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能去哪?許山嵐突然發現,自己原來是無處可去的,自己的家就在這裏,他能去哪?他能跑去哪?許山嵐傻愣愣地盯著半透明的玻璃幕,和下麵小小的半月形的窗口,茫然地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內心深處湧上一種無力感和濃重的悲哀。 售票員得不到回答,不耐煩地又問一遍:“去哪呀,說話呀!” 許山嵐顫抖著唇,說出他第一個想到的地方:“深圳……” “臥鋪還是硬座?!” “硬……硬座……” “幾張啊。” “一張……” “三百三十八!” 許山嵐打開錢包,裏麵整整齊齊擺放著一疊鈔票,百十元角,一樣不少。許山嵐性子散漫,對金錢等身外物不大上心,這些都是叢展軼給他準備的,雖然他大部分時間都用不著。 許山嵐抽出三張大團結,從窗口別別扭扭地遞進去,不大一會,裏麵扔出來亂糟糟的幾張票子和叮叮當當的硬幣,還有一張硬卡火車票。許山嵐把硬紙片緊緊握在手裏,像握住不可預知的未來,繞過不鏽鋼護欄,慢吞吞走開。 後半夜候車室裏人少了許多,很多等累了的旅客躺靠在椅子上。幾處賣雜誌報紙的都已經收攤了,就剩下一兩家小賣店還亮著燈光,銷售茶葉蛋、麻花還有香腸、方便麵。 許山嵐坐到角落裏,和那群人遠遠地隔開,他好像這時才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叢展軼突然闖入他的房間,然後…… 許山嵐無力地垂下頭,把臉埋在手心裏。 為什麽會這樣啊,他想,為什麽啊!毫無預兆、猝不及防,晴空霹靂一般把許山嵐十多年對大師兄的信任和依賴轟個幹幹淨淨。許山嵐整個世界都顛覆了,摧毀了,坍塌了。痛苦、怨恨、恐懼、迷惘……諸般情感紛至遝來,幾乎要把他完全壓垮。他忍不住失聲痛哭,像個受了傷害卻無處申訴的迷路的孩子…… 許山嵐是被人碰醒的,好像有誰跑過去,撞到了他的腿。許山嵐連忙挺直腰,睜開眼睛看過去。一個女人說道:“哎呀不讓你亂跑不讓你亂跑,非不。瞧,撞到人了吧?”伸手拉過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小男孩望著許山嵐,一點愧疚的意思都沒有,調皮地吐舌頭做鬼臉。 “真是的,太淘了你!”女人半真半假地拍了孩子兩下,衝著許山嵐歉意地笑笑。 許山嵐微笑一下,示意沒關係。孩子抓住媽媽的袖子:“我要吃梨!我要吃梨!” “好啦好啦,別叫啦,叫得我腦袋直疼。”女人皺著眉歎氣,從兜子裏掏出一隻大白梨來,“喏,快吃,把你嘴堵上。” 小男孩嘎巴嘎巴吃得歡實,眼睛卻望著許山嵐,很有點顯擺的意思。 許山嵐不由好笑,隱約似乎這種場麵從哪裏見過,一時卻又想不起來。他躺在靠椅上睡覺很不舒服,不由伸個懶腰,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 小男孩吃完了梨,又拿出兩個髒兮兮的玻璃球來在地上彈。唬得他媽媽連忙去撿:“哎呀作死啊你,在這裏彈,一會又要找不到了。告訴你我可不再給你買了啊,買完就丟買完就丟!”一把搶過來,收到自己衣袋裏。 小男孩扁扁嘴,一副要哭又不哭的模樣。 一個玻璃球滾到許山嵐腳邊,他撿起來遞給那女人。女人挺不好意思地說:“謝謝啊。”許山嵐忽然想起來,當年自己和叢展軼一起回家找媽媽,也是在火車上遇見個吃梨的小男孩,也是一起玩玻璃球。 許山嵐一時間竟有些恍惚,許多年前的往事一下子全都到眼前。那是他第一次溜出去找媽媽,也是唯一的一次,如今回憶起來,似乎就是從那時起,他就不再有父母,隻有大師兄。 喇叭裏傳來廣播:“沈陽開往深圳的t188次列車現在開始檢票……”許山嵐低頭瞧一眼那枚小小的車票,於是,這就要走了麽?真的要去找媽媽麽?以後還回來麽?還……還見大師兄麽? 許山嵐內心一片迷茫,他機械地順著人流一點一點往前移動,像被河水帶走的任意飄零的落葉。周圍全是陌生的麵孔,或老或少或男或女,他們的緣分僅限於此,同乘一輛火車,從四麵八方湧上來,下車後再奔向四麵八方。 月台上人頭攢動,長長的涼棚遮住夏日燦爛的陽光,使得這裏竟微帶些涼意。人們隨身攜帶著鼓鼓囊囊的包裹,著急而又期待地往左邊遠眺——那是火車將會開來的方向。 許山嵐默默地望著軌道邊白色的橫線,對火車什麽時候進站漠不關心。他湧起一陣莫名的恐慌,去深圳能見到媽媽麽?見到媽媽說什麽呢?以後就和她一起生活了麽?…… 火車鳴笛的聲音由遠及近,轟轟隆隆氣勢洶洶地開過來。人們擁抱、告別、哭泣、領著孩子、背著行李,他們有他們的渴望,他們有他們的目的地。 許山嵐站在月台上,一動不動。迎向未知的新的生活,回頭麵對那個猶如陌生人一樣的大師兄,兩種情況不知哪一種才令他更加感到害怕和痛苦。 他又低頭重新審視一遍那枚火車票,硬紙板在手心按出深紅色的細細的印痕。14號車廂,他想,14號車廂。 就在許山嵐轉身,想要找一找那個車廂的時候,突然下意識地覺得,有人在緊緊地盯著他。許山嵐驀然回頭,望見了站在熙熙攘攘人群中的叢展軼。 叢展軼一直跟著許山嵐,看見他跑下出租買票走進候車大廳,看見他在萎靡和困頓之下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看見他被小孩子驚醒,看見他隨著人群穿過檢票口,看著他在火車前徘徊。 叢展軼留給許山嵐適應的時間,但他覺得自己忍受不了多久,他對許山嵐的控製欲和占有欲,強烈得自己都吃驚。叢展軼凝視著那個少年,心中泛起凶狠甚至惡毒的意圖。如果許山嵐登上火車,如果非要離開自己,他會毫不猶豫地把許山嵐抓回來,從此鎖在家裏,永遠、永遠別想離開一步! 即使他死了,也得死在我懷裏,也得由我去陪著! 叢展軼目光灼灼,手指微顫,骨子裏暴虐的叫囂幾乎要衝破喉嚨,他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清晰的聲音,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意念,全都指向那一個人,隻有那一個人! 就在這時,許山嵐回了頭。 周圍的一切,喧囂、嘈雜、紛亂,忽然消失不見。整個站台上,隻剩下他們倆,目光在空中膠著。許山嵐在看到叢展軼的一刹那,就知道自己完了。他離不開他,從很小很小,就已經離不開了。除了他,還有誰呢? 許山嵐湧上一股無緣無故的鋪天蓋地的怨恨和憤怒,像是對無能為力的自己,又像是對挑明一切的叢展軼。他甩手扔下火車票,直直地向叢展軼撲過去,一口咬在大師兄的肩頭,咬得那樣狠,像是要把滿心的憤懣全都發泄出來,以至於嚐到滿嘴鮮血的鐵鏽的味道,仍然不肯鬆開。 叢展軼紋絲不動,他忍受著肩頭上的劇痛,甚至帶有幾分酣暢的快意。 他知道,許山嵐不會再走了。 第55章 表露 電影上都是這麽演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情節,畫麵定格,放遠或者拉近,觀眾們感動得無聲流淚,於是劇終或者幾年以後。 要是生活也能這樣就好了,許山嵐躺在床上滾來滾去地想,可惜偏偏不是。日子是一天一天過的,即便昨天如何衝突如何矛盾如何悲痛欲絕,今天照樣來臨。許山嵐現在發現他最大的問題,就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大師兄。 說實話,和被一個男人喜歡的事情相比,他更難以接受的是——那人居然會是大師兄,對他像父像兄一般的大師兄。許山嵐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他跟叢展軼情人一般卿卿我我的場麵,念頭一冒出來都覺得肉麻。 於是,明天,哦不對,今天——一早該怎麽跟叢展軼說話呢?最起碼的是,該怎麽稱呼他才好呢?還叫哥?太親密了吧,本來挺純潔挺親切的一個稱謂,怎麽回想起來這麽古怪呢?叫“大師兄”?又,又太生疏了吧。好像故意保持距離故意冷淡似的,其實許山嵐真沒想跟叢展軼拉開什麽距離,畢竟還得在一個屋簷下生活的。前段日子那是生氣了,生幾天還要好的。可現在…… 唉—— 許山嵐睜大眼睛望著灰蒙蒙的屋頂,天色已經見亮了,東方現出了魚肚白。不用看表許山嵐也察覺出快到晨練的時間了,也就是,就要再跟大師兄見麵,跟他說話了。許山嵐皺皺鼻子,趴趴頭發,一骨碌從床上站起來,先出去再說! 許山嵐心裏還是很尷尬的,他磨磨蹭蹭穿好衣服,慢慢吞吞挪下樓梯,一步一步走到外麵。叢展軼早就等在那裏,白色背心、淺灰色運動褲,正按規矩活動足踝手腕。 許山嵐低頭瞧著自己的足尖,他實在不好意思抬頭看叢展軼,總覺得臉上熱得慌。他呐呐地說:“大……哥……” “怎麽才出來?”叢展軼嚴肅地打斷他,抬手腕看表,“今天遲到五分鍾,負重多加5公斤,跑步去。” 許山嵐一聽就來氣了,鬧了半天就他自己沒著沒落地折騰一晚上沒睡著,還不好意思見麵。人家根本就沒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該怎麽著還是怎麽著,而且明顯罰的比以前還狠!許山嵐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目視前方,姿勢標準得都能去升國旗了,忿忿地大聲說:“是,大師兄!”看都不看叢展軼一眼,轉身跑出門去。 接下來的訓練一切照常,跑步、高抬腿、踢腿、套路,一樣不落。叢展軼拎著木棍在一旁監督:“腿,腿繃直了!”“出拳要有力!”差一點木棍二話不說就打下來。 一早上許山嵐都憋著氣,訓練格外賣力,淡粉色的唇緊緊抿著,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眉間倒有幾分倨傲的冷意,汗水順著麵頰滴答滴答往下淌。在散打墊子上帶著護具跟叢展軼對抗的時候,一點沒留情,拳頭呼呼帶風。但他畢竟比叢展軼臨戰經驗少,使力不夠均衡,到後來沒了力氣,反倒被大師兄狠狠砸幾下。 叢展軼一個飛腿把許山嵐踹到墊子上,後者仰躺下去,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呼哧呼哧大口喘粗氣。叢展軼慢慢除下拳套,說:“到這裏吧。”把手伸向許山嵐。 許山嵐根本不理會那隻手,勉強爬起來,扔掉拳套,向大師兄鞠了個躬,頭也不回地走出訓練室。叢展軼望著他倔強耿介的背影,嘴角慢慢挑起,露出一絲微笑。 早上許山嵐破例多吃了一碗粥和一個雞蛋,笑話,昨天一整天他都沒好好吃飯。如今許山嵐算是知道了,出什麽事都別難為自己,沒準你在這邊胡思亂想難受不已,人家活得好好的呢。他也不搭理叢展軼,自顧自吃個飽,杯子裏的牛奶也一口氣喝幹,站起身畢恭畢敬地說:“大師兄,今天我值日,要走得早一點。” “嗯。”叢展軼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筷子,用餐巾擦擦唇角,說,“你過來。” 許山嵐幾步走到叢展軼身邊,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像鴉翅一般輕顫,一副因為別扭而故作冷淡的神情。 他拿定主意了,你一本正經我也一本正經,反正要比脾氣硬許山嵐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認輸的。他正賭氣,忽然眼前一暗,叢展軼高大的身影已然逼近過來,熟悉的氣息噴在少年粉藍色襯衣領口顯出的一截脖頸處。 許山嵐隻覺得那裏又癢又暖,似乎隱約還帶著一種莫名的曖昧,心跳陡然加速了起來。按說以前叢展軼也離他這麽近過,卻從未給他如此強烈的壓迫感和威脅感。許山嵐下意識就想後退,可一轉念又忍住了,硬著頭皮直立著,渾身肌肉僵硬。 緊接著唇上一暖,叢展軼翹起拇指,粗糙的指肚輕輕抹去許山嵐唇邊的奶漬,然後緊貼在許山嵐的耳邊,低低地近乎呢喃地說:“擦幹淨再走。” 叢展軼熾熱的呼吸直接噴到許山嵐的耳朵眼裏,他就像突然被人點了一把火,一張臉紅得都快滴血了,連脖頸都是粉紅色的,兔子一般跳起來,磕磕巴巴地說:“我……我先走了……”飛快奔出門外,都忘了拿書包。 叢展軼笑著坐回椅子上,心情十分愉悅。 這一天許山嵐別提多懊惱了,說不想卻忍不住還要想,想一會又生氣為什麽要想。結果今天所有人都發現這個班級最大的驚奇——許山嵐居然沒睡覺。少年雙眼遙望著窗外,側臉的輪廓在陽光下清晰而美好,目光憂鬱而迷惘,弄得好多女孩子無心聽課,頻頻回顧。想考美術專業的甚至拿出紙筆,刷刷刷幾筆素描,神韻宛然。 放學時王鶴使勁一拍許山嵐:“恭喜,你終於開竅了。” “什麽?”許山嵐皺起眉頭。 “戀愛啊,太不容易了許子。我就說嘛,像你這樣的人,怎麽可能甘心獨守空房待字閨中啊。” 許山嵐麵上一熱,掩飾似的一推桌子:“你會說話不?什麽亂七八糟的。” “哎——”王鶴拖著長聲一伸腿跨坐在許山嵐前麵座位的椅子上,胳膊架在靠背上沿,“來吧哥們,別藏著掖著的了,說吧說吧,是誰?”他做張做勢地叫嚷,一副我最明白的架勢。 許山嵐瞪他一眼,壓低聲音:“你小聲點行不?”大家嘩啦啦都忙著回家,誰也沒注意。羅亞男提著清洗好的拖布回來,正巧聽到王鶴最後那句話,她眼珠一轉上了心,沒走過來,裝著慢慢拖地,留心這邊的動靜。 王鶴一眼瞥到掃除的羅亞男,想叫她一起來,一轉念又改了,自己問許山嵐:“哎,這人我認識不?” 許山嵐點點頭。 “熟不?”王鶴眼睛瞪大了。 許山嵐猶豫了一下,又點點頭。 王鶴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我就說嘛,哎哎,你們倆啊,哎哎,朝夕相處的,早晚哪,哎哎。” 許山嵐臉又紅了,有些惱怒地盯著王鶴:“你知道什麽你?別弄得跟未卜先知似的。”他心說,我跟我大師兄天天在一起,都沒弄明白,你知道什麽?我要是告訴你那人是大師兄,你還不得瘋了? 王鶴嘿嘿幹笑兩聲,表示歉意,隨即問道:“這是好事啊,那你鬧什麽心?” 許山嵐歎息一聲,他想不說,但心裏的話又不知該找誰傾訴,仔細掂量一陣,反正不說出叢展軼這三個字來就行。於是說道:“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他呀。” “不能吧,這有什麽不明白的?你喜歡和她在一起就是有那個意思,不喜歡就是沒有唄。” 許山嵐白了他一眼:“我天天跟他在一起,有什麽喜歡不喜歡的?” “啊——”王鶴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是有點鬧心。”忽然靈光一閃,“哎,電視裏演了,這喜歡吧,有幾種鑒定方式,你來聽聽啊。” “嗯。”許山嵐聽他說得鄭重其事,也來了興致,認真聽著,冷不防瞥見羅亞男,她手裏的拖布蹾在地上,正豎起耳朵聽這邊動靜呢。 許山嵐跟叢展軼徹底攤牌,正是因為羅亞男。到今天許山嵐才弄明白,敢情當時大師兄是吃醋了。當然這跟羅亞男沒什麽關係,許山嵐也覺得他和她之間清清白白,完全沒那個意思嘛,但不知怎麽,見到她還是別扭,今天一天都沒說上幾句話。許山嵐能跟王鶴分析解釋,卻無法麵對羅亞男,當下輕輕咳嗽一聲,把臉轉到一邊去。 羅亞男靈透心肝,馬上就明白了,忙快步走開,裝作要去掃地。其他人都急著值日,誰也沒往這邊瞧。 王鶴看在眼裏,記在心裏,肚中暗笑,嘿嘿…嘿嘿… 許山嵐神情嚴肅:“行了,你說吧。” 王鶴裝模作樣地清清嗓子:“這第一吧,得看你是不是時刻想著她。” “啊。”許山嵐沉吟一會,這兩天可不就隻想大師兄了?他點點頭。 “嗯嗯。”王鶴豎起一根手指,“第二,你有好東西,比如吃的啦穿的啦玩的啦,是不是第一時間想和她分享。” 必須地,大師兄嘛。許山嵐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嗯嗯。”王鶴篤定地又豎起一根手指,“再來,你是不是一和她分開就抓心撓肝地想快點再聚到一起?” 許山嵐遲疑半晌,搖搖頭,還不至於吧,這都天天見麵了這都。 “這樣啊。”王鶴撓撓腦袋,也有點疑惑了,猛地想到一事,“對了!有一招必殺技。啊錯了,是絕對標準!用來判定到底喜不喜歡最準確了!” “什麽?”許山嵐眨眨眼睛。 王鶴一字一字地吐出來,“吃、醋。也就是說,你看見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會不會怒火中燒,大發雷霆。” 許山嵐一下子懵了,他想起龔愷,想起那幾個等待叢展軼的夜晚,想起訓練時自己無緣無故的憤怒。他張開嘴,一時之間卻說不出話來。 “哈哈。”王鶴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搖頭晃腦地說,“還是我厲害吧,行了,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