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山嵐翻身坐到羅亞男身邊:“他生我氣了,好幾天沒回家。” “你幹什麽了把你哥氣成這樣?從來沒有過吧?” 許山嵐聳聳肩:“我說不想練了。” 羅亞男翻個白眼,恨鐵不成鋼地數落:“你呀,要我說你什麽好?你哥逼你練功不還是為了你嗎?你瞧瞧你除了睡覺還幹什麽了?難道讓你哥養你一輩子嗎?” 許山嵐歎氣:“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錯了,這不是還沒找到機會跟他承認錯誤嘛。”這話能從許山嵐嘴裏說出來就算不容易了,這小子嘴硬得很,挨打都輕易不鬆口。 “那你就打電話唄。”羅亞男給他出主意,“你哥對你那麽好,還能記仇啊。” 許山嵐煩躁地扒拉扒拉頭發,他特別不喜歡自己跟叢展軼之間卻要別人來指點該怎麽做,他覺得那是他倆的事,世界上誰還能比他倆更了解彼此?他不耐煩地說:“行了,走吧,練舞去。”縱身躍下高台。 他們準備的節目是一段霹靂舞,動感十足。本來許山嵐和羅亞男是後加入的,但一個有武功的底子,一個愛運動身體協調性好,居然學得比那幾個女孩子還快。高中生畢竟思想單純,大家在一起同甘共苦,感情發展得很快,再也沒有人在背後對著許山嵐和羅亞男指指點點了。 他們學校正是50周年校慶,新上任的校長表示,一定要好好準備準備,選拔出最好的節目獻禮,還要把學生家長們都請來,參觀學校剛剛落成的大禮堂,特別表彰一些優秀學生。 表彰當然沒有許山嵐的份,那是羅亞男這樣品學兼優尤其是學優的孩子才能有的殊榮,但表演節目也不錯了。許山嵐從來沒在大庭廣眾之下以娛樂的方式表演什麽,心情還弄得有點緊張,更何況一想到到時候大師兄也得來,還要在下麵看自己表演,感覺就更加怪異,有點膽怯,但還有點興奮。 不過目前當務之急,卻是該如何通知大師兄校慶表演的日期。 要是放在以前,這根本不算事兒,吃飯的時候練功的時候晚上睡覺的時候,什麽時候都行,叢展軼也一定會答應。 可如今不同往日,估計大師兄能答應,可怎麽告訴他,卻讓許山嵐犯了難,因為大師兄根本不回家。 首選當然是打電話。可許山嵐沒敢,他拿起電話又放下,放下之後又拿起來,前思後想輾轉反側,折騰了足有半個小時,害得陳姨還以為電話壞了,特地過來問一句。許山嵐一邊回答:“沒壞沒壞。”一邊飛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間。 最終這個電話還是沒打出去。許山嵐圍著床繞圈圈,一會蹙眉一會抿嘴,像跟誰較勁似的。後來幹脆向後一仰,把自己拋在床上,滾來滾去滾來滾去,心裏歎息:你說吧,做點事怎麽就這麽難呢?這麽難呢? 他騰地從床上坐起來,對著空氣一揮拳頭,就這麽辦吧,還咋咋地!起身向樓下跑去。 陳姨正往餐廳裏端菜,見到許山嵐兔子一樣竄出去的身影,忙叫道:“嵐子要吃飯啦,你上哪去啊?” “有點事,一會回來吃!”許山嵐擺擺手,一溜煙跑遠了。 許山嵐直接跑到叢展軼的公司,就算道歉吧,許山嵐不情願地想,也得有點誠意不是?當麵來總算有誠意了吧? 沒想到來公司卻撲了個空,秘書邱天推推金絲邊的眼睛,客客氣氣地說:“叢先生去高德酒店了,要不你先給他打個電話?” “哦——”許山嵐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靦腆地一笑,“不用了,我還是自己去找他吧,反正也不算遠。”轉身又跑開。 邱天想了想,拿起手機給叢展軼打了個電話。 叢展軼正要跟金寶城和幾個老板出去應酬,龔愷也來了,乖巧地跟著他。叢展軼接電話的時候,神色不動,旁邊誰都沒看出什麽來。他按斷了通話,轉身問別人:“咱們等一會吧,我弟弟要過來。” “哦?令弟也來了?好好,哈哈。”叢展軼和誰都生疏冷淡,不願意多親近,沒想到竟還有個弟弟。至於是什麽類型的“弟弟”,這就不太好說了,至少親弟弟是無論如何不該跟他們一起出去應酬的。大家彼此使個眼色,都笑起來,竟還有些好奇。 第51章 憤怒 於是幾位大老板就站在酒店的台階上,既不進去也不下去,拍肩搭背笑聲爽朗,旁若無人神氣活現。那正是一個暴發戶橫行的時代,正是一個從商者揚眉吐氣的時代,正是一個貧富差距開始凸顯的時代。 就在一片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當中,叢展軼噙著一抹淡然的笑意,漫不經心地聽著他們的高談闊論。龔愷一聽說許山嵐要來,乖覺地低頭站在叢展軼身後,還特地悄悄拉開一點距離。 叢展軼似乎沒注意到這些,他微微偏著頭,時不時還跟著那些人隨意聊幾句,眼睛的餘光,卻一直留意著街邊那排鬱鬱蔥蔥的垂柳。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叢展軼更了解許山嵐。許山嵐是從公司那邊過來,正是叢展軼看著的那個方向,嵐子性子靦腆,不願意和外人多說話,見到他們這一群人聚在一起,一定會遠遠地停住腳步。 果然,沒過五六分鍾,垂柳後閃過一個身影,乳白色的運動服在一片綠意中格外顯眼。叢展軼轉過臉來,回手攬住了躲在身後的龔愷,說:“走吧。” “咦,你不是說等你弟弟麽?”那些人還頗為意外。 “算了,這麽長時間,可能來不了了,一會我再打個電話問問。”他把莫名其妙的龔愷拉在懷裏,故意背對著許山嵐,貼在龔愷耳邊輕笑道:“餓了吧,一會多吃點。” 大家心照不宣地大笑起來:“好好,快走吧快走吧,人家小愷可別餓壞了,哈哈哈。” 除了叢展軼,誰也沒瞧見躲在垂柳下的許山嵐,就連龔愷,四下胡亂掃了一圈,也沒見著。幾個人熱熱鬧鬧地分別走進自己的車裏,一輛接一輛呼嘯而去。 許山嵐雙手攥著拳頭,直到汽車遠得看不見影了才從樹後麵站出來。心頭怒火一拱一拱地,忍不住狠狠錘了樹幹一拳。勁頭奇大,打得粗壯的柳樹一陣搖晃,樹葉沙沙作響。他咬著唇轉身跑回家裏。 陳姨怕剛做好的晚飯涼了,又端回廚房,見許山嵐悶聲不響低頭跑回來,叫道:“哎呦,這麽快就回來啦。這真是的……我再把飯菜拿回來。” “不用了陳姨。”許山嵐臉上像掛了一層霜,襯得眉眼愈發地黑,倒平添幾分淩厲的意味,冷著臉說,“我不餓,晚上不吃了。”幾步跑到樓上去。 陳姨從沒見過許山嵐這種表情,微微蹙起眉頭,輕聲道:“這孩子,真是……”無奈地搖搖頭,自己去吃飯了。 許山嵐心裏憋著氣,回屋換上一套練功服,對著垂下來的沉重沙袋砰砰鏗鏗一頓猛砸亂踢,累得渾身是汗仍然不肯歇一會。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傳來樓梯的聲響,叢展軼走進來,問道:“這麽晚了練什麽拳?” 許山嵐沒去看他,甚至不回頭,跟沒聽見一樣,隻是出拳更快更狠。 叢展軼一步一步踱過去,上前扶住晃來晃去的沙袋,有些不耐煩地問:“怎麽回事?快去睡覺!” 許山嵐抬頭瞪著他。叢展軼好像喝了不少酒,衣服領子全敞開了,麵上泛著不自然的酡紅。許山嵐一見之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目光中閃過一絲凶狠,揮拳照著叢展軼麵門打去。 叢展軼向後躲閃,伸臂抵擋。許山嵐這一下力氣還不小,打得叢展軼小臂一震。叢展軼擰起眉毛:“你怎麽回事?!”一句話還沒說完,許山嵐的拳頭暴風驟雨似的狂落下來。 兩人在墊子上切磋了十來招,許山嵐鼓著腮幫憋著氣,活像一隻撲食的小虎,一拳一腳毫不留情。叢展軼一開始還怕傷著他,隻是招架,步步後退,眼瞅著快到墊子邊上無處可躲,趨身反攻。他畢竟比許山嵐功底深厚,手腕一拉一帶,引得許山嵐腳下踉蹌,頓時亂了步伐,緊接著踢膝前攻,擰住許山嵐的手臂。 許山嵐掙了兩下沒掙動,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汗水順著麵頰滑了下來。 叢展軼眼中閃著怒意,喝道:“你到底想怎麽著?白天不好好上學晚上不好好休息,連練武都不願意了!你還能幹點什麽?!” 他說得聲色俱厲,若是以前,許山嵐早嚇得默不作聲。可今天他跟吃了火藥似的,高聲反駁:“那也比你出去喝酒抱個男孩子強!”說完抬腳踢向叢展軼的小腹,這一下猝不及防快如閃電,叢展軼向後縮身閃躲,絞著許山嵐雙臂的手鬆了一鬆。許山嵐趁機抽出手腕,刷刷兩下脫下拳套,直摜到地上,憤憤地道:“你最好永遠也別回來,永遠也別管我,大師兄!”他最後三個字說得咬牙切齒氣憤填膺,也不看叢展軼的臉色,扭頭跑出練功房。 這一晚許山嵐練功脫了力,身體極度疲乏酸痛,偏偏腦子裏異常清醒,翻來覆去難以入睡。眼前全是叢展軼抱住龔愷的情形,他那樣低下頭,嘴唇都快碰到龔愷的耳朵上了……許山嵐又傷心又難過,又覺得說不上來的失望痛苦,直到後半夜才朦朧睡去。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呢,可夢裏的情景真真的。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被大師兄牽著手,他倆一起坐在火車上,咣咣當、咣咣當……大師兄對他說:“找不到媽媽別害怕,還有我呢……還有我呢……” 一個小孩子突然竄出來,抱住大師兄:“哥,你是我哥,你是我親哥!”轉頭望向許山嵐,依稀便是小小的龔愷:“你是誰?你去找你的爸爸媽媽,別來找我哥!” 叢展軼摟著那個小家夥,冷冰冰地對許山嵐說:“你還是回家去吧,我有弟弟,你不是……” 許山嵐滿心酸楚,他能去哪兒啊,他哪有家啊。他眼睜睜瞧著那兩人親親熱熱的場麵,眼淚不知不覺地就流下來了。 許山嵐醒過來,眼淚卻沒有止住,他心痛得揪成一團,把臉深深埋在枕頭裏,發自靈魂一般地輕輕地低喚著:“哥……哥……” 早上叢展軼在練功房見到了許山嵐。少年一身練功服穿得整整齊齊,拳套、護具擺在腳邊的地上,看樣子早就做好準備。許山嵐寒著臉抿著唇,整個人跟冰雕雪刻似的,隻是眼睛微微發紅發腫,流露出幾分脆弱。許山嵐沒有低頭,沒有刻意地欲蓋彌彰地去隱藏那種脆弱。他倔強地看向叢展軼,直直地對上叢展軼的眼睛,姿勢標準得幾乎過了分地向叢展軼鞠了個躬,說:“早,大師兄。” 那一瞬間,叢展軼真想一把就把這個招人心疼又招人生氣的小家夥抱在懷裏,使勁揉搓一陣。但他終究沒動,他隻微一頜首,好像根本沒有聽出師弟對他稱呼的變換,淡淡地道:“既來了,那就練功吧。” 這回許山嵐下得去手了,拳風淩厲、拳速迅捷,腿法剛勁有力。散打和武術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對抗性,叢展軼從步法到摔法到腿法一一作了詳解,給許山嵐糾正姿勢、出拳力道,略講些戰術戰法。許山嵐練得很認真,聽得也很認真,偶爾提出幾個問題,這一課居然成效顯著。 吃飯時許山嵐早早地走下來,站到桌邊,等叢展軼坐下,才到自己的座位上,說:“大師兄,吃飯。”兩人默默地吃東西,然後各自上學上班。 一連幾天,陳姨都看出這兩個師兄弟的不對勁了,客氣得簡直像陌生人,彼此疏離而冷淡。她一直在殷逸家幫忙,從未見過叢林和叢展軼、顧海平師徒的相處模式,於是感到格外訝異。忍不住偷偷問叢展軼:“嵐子這是怎麽了?” 叢展軼搖搖頭,很隨意的樣子:“小孩子心性,過兩天就好了。” 陳姨又去問許山嵐,少年垂著眼瞼,麵上竟透了幾分叢展軼式的平靜和老成,說:“沒什麽,陳姨你忙你的去吧。” 陳姨隻好歎氣。 羅亞男覺得許山嵐最近特別沉默,當然他以前也不愛說話,但從沒像現在這樣,或許不是沉默,而是落寞。羅亞男問他:“你和你哥還沒和好嗎?” 許山嵐搖搖頭,隔了很長時間忽然說一句:“我發現,這世上誰也靠不住,終究還得靠自己。” 這句話沒頭沒腦而又沒根沒底,弄得羅亞男稀裏糊塗。不過許山嵐練舞比以前認真多了,還常常主動要求放學加練。 可誰也沒發覺這有什麽不對勁,因為校慶很快就要開始了。他們演的節目,也要過五關斬六將,才能奪得最後匯報演出的機會。 殷逸放下電話,又好氣又好笑:“你瞧瞧,陳姐把電話都打到我這裏來了,說嵐子和展軼鬧矛盾,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鬧矛盾?”叢林放下手裏的報紙,眼睛從老花鏡的上麵瞧著殷逸,“展軼?和嵐子?不太可能吧。” “我就是說嘛。展軼就差把嵐子打板兒供上了,還能鬧矛盾?我以前就告訴過他,不能太寵著嵐子,那孩子有心眼著呢,瞧瞧吧,弄成現在這樣。” “哼。”叢林抖一抖報紙,立起來繼續看,“大沒大樣小沒小樣。嵐子本來是個好苗子,都讓他給教壞了。” “你教得好。”殷逸白了他一眼,“教得好還把徒弟都教走了。” “哎哎哎。”叢林不愛聽,“我現在徒弟就海平一個,你別把阿貓阿狗都按上來。” “什麽阿貓阿狗。”殷逸啼笑皆非,“那是你兒子,要是阿貓阿狗,你成什麽了?” 叢林也覺得有點別扭,嗤地一笑,咳嗽兩聲。 殷逸說:“感冒還沒好利索,晚上讓張姐給你熬點雪梨羹潤潤肺。” “哪有這麽嬌貴,以前下鄉連口飯都吃不飽,感冒不過是睡一覺。” “你現在年歲大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發現你越來越囉嗦。”叢林瞪了殷逸一眼,“晚上我做飯吧,酒釀丸子,我早看出你饞肉了。” 殷逸好笑:“正好讓張姐歇歇。” 電話鈴又響了,殷逸一抬手:“你接吧,別又是陳姨,我可不回去教訓那兩個小東西。” 叢林摘下眼鏡:“好好,我接。”站起身走到桌旁,拿起電話,“喂,誰呀——”然後他的臉色就變了。 殷逸原本還噙著笑,見叢林神情不對,斂了笑容,問道:“怎麽?” 叢林對他擺擺手,示意先別說話,目光卻一點一點黯淡下來。最後說:“我知道了,謝謝你通知我,過幾天我去看看。”語氣低沉而哀傷。 殷逸心裏一顫,上前扶住叢林微微發抖的身子,接過電話放下,問道:“出事了?” 叢林閉上眼睛,慢慢坐到沙發裏,他說:“是嚴紅軍,昨天沒了,腦淤血。” 第52章 表演 最終許山嵐和羅亞男他們的節目還是被選中了,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們這段時間練得的確很賣力,配合極好。陳蕊一直學舞蹈,特地請來專業老師給他們編排,動作簡潔流暢、動感十足,充分體現了中學生的青春活力和精神麵貌。 校長認識許山嵐,了解這小子以前從來不參加任何活動,因此也就特別開心,他覺得這個節目能充分說明學生們的全麵發展,而不隻是死讀書。 晚上許山嵐和王鶴還要去幫羅亞男的父母擺攤賣東西。他當然不會知道,叢展軼曾經不止一次坐在自己的車裏,看著他在滿是油膩的塑料桌椅之間轉來轉去,忙著收錢、端盤子、上菜,偶爾還得充充打手,嚇唬幾個喝多了酒過來搗亂的小流氓。 許山嵐和同學們在一起,要比在家活潑很多,跟羅父羅母客客氣氣,跟王鶴拍拍打打,跟羅亞男有說有笑。叢展軼總要靜靜地看一會,臉上毫無表情,就連坐在一旁的秘書邱天,都看不出自家老板到底在想些什麽。隻見叢展軼轉過頭來,說:“蔡榮,開車吧。” 終於到了要進行匯報演出的前一天,許山嵐故意在羅亞男那裏幫忙到很晚,在夕陽下拖曳著腳步慢吞吞回到家門口。眼見鐵藝的院門就在前麵,許山嵐停下腳步,輕輕地歎口氣。初夏的微風拂來,吹散一身忙亂的疲憊,令人舒適許多。可許山嵐感覺更多的卻是心頭的壓抑,他越來越少麵對叢展軼,不知道該和大師兄說些什麽,兩人毫無隔閡親密無間的相處模式終究還是消失了。現在與其說是兄弟,其實更像師徒,就仿佛叢林和叢展軼原來那副樣子。 說實話許山嵐並不喜歡現在這樣,但他卻想不出辦法改變這些。許山嵐從來就不會處理問題,他更喜歡逃避,以至於回到這棟房子裏都會令他難以呼吸。 許山嵐一步一步挨上門前的台階,樓梯就在寬敞客廳的拐角處,陳姨正從廚房裏走出來:“哎呀嵐子回來啦,餓了吧,我給你端飯去,今天吃糯米雞。” “謝謝陳姨。”許山嵐快步樓梯口,下意識地往書房那邊掃一眼,他不願意和叢展軼說話,內心深處卻盼著大師兄回家,他自認為這完全是兩碼事。反正隻要叢展軼在家,而不是和那個什麽龔愷出去應酬,許山嵐都會覺得高興一點。 果然,叢展軼坐在書桌後,像是正在翻開材料,頭也不抬地問:“回來了?” 許山嵐走進去,本分而又生疏地鞠躬,喚道:“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