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的季節,一陣花香飄散在長安的熱鬧街上,帶來清新的空氣。


    可惜一群凶神惡煞的大漢硬生生的破壞了這種美感——


    「是誰準你們在這裏擺攤做生意的?」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的大漢,伸手抓起一把蔬菜往地上砸。


    站在他們麵前的姑娘冷著一張俏臉,看著辛苦栽種的蔬菜被踐踏,原本平靜的眼裏閃過一抹怒火,「小女子不知連擺攤做小生意也得經過同意。」


    「你們看起來挺麵生的,是新來的吧?難怪會不知道我是誰!」大漢打量著他們,咧嘴一笑。「我是大名鼎鼎的街頭小霸王,這條街是我管的,想在這裏擺攤得繳保護費。」


    「據我所知,這條街是由官府管轄,並不是什麽小霸王的地盤。況且小女子也不需要任何保護,所以不認為有必要繳保護費。」她麵無表情,語氣平靜,一點也不畏懼大漢的狠樣。


    華朵和華父前陣子還在四處流浪,最近來到長安,想在此地賺些生活費才會來擺攤,誰知竟會碰上惡霸!


    「少拿官府來壓我,在這裏,我就是官!」他可沒把官員給放在眼底。「你不需要我保護嗎?嘖,年紀輕輕就這麽狂妄,要不要你怕一下啊?」說完立刻要手下們踹倒攤位。


    華朵繃著一張臉,拳頭不斷的握緊、放鬆著。


    「朵兒,忍著點。」華父趕緊來到她身邊低聲說。「保護費要多少?」


    大漢露出鄙笑。「我都還沒動手,你就投降啦?對嘛!姑娘家根本就不該強出頭。」


    「一個大漢也不該這麽囉嗦。」她的語氣嘲諷。「到底要給多少?」


    大漢被激怒,氣得瞪大眼。「十文錢。」


    「什麽?」十文錢都可以買一鬥白米了!「就算我擺攤一整天,最多也才能賺五文錢,我上哪去拿十文錢奉獻給你?」


    「這麽說是拿不出來囉?」大漢眯起眼,抄起地上的蔬菜直接砸向他們。「拿不出來就等著挨揍吧!」


    圍觀的眾人驚呼著,卻因害怕大漢們的凶狠而不敢站出來說公道話。


    華父急忙護著華朵。「大爺,別這樣……才剛開市,連生意都還沒做成,怎麽給你錢呢?」


    「老頭,給我滾開!這丫頭不是挺嗆的嗎?不讓她受點罪她是不會怕的!」他會讓這個黃毛丫頭明白這世上的壞叔叔很多!


    「大爺……」華父的話尚未說完,立刻被推倒在地。


    「爹!」華朵這下發怒了。「找死!」


    「朵兒,不行!」華父急著大喊——為了不引人注目,他連武功都不敢使,倘若她衝動的出了拳,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


    「我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爹被人欺負!」她什麽都能忍,唯有阿爹的事不能忍!


    瞪著麵前哈哈大笑的大漢,她揚起手掌準備教訓他,誰知他的腳步卻在立時騰空,一下子飛撞上旁邊的大樹。


    淒慘的哀嚎響起,大漢當下跌在地上東倒西歪。


    「這是怎麽一回事?」望著手掌,一臉茫然——難道她的力氣已大到不須使力就一揍人了嗎?


    「光天化日之下欺負弱小,這畫麵簡直傷我的眼睛!」一道高大的身影伴隨醇酒般的好聽嗓音出現。


    她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張清俊的容顏,卻讓她驚駭的瞠大眼。「不,不可能……」


    「天啊!那個不是義凜公子嗎?他怎會跑來長安?」


    「真的是義凜公子!哇~~好俊啊……」


    四周的仰慕、驚喜聲傳入華朵耳朵裏,讓她更加確信——眼前的男子正是她千方百計想躲避的人!


    「哎呦,是哪個臭小子打我?」


    羅寧樂勾起嘴角,「是我。」方才他在樹上使勁發了一掌,強大的掌力讓不懂武功隻會蠻力的大漢立刻飛了出去。


    「你……」大漢瞧見笑容滿麵的男子,嚇得臉色蒼白——是義凜公子……義莊的手下遍布天下,他若還想在世上混,就不該招惹這個義凜公子!「對不起、對不起,小的下次不敢啦……」口中念念有詞,趕緊與夥伴一起逃命去。


    羅寧樂收回淩厲的眼神,轉身瞧見嬌小的身影正欲落跑,臉上的笑容當下僵住,亦輕盈的步伐迅速來到她的後方,緊緊握住她。「對好意出手幫忙的人,你竟連一句感謝都不說嗎?」


    她的身子一僵,「多謝公子的幫忙。」


    他眯起眼,「哪位公子?」


    她皺眉,無奈的歎氣。「這位公子,多謝你的幫忙。」


    「不客氣。」他微笑的打量著眼前嬌小的她,剛才在遠處無法看清她,如今近看才有種真的是她的欣喜。


    比起兩年前,她變得亭亭玉立,清秀的臉蛋少了青澀,多了份嬌媚;而最吸引他的氣質依然未變,仍是冷冷清清……就像與世無爭般的灑脫。


    她知道他在看她,而且還用一種灼熱到會讓她感到不安的眼神,於是她抿緊唇,暗自歎氣。


    十六歲的他已經俊得令她無法直視,沒想到經過兩年,他的俊未減,反而更加迷人。


    他的身形高大,站在他麵前更顯得她的嬌小;他清俊的臉上一貫掛著微笑,但眼神卻是深沉得讓她害怕。


    她知道他不再像以前那麽好對付……唉!她的頭好痛。「公子,小女子和爹還得做生意,請你放手好嗎?」瞪著被握住的手。


    「不要。」


    「什麽?」她驚愕的抬起頭。


    「你還想裝作不認識我到什麽時候?華·朵!」他很滿意的看著她驚駭的神情。


    「你、你……」他知道她的名字,代表這次並非偶遇,而是專程來找讓他!華朵的臉色蒼白、思緒混亂。


    「好久不見。」他湊近她,「我很想你。」


    想她?她不禁往後倒退好幾步,聽到周遭的人們開始竊竊私語,急得直想甩開她的手。「光天化日之下,你握著姑娘的手是成何體統了?快放手啦!」


    他勾起嘴角,「不要!誰知道會不會我一放手,某人就跑了?!」語氣諷刺。


    「你……羅寧樂!」


    「原來朵兒還記得我的名字,我還真是感動。」他的眼眶像是泛著淚光般,亮閃閃的。


    這男人的行為越來越誇張了!她的臉色鐵青的說:「拜托你放手好不好?」咬牙切齒,「男女授受不親,你抓著我的手不放,是想害我嫁不出去是不是?」


    嫁人?他挑起眉,直接拉著她的手貼上他的胸膛。「嫁不出去,大不了我娶你,所以你死心吧!我是絕對不會放開你的。」


    她急得跳腳,他知道自己是在說什麽嗎?他是想害她被愛慕他的女子們圍攻嗎?他還真是個狡詐的男人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她到底是得罪他哪裏了?他想招搖、出名,可不可以別拖她下水?


    「因為你說謊,不遵守承諾,現在我不要聽你的話,要按照我的意思去做,這是你欠我的!」不將她的怒火放在眼裏,他露出燦爛的笑容。「朵兒,倘若不想讓大家都知道我們的‘關係’你最好乖乖的聽我的話。」


    他們的關係?這男人有必要把話說得這麽曖昧嗎?華朵的俏臉丕變,氣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跟我到天下客棧。」拍拍她的臉,他笑笑的說:「我已派人先送伯父過去了,你……會來吧?」


    華朵這才發現父親不見人影,愕然的瞪著他。「你對我爹做了什麽?」


    「我隻是請他去吃頓飯啊!」他絕不承認一是想拿華父來威脅她就範。


    「羅寧樂,兩年不見,你可真有長進。」竟然越走越偏,當起卑鄙的小人了是嗎?


    「當然,被騙過一次就該記取教訓。」他勾起唇角,「這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逃走,你做好心理準備吧!小·朵·兒。」


    他的笑在外人眼中是親切、善良,但在華朵的眼中卻是狡詐與邪惡……她隻覺得頭皮發麻、雙腿發軟。


    看來這次是真的躲不過了!


    嗡嗡嗡……仿佛有隻蜜蜂在華朵的四周飛來飛去似地,吵得她好想以雙手捂耳,逃離這裏。


    「朵兒,長安也有義莊的莊園,等會兒我帶你過去瞧瞧。」


    「嗯。」她精神恍惚的點頭。


    唉!兩年沒聽見他的嘮叨,現在很不適應,她隻覺得耳朵好痛。


    羅寧樂帶她走進天下客棧的回廊,瞧見她皺著眉頭,一副頭很疼的樣子。忍不住失笑。


    看來她就快受不了他了,他直搖頭,識趣的閉上嘴——沒辦法,太久沒見她,他有好多話想跟她說,一時控製不了嘴巴嘛!


    「請進!」來到一間廂房前,推開門,他率先踏入房內。


    跟在後頭的華朵見到一桌的美味佳肴,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困惑的開口,「我爹呢?」


    「他正在另一處吃飯。」


    她的俏臉臉色一沉,「我以為我爹也在這裏,才會跟著過來,看來並不是如此!我要去找我爹。」


    「朵兒,我是希望跟你單獨相處才會做這種安排,你別緊張兮兮的,好像我會把伯父吃掉一樣。」


    她別過臉——她當然知道他不會對她的阿爹做什麽,她隻是不願跟他單獨相處,才會想離開!


    「我不管!我要去找我爹。」她才踏出一步,立刻聽見他以低啞的嗓音,帶著濃濃失落的口氣訴說著——


    「為什麽你總是看不見我對你的心意呢?我希望你能吃得開心,還特別吩咐廚子做你喜歡的菜色,在你來之前還盯著廚師,就怕這桌菜肴有個閃失;為了跟你吃頓飯,我千方百計把你給拐來,可你卻隻想逃跑……到底要怎麽做你才肯聽一次我的話?是要我拜托你嗎?」


    轉過頭,看見他失望的眼神,她隻覺得心在抽痛——他是堂堂的凜義公子,為什麽要委屈自己來討好她呢?「我知道了。」歎口氣,對他投降了。


    他一掃憂傷,立刻換上歡喜的神情,上前拉著她的手。「過來。」讓她坐著,自己也坐在她旁邊。


    看著滿桌菜肴,她的胸口一熱——蔥蛋、紅燒排骨、豬肉炒筍絲……每道都是她喜歡吃的菜肴,他真的是有備而來。


    「快吃。」將筷子放入她手中,還夾了許多菜到她的碗中。


    她聽話的吃著飯菜,低著的頭始終抬不起來,就怕對上那道在她身上遊移的目光。


    「這兩年過的好嗎?」


    「你有辦法找到我,應該知道我過得好不好。」


    「找你可不是件簡單的事,能知道你的下落也是萬幸,我又怎會知曉你過得如何。」


    她沉默不語。


    「朵兒,我一直遵守跟你的約定,乖乖的當凜義公子,為什麽你卻不願意遵守約定,甚至連名字都騙了我?你就這麽討厭跟我當朋友嗎?是我做錯什麽了嗎?」


    「你沒做錯什麽,我反而想問你為何要這麽執著的當我的朋友?」


    「想要親近一個人哪會有什麽理由?就隻是一種感覺而已。」他挑起眉,「不過討厭一個人,肯定會有理由。」


    「錯了,討厭一個人也是一種感覺。」她不服氣的反駁。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落寞,「所以你是討厭我嗎?」這才是他想知道的答案。


    「我……」她本該很肯定的回答,但一見到他的憂傷的神情,她就壓根無法把話說出口。


    「討厭我才會騙我,然後一聲不響的離開嗎?」


    沙啞的聲音輕輕的問,卻是逼得她喘不過氣來。「不是這樣……羅寧樂,我不討厭你。」她終究舍不得傷害他。


    「那為什麽一再的躲著我?」


    她抖著嗓音說:「你是……義凜公子啊!隻要跟你扯上關係,我就沒有平靜日子可以過了。」


    「就因為我有名嗎?」他眯起眼,「沒有平靜的日子可過,這話是什麽意思?朵兒,你在害怕什麽?」大手抬起她的下顎,強迫她看著她的臉。


    他的樣子是如此溫柔,華朵在瞬間心動了,好想將所有的事全告訴他、依賴他……


    可萬一他反被她給連累了,那該怎麽辦?現在祁星教是沒動作,名門正派也還不知道此事,義莊又豈能插手呢?


    倘若告訴羅寧樂,他肯定會為了她而徹查這件事,但這不就失去義莊中立的立場,而若武林中人拿這把柄來對他進行圍攻就遭了。


    不,不行!「沒、沒有。」


    說謊!他已不是兩年前那個愛玩成性的渾公子,而是看盡人性百態的義凜公子,怎會看不透華朵眼底的閃爍神采?「是因為祁星教的關係嗎?」


    聞言,她的臉色丕變,「你怎會知道祁星教的?」


    「我還知道你是宋寧和安佳兒所生的孩子呢!」


    「羅寧樂!」她放下筷子,欲起身卻被他拉住手。


    「沒有什麽好稀奇的?當初你父母的事也是義莊處理的,連你的去處也是由當時的義凜公子所安排,隻是沒想到那對夫妻並未盡到養育之責……對不起,這點是義莊的疏失。」歎口氣又說:「總之你被棄養,而伯父在路過山中剛好看見你,才會帶著你一起回到祁星教。」


    當時的義凜公子是他的叔父,在他想找華朵時,恰好聽聞叔父說起江湖上的趣事,提及曾有一名女子以一身的怪力闖出名號,讓他聯想到她,進而追問才得知了她的身世。


    她抿緊唇,「原來你都知道了。」難道……


    「我不明白你們是怎麽逃離祁星教的?按理說你們應該打不過祁星教的人!」他挑起眉,看著她陰沉的臉色。


    他會這麽問,表示他還不知黑獄劍的事嗎?頓時,她的心情變得十分複雜,不知該慶幸,還是失望。「你的興趣是探究別人的過往嗎?」冷冷的開口。


    「如果我想知道你的過往,就會繼續查下去了。」


    「羅寧樂,別忘記你身分,身為義莊公子,不該隨便調查江湖中人的事!」


    「我知道,若繼續查,恐怕會讓義莊的立場變得難堪,而我也會被人指責有失偏頗,所以若非必要,我絕不會那麽做的。」他垂下眼,「朵兒,你是害怕祁星教抓你們回去才躲著我嗎?」


    「是的,我擅自離開祁星教,是他們眼中的叛徒,我不想被抓,才會一直過著流浪的生活。」


    「事情就這麽簡單嗎?」


    她暗自抽一口氣,佯裝生氣。「什麽叫做簡單?你可知道我們父女倆為了逃離邪教重新開始,過得有多辛苦嗎?」


    「對不起,我沒想到這一點,我以為是有更麻煩的事糾纏著你才會這麽說。」他是真心感到抱歉。「這件事你可以跟我說啊!我會幫你準備一個新的身分,絕不會讓祁星教找到你們。」


    「這些年來我們雖然過得辛苦,但祁星教卻不曾找過我們,也沒聽說他們有在追趕我們的風聲,這就表示祁星教早已不把我們當成一回事,所以就不麻煩你。」


    他看出她不願多談此事,以致有再多的疑問也貼心的不再追問。


    他雖不知祁星教對華朵存有什麽目的,但他會竭盡所能的去保護她,這也是他當義凜公子的最大理由。「你都不好奇我過得如何,不想知道我的事嗎?」笑著轉移話題。


    「你的名氣太響亮了,就算不刻意去問,也會知道你的事。」無論走到哪裏都會聽到羅寧樂三個字,簡直陰魂不散。「上上個月,你和黃府千金一起去遊湖,據說讓不少閨女心碎……」她的語氣略帶酸味。


    哼!他的桃花還真多。


    他揚眉,語帶玩味。「你也包含在那群閨女裏嗎?」


    她楞了一下,隨即冷下臉。「我哪有閑情逸致去為一個男子心碎?」


    這句話讓他的笑容頓時僵住,眼底多了一抹失望。「是嗎?」


    「唉!我知道那不是真的,有什麽好在意的!」她不喜歡他落寞的神情,連忙擠出那句話。


    「所以你的意思是,若是真的,你就會在意囉?」


    「事情又還沒發生,我怎會知道!」她別扭的回答,急著抽回手。「不過你也沒聽我的話啊!」


    「我哪有?」他很乖,都有聽她的話耶!


    「我不是最討厭招搖的人嗎?結果這兩年,你簡直是高調到不行,一舉一動搞得天下人都知道。」


    「這也是為了你呀!」


    「你喜歡招搖就自己承認,別拉我下水!」她不滿的哼了一聲。


    「朵兒。」凝視她的眼眸,「我這麽高調就是要讓你無論在哪個地方都會知道我的消息,讓你永遠都不能忘不了我。」


    「什麽?」她從沒想過他高調的理由竟是為了她。


    「我知道你一點都不會掛念我,也不會去關心我的消息,更巴不得能忘記曾經認識過我。」他的語氣充滿了埋怨。「嘖,隻有我一個人思念你太不公平,既然你不找我,我就用天下人的嘴去告訴你消息,這樣不管不在何處,都會聽到我的名字啦!」


    華朵啞口無言,看著他紅著俊臉說出這番話,讓她層層防備的心房慢慢的被他打開,首次因他而覺得感動。


    「既然找到你了,以後我會低調行事,所以你就別再躲我了。」


    她深吸一口氣,猶豫了一下才開口,「你都對朋友這樣好嗎?」


    「嗯……好像隻有對你這樣。」他眯起眼,「朵兒,你不想當朋友沒關係,隻要呆在我身邊就好。」


    「不當朋友?那我要用什麽名義呆在你身邊?」她難得露出傻乎乎的表情。


    「兄妹?」


    兄妹?這兩字像刺般戳進她的心房,她下意識的反抗。「不要!」她才不想當他的妹妹。


    「那……」這可讓羅寧樂苦惱了。「姐妹如何?」


    她皺眉,瞧見他眼底的戲謔,原本的感動驟然消失,氣急敗壞的喊道:「拜托你認真一點!」


    他開懷大笑,大手揉亂她的發絲——不論當什麽都好,他隻希望華朵能永遠在他身邊陪伴。


    夕陽西下,天色漸晚,華朵從溪邊洗完衣服回來,一走進院子就看到羅寧樂一身樸素的坐在華父身邊學著編織竹簍。


    他說找到她後會學著低調,起初她以為他在開玩笑,並不當一回事,誰知她錯了……


    他逐漸減少了在大家麵前出現的機會,也不像以前那樣到處宣揚他的消息,開始保持神秘。


    現在大街小巷都在哀嚎見不到義凜公子,一大堆閨女的心又碎了……


    甚至還有流言傳說羅寧樂是生病了……義莊的人眼見事態嚴重,急忙澄清義凜公過得很好,隻是忙於事情才不見客。


    誰會料到,原本該呆在義莊避暑莊園的羅寧樂會穿著樸素的粗布服裝來到她家,幫忙農務。


    她早該知道羅寧樂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不該去質疑他的話……「唉!你為什麽總要讓我成為大家的眼中釘?」


    萬一他身穿這身衣裝,他做的事被外人看到要怎麽辦?會不會把她當作是壞心的妖女,進而圍毆她啊?


    雖然她一拳就可以橫掃全場,但她還是會有點擔心啊!


    「朵兒,回來啦?」羅寧樂不知她複雜的情緒,開心的朝她揮手。


    「笑、笑,就知道笑,一點都不明白我煎熬的心情!」瞪著他燦爛的笑顏,她的嘴裏嘟囔,眼神卻是怎麽也離不開他,還情不自禁的也朝他揮手。


    「朵兒,快過來。」他拍拍旁邊的空位。


    「唉!我到底是做什麽?」她踏著不情願的腳步來到他麵前。


    「你看,這是我編的竹簍。」他像獻寶似的給她瞧。「我做的好吧?」


    她接過彎七扭八的竹簍,點點頭。「嗯,很漂亮。」


    「伯父,朵兒稱讚我了耶!」一向對他板著臉的華朵第一次稱讚他,讓他的心情感到情所未有的愉悅。


    「嗯,朵兒向來不習慣稱讚別人喔!」華父笑著點頭,其實他挺喜歡羅寧樂的,看得出他是真心對華朵好。


    雖然華朵不願替羅寧樂招來麻煩,不斷的躲避他,但華父私心還是希望他能盡早察覺到黑獄劍的事,保護可憐的華朵。


    「爹。」她不懂華父怎會跟著一起胡鬧。


    華父聳肩,一臉的無辜樣。


    她隻能搖頭——該說是羅寧樂的魅力還真大,就連一向不喜歡接近陌生人的華父都被迷倒了。


    「衣服洗完了,我幫你晾好嗎?」搶過她手中的籃子。


    哪有人搶著做苦工的?她連忙搶回來,瞥見他的手指有傷痕,急忙捉住他的手。「你……」是編竹簍時劃破的傷口嗎?


    「呃,練武的時候也會受傷,我已習慣看,什麽感覺都沒有。」他不希望她擔心,嬉皮笑臉的說。


    「練武跟這個一樣嗎?」練武是要做大事,可編竹簍呢?堂堂義凜公子幹嘛要做這種苦工?他是想讓她愧疚死是不是?


    「同樣是做事,有什麽不一樣嗎?」


    「羅寧樂!你到底在想什麽?」


    「想幫你呀!」他反握住她的手,「你不也一直都在做這些事嗎?我想替你分擔工作嘛!雖然我做得不太好,但至少你不用再碰這些粗粗的竹子,手也不須再受苦了啊!」


    她是個姑娘家,卻因從小就得做這些雜事,雙手變得很粗糙,甚至傷痕累累……每次摸到她手指上的硬繭,他的心就好痛。


    以前他沒辦法幫忙就算了,但現在不同,他會陪在她身邊,不會再讓她受苦了。


    即便手指被尖銳的竹子劃破,但一想到他可以代替她受傷,他就一點都不覺得痛,反而感到欣慰。


    他為什麽開口閉口都是她呢?華朵承認自己被他給感動了,連半句責備的話語都說不出來——她也是個姑娘家,每次看到一那些千金小姐身穿華服,不須為生活而苦惱,無論做什麽都有人伺候的樣子,也是會感到有點羨慕,甚至有點嫉妒。


    她知道人各有命,她是個低賤的人,不該抱有希望,可自從遇上羅寧樂……他處處遷就她、討好她,甚至不想讓她受苦還搶著幫忙做事……


    她不相信會有人無緣無故的隻對另一個人好——她記得自己曾很勢利眼的問過羅寧樂,問他到底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麽?


    當時的羅寧樂毫不在乎她的無禮態度,隻是摸摸她的臉頰,笑笑的說:「隻要你不再躲我,認命的留在我的身邊就行。」


    她心想,兩年前當羅寧樂跌進陷阱時,一定是撞壞了腦袋,才會將她這個平凡人當成是寶貝!


    羅寧樂瞧著她苦惱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她肯定又在胡思亂想了!


    其實他能理解她的想法,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會對她這麽好——這輩子他從沒對姑娘……不!他從不曾對任何一個人有過這麽高度的關心,更別說是處心積慮的去討好一個人。


    難道真如寧平所言,他喜歡上華朵了?


    可喜歡又是什麽感覺?他不懂,他隻知道自己在意華朵,希望她能每天笑容滿麵,過得開心。


    他不願去想太多,隻想照著感覺走。


    「進屋去吧!我幫你擦藥。」她放下手邊的籃子,拉著他起身,瞥見華父曖昧的目光,小臉頓時緋紅,腳步移動得更快。


    他喜歡華朵擔心他的模樣,任由她拖著走,一起走進屋內。


    「要趕快擦藥,否則你的護衛看到你的手,會以為我虐待了你。」從櫃子拿出藥膏,抓著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替他上藥。


    「你也會怕?」


    她瞪他一眼,「我怕死了。」繼續上藥,小手一再碰著他的手指頭,忽然感到一股電流傳過身體,令她駭然不已。


    「怎麽了?」看著她小臉紅撲撲的樣子,他忍不住湊近,深吸一口氣。


    哇~~華朵好可愛……如此嬌媚的模樣讓他的心跳加速,臉也跟著紅了起來。


    「我……你的臉好紅喔!」她抬起頭,盯著眼前紅得不自然的俊臉。


    「你也一樣啊!」他呆呆的說。


    「我也是嗎?」她不自覺的摸著臉頰,果然火燙不已。「為什麽會臉紅?是天氣太熱嗎?」


    「跟天氣好像沒有關係。」他搖頭,「每次你太靠近我,或是碰到我都會臉紅。」他很認真的分析。


    「嗯,我好像也是這樣。」她認同。「可是為什麽我們碰在一起就會臉紅呢?」


    「這……我也不知道。」他一臉的苦惱樣。


    唉!堂堂的義凜公子怎會不知道呢?傳出去真是太丟人了。「我會把原因查出來後再告訴你的。」


    「查臉紅的原因?」她皺眉,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他們在一起就會臉紅心跳,不過總覺得這種事很丟臉。「你不要查。」


    「那我們怎麽知道……」


    她打斷他的話,「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嗯……」他挑起眉,大方的握住她的手。「好吧!咱們就多碰幾次。說不一定下次就會找到原因了。」


    多碰幾次?她瞪大眼,這種話他也說的出口?這位義凜公子的臉皮……真是厚到嚇死人!「你好像很喜歡這種肌膚接觸喔?」


    他咧嘴一笑,「跟別人不知道,但跟朵兒肌膚接觸……我很喜歡。」喜歡到想天天黏在她身上!


    「你你你……」她這回不但臉紅,連心跳都失控了,害羞得說不出話來。


    羅寧樂是不是沒把「羞恥」放在眼裏?不,不對,也許他根本就不知道羞恥這兩個字要怎麽寫!


    正當她想甩開他的手時,華父走進屋內,看見他們雙手交握的畫麵,清一清喉嚨。「呃,朵兒,大牛找你。」


    「大牛?」她欣喜的說:「我出去一趟,你趕緊上藥……還有,放手!」


    他很無辜的看著她,「藥都還沒上完,你要去哪裏?」


    「我有事要辦。」她瞪他一眼,用力抽回手。


    她的力道差點讓他跌下椅子,趕緊穩住身子,不悅的說:「快去快回,我等你幫我上藥。」


    她敷衍的答應一聲,隨即奔出屋子。


    「伯父。是誰來找朵兒啊?」剛才他的心思全放在華朵身上,沒聽清楚華父說的話。


    「大牛呀!」


    大牛?聽來是男子的名字,他擰緊眉,「他是誰?」


    「哦!他就住在附近,算是我們的鄰居,我們剛搬來時常關照我們。」


    「意思就是他常來找朵兒囉?」


    「對啊!朵兒好像有請他幫忙買什麽……我也忘了。」華父見他站起來,不解的問:「你要去哪裏?」


    「伯父,我出去一趟。」丟下這句話,不顧華父的呼喚便奔出屋外。


    他的輕功一等,很快就追上了他們的腳步,又擔心華朵會責怪他的跟蹤隻好躲在一旁觀察。


    看著他們走進一間屋子,羅寧樂忍住想衝進去的衝動,捺著性子在外頭等待,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煩躁!


    就在他快壓抑不住衝動時,他們一起走了出來……華朵抱著一匹布料,用燦爛的笑顏和大牛有說有笑的。


    這畫麵令羅寧樂的呼吸困難,一手摸著心坎,隻覺得心在抽痛——這種刺痛遠比兩年前得知她消失時還要疼……


    聽到她清喊著「大牛哥」時,一股憤怒衝上羅寧樂的腦門,讓他煩躁到最高點。「喊我就連名帶姓的,喊他卻叫大·牛·哥?!」臉色難看。


    他好氣,又不知自己到底為什麽這麽生氣。「朵兒!」等大牛走進屋子,他立刻來到她麵前。


    「羅……寧樂,我不是要你在家等著,你怎麽跑來了?」見他臉色陰沉,她立刻緊張起來。


    他是怎麽了?看起來好生氣。


    「一樣是人,待遇怎會差這麽多?」他喃喃自語,眸底出現了傷心的神采。


    他對華朵好,不求任何回報,可是看著她對其他男人有說有笑,卻對他板著臉孔……這讓他的心真的感到好難受!


    那個大牛是做了什麽才能讓她露出如此甜蜜的笑容?他好不甘心呀!「你跟他說了什麽?」


    「他?」哦!大牛哥呀!「大牛哥的姨娘在布莊工作,他知道我想買布料縫製衣衫,去買,又沒太多錢,特地跟他姨娘求情,算我便宜一些。」看著手中的布料。「很漂亮吧?」


    羅寧樂瞪著她手中的布料——就為了這些布料嗎?他抿緊唇,心情複雜的看著她。「你是因為買到這些布料而開心,還是因為看到他……」喉嚨像是被刺卡住,無法言語。


    「看到大牛哥怎麽了?」她不解地眨眼。


    「沒、沒什麽。」他別開眼,突然沒勇氣把話問出口——他突然好怕她會回答是因為大牛才會如此欣喜……「我要回義莊了。」難受的擠出這句話,他轉身離開。


    她盯著他遠去的背影,滿腦子全身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胸口像是有股悶氣被堵住,讓她感到異常難過。


    她的俏臉一沉,突然發現了一個很可怕的現象——羅寧樂不高興,她竟也會跟著心情低落!


    這、這到底是怎樣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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