹。


    釀出禍端的羅寧樂依舊閃得很快,毫發無傷的在一旁拍掌讚歎,看著她陰沉的臉色,不疾不徐的露出粲笑。


    嗬,這個華容好有趣呀……這讓他想親近她的意念變得愈來愈濃厚了。


    夏日的午後,烈陽透過樹梢散播熱力,陽光已讓她很厭煩,身後跟隨的人更是耀眼到讓她很想揍人!


    她不過是想獵頭野豬讓阿爹飽餐一頓,為何野豬沒獵到,反而惹上一個招搖到把高調奉行為圭臬的男人呢?


    而且為何遇上他,她原本平靜的心湖會因他而掀起駭浪,激發出她的本性呢?她忍不住哀聲歎氣。


    「華容。」


    「幹嘛?」她一轉身,見到一顆豬頭逼近,嚇得魂魄都飛走,腳步不由自主的往後踩,就在她以為要跌進田裏時,一隻大手緊緊摟住她的腰。


    「小心!」


    她和他之間在瞬間變得全無距離,她本以為會有那種浪漫,或是心動的感覺……但統統沒有──


    隻因掛在他手臂上的豬也順勢往前傾,它的前蹄毫不客氣的踩上她的臉頰,讓她原本撲通亂跳的芳心在霎時差點氣到停止跳動!


    「羅寧樂!你把豬蹄甩到我的臉上是要做什麽?」她失去冷靜,失控咆哮。


    「呃,華容,冤枉呀!我一手抓著豬、一手抱著你,兩邊都要顧實在很困難,所以很難控製豬蹄會往哪裏動;你這麽說,我很委屈喔!」


    「是啊!你好委屈,原來我跟豬是同樣等級呀!」她的俏臉扭曲變形,用力推開他。


    羅寧樂閃避不了,趕緊使出內力抵擋她的力道──雖然不至於狼狽飛出去,但腳步還是直往後倒退,直接撞上旁邊的大樹。


    「哦……」他悶哼一聲,以手揉著胸口──她這身怪力實在是太厲害了!


    她冷哼一聲,「你不要再跟過來了!」


    「華容……唉!」他急忙站起來,又緊跟在她身邊。「上次我害你沒抓到野豬,覺得很過意不去,為了補償你,我特地去詢問獵捕野豬的方法,設下陷阱後好幾天都不敢離開,終於被我抓到了;不過這隻野豬的力氣真大,折騰了好久我才抓牢它!」用力提起野豬移到她麵前。


    聞言她不禁愣住了,「你去抓的?!」這才瞧見他的左臉有道深深的抓痕。「該不會當場就抓它吧?」


    「對啊!我看它掉進陷阱覺得好興奮,立刻就去抓捕,結果差點被它給抓花臉!」他不好意思的笑了。


    「教你設陷阱的人沒告訴你不能跟它硬碰硬,最好是等隔天再去獵捕它嗎?」


    「咦?我沒問得那麽仔細耶!」


    她傻眼。「你……」


    這隻野豬重量大概百斤,在平常時要生擒就很難了,更何況是當它陷入陷阱,絕對會奮力掙紮;就算他的武功再好,也會受傷……


    但她再想了一下──也對,他生來就有人伺候,怎會懂得打獵、討生活的事呢?她不禁搖頭,卻因他傻呼呼的模樣感到心頭一熱。「不痛嗎?」


    他摸著傷疤,「不會啦~~男人的臉上有點傷疤也不錯。」不在乎的聳肩。


    「哪裏不錯,傻子!」他那張漂亮的臉因她而受傷了……她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臉頰。


    「我沒關係,一點也不痛。」


    「少羅唆。」她小心翼翼的碰觸那道疤痕,「有好好擦藥吧?」


    他東張西望,敷衍的哼了哼。


    「羅寧樂!你沒擦藥嗎?」她皺眉,小手扣住他的下顎。


    「輕點、輕點。」她的力道強勁得讓他以為下巴都要碎了!


    「對不起。」她急忙收力,改用抬的手勢。


    這動作讓他不禁笑了出來。「我們的角色好像顛倒了。」


    她瞪他一眼,「為什麽不擦藥?」別以為轉移話題,她就會忘記這件事。


    他清清喉嚨,覺得要說出理由有點害羞。


    「快說!」


    在她的威脅之下,他硬著頭皮說:「你不是老嫌我長得太好看,總嚷著說我太招搖嗎?剛好被野豬抓了幾下,我心想臉上若有傷疤就會變醜,那你就不會討厭接近我啦!」


    聞言她當場僵住,慌張的收回手。「是因為我嫌你長得好看,你才會想變醜嗎?」


    他不語,隻是麵帶微笑。


    「義莊的教育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還是他根本就是個異類?」她喃喃自語,隻覺得頭好暈。


    他寧可冒著破相的危險就隻為了接近她嗎?他怎會有這種想法!


    「唉!這種小傷壓根不要緊,過幾天就會好了。」他怕她生氣,小聲的說。


    她瞪著他臉上的疤痕,「聽著,如果你不趕緊擦藥讓疤痕消失,我就不再讓你靠近我半步!」


    「華容。」他盯著她的背影,低喊一聲。


    她忽然往回走,取走他手上的野豬。「還有,這個我收下了,以後咱們互不相欠,你別再做這種蠢事!」


    堂堂的義凜公子就該去做大事,而不該在意這種小事。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當朋友羅?」


    她停下腳步,沒有回頭──為什麽他這麽堅持要當她的朋友?她究竟有哪裏好,值得他放下身段來討好她?


    她不禁苦笑了。「等你的傷好了再說。」丟下這句話,繼續踏上回家的路途。


    這是否代表了他有機會成為她的朋友呢?羅寧樂微笑,內心充滿了喜悅。


    看到羅寧樂帶著一票人浩浩蕩蕩的現身在田裏,她的內心當下感到懊悔不已!


    當初不該收下他的野豬,這下好了,他誤以為她願意跟他做朋友,行為愈來愈高調了。


    她沒好氣的說:「又不是皇帝出巡,你沒事帶這麽多人來幹嘛?」


    「華容。」羅寧樂對上她的視線,興高采烈的朝她揮手。


    她連敷衍都懶,直接低下頭拔菜泄恨。


    她和爹相依為命,靠著種菜為生,偶爾還會把菜帶到市集販賣,過著平靜又安逸的生活;但自從一個月前她因一時神經錯亂,伸手拉了跌進陷阱裏的羅寧樂一把後,平凡的日子就完全變了──


    他有事沒事就跑來他們住的破爛茅屋,不時還跟著他們一起下田采收蔬菜,惹得身後一整排的護衛頻頻皺眉,而她的臉色也跟著變得鐵青。


    一般人見到別人繃著臉,大多會知難而退,但羅寧樂卻一點都不把她的臭臉放在心上,還欣喜的對她說:「哎喲,今天笑了三次,比昨天多,看來我到這裏來是對的,看我帶給容兒多少歡笑啊!」


    他到底是自我感覺良好,還是臉皮厚啊?


    她曾很認真的警告他別再鬧了,但他卻用更嚴肅的口吻表明他是真心想當她的朋友!


    那一瞬間,他的眼神顯得無比的真摯,神情更是正經八百,頗有「義凜公子」的氣勢。


    這樣的他反而讓她害怕,也讓她不得不麵對現實——她和羅寧樂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倆壓根就不該有任何交集。


    「羅寧樂,你不好好學習,成天遊手好閑,甚至纏著別人的阿爹不放,到底有沒有身為義凜公子的自覺?」她瞥見一向寡言的阿爹被他煩得不時得擠出幾個字來回答,連額頭都開始冒汗,忍不住開口指責。


    唉!纏她就算了,為什麽也要黏起她的爹親?可憐她的阿爹呀!


    義凜公子?羅寧樂又聽到她把這名號掛在嘴邊,讓他聽得頗為刺耳。「義凜公子好像挺了不起的,可為什麽我卻不這麽覺得呢?」一改嬉笑神情,淡然的說:「又不是我自願出生在義莊,我也從未想過要當什麽義凜公子呀!」


    這話一出,全場震住,尤其是站在他身後的護衛們,各個麵麵相覷,不知該怎麽反應。


    她不敢對上那些護衛的眼神,隻能獨自深深歎氣。


    沒想到她不僅沒辦法低調,還成為眾人的眼中釘……那些護衛一定會認為是她帶壞了他。


    但天曉得,她明明什麽事都沒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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