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傷害都沒討到好,恰好副導路過,看到他倆湊到一塊,肝膽俱裂,立刻上前把倆人分開了。  阮軻在這段戲裏,負責站在程元岱身後當背景板。  他得戴麵具,所以也沒必要化妝,縮在角落裏,默默回顧這場戲的劇本。  所以化妝師跑過來,將阮軻拉過去摁在椅子上刷刷刷時,他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他長得不錯,底子也好,隻是怯懦自卑,總顯畏畏縮縮。  化妝師技藝精妙,三兩下就給他收拾利落了。  阮軻一頭霧水,小聲道了謝,戴上麵具走到沈棠身後,努力讓自己變成背景板。沈棠回頭一瞅,伸手把他的麵具扒了:“你的戲份有變,我剛簡略寫了點分析,看快點。”  阮軻茫然地看了看他遞來的筆記本。  他的戲份?他壓根沒戲份,要不是這個路人甲需要一直捂著臉,劇組裏沒人樂意上,也不會輪到他。這個角色,整部劇裏隻有幾句台詞,行走的人形背景板。  而現在,他被要求摘下麵具,在下午這場戲裏,要展現出不屑、驚訝、震驚、佩服的表情轉變,雖然鏡頭都是一掃而過。  阮軻忽然覺得這張紙很燙手,呼吸都微微顫抖起來。  沈棠坐在椅子上,雙手搭在胸前,神色冷淡:“別說你拍不了露臉的戲,如果辦不到,你和這行也無緣了,早點收拾包裹滾,去賣賣烤串也比演戲有前途。”  阮軻連忙搖頭,他不善言辭,但敏感聰慧,不知道該怎麽感激沈棠,心髒像浸在溫水中,眼眶都在微微發紅。  沈棠當沒看到他激動失態的樣子,淡淡嗯了聲:“全力而為,不要盡力。我不喜歡聽到這個詞。”  阮軻哽咽著開了口:“謝謝您……謝謝您,沈哥,謝謝您。”  沈棠沒吭聲。  不過舉手之勞,機會給他了,還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出乎意料的,這一下午,季歸鶴和阮軻的表現都驚人的好。  和程將軍比試這段,算是小高潮和轉折點,落魄的小侯爺重展意氣風發的耀眼模樣——沈棠算是明白了,季影帝不是配不上“影帝”二字,而是順風順水慣了,演不出落魄,但演起裝逼橋段,再捧個幾個小金人來都行。  這人不裝逼會死是吧?  與季歸鶴本色出演相反,阮軻簡直像變了個人。  埋進骨子裏的怯弱自卑,都被他眸中的光橫掃而去,那些沈棠摳出來的指定的情緒,他演得分毫不差。  看回放時,沈棠瞅瞅鏡頭裏那個情緒轉變自然的親兵,又瞅瞅離開鏡頭後又耷拉著眉眼的阮軻,拍拍陳導的肩膀,似笑非笑:“撿到寶了,老陳,恭喜啊。”  因為拍攝順利,進度還提前了一點。  收班時天色擦黑,外頭又飄起了細雪,b組也終於灰頭土臉地從鎮外回來了。  方蕾臉上灰灰黑黑的,不想讓季歸鶴看到,也沒湊上來找事。  不過方小姐顯然是想多了,季歸鶴眼高於頂,入得了眼的人少,除了沈棠,還真沒多瞧過誰幾眼。  從前是沈棠,現在還是沈棠。  沈棠先一步回到客棧,迎接的依舊是迷糊的老頭。  見到沈棠,老頭笑眯眯地打招呼:“晚上好,小姑娘。廚房剛做的酥餅,來嚐嚐。”  沈棠道:“晚上好,再次誠心建議您去配一副眼鏡和助聽器。謝謝,我不餓。”  老頭耳朵不好,沒聽清,把酥餅遞了過來。  沈棠隻得伸手接過,遞給方好問,準備道謝走人,回去再嚐嚐。  客棧的門再次被推開,老頭又熱情地湊過去,麵容慈祥:“剛剛做好的酥餅,來嚐嚐。”  這回來的是方蕾,她急著去洗掉臉上的東西,眉心蹙得死緊:“不吃,讓讓。”  老頭:“年輕人性子不能太急……”  明星的進食都有嚴格把控,不能隨便吃這些。方蕾氣性上來了,直接推開他的手,風一陣似的衝上樓。  方好問瞪眼:“這人怎麽這樣!”  老頭舉著盤子的手僵在半空,神色惶惑不解。  沈棠歎了口氣,將他的手慢慢按回去,又拿起塊酥餅,和方好問坐在櫃台邊。  這酥餅並不油膩,香酥滿口,味道是挺不錯。  暖黃的光打到沈棠側容上,聲音似乎也溫和了不少:“她沒口福,那份給我了。”  老頭這回聽清了,溫和地笑了笑:“小姑娘心真好,瞧著也俊,可惜我兒子年紀大了,配不上你。”  沈棠嗆了嗆:“您老到底什麽時候才肯去配眼鏡!”  老頭又聾了:“心善的小姑娘,就該有個好男人相配。哎,姑娘,我昨天瞅見個不錯的……”  沈棠:“這兒最好的男人就是我,您老別操心了。”  老頭充耳不聞,渾濁的雙眼眯起,忽然看到什麽似的,往門邊一指:“哎!就是那個!”  沈棠下意識地扭頭去看,嘴唇上還沾著細碎的餅屑,一頭撞進季歸鶴微帶驚詫、下一秒又似笑非笑的眸底。  沈棠:“……”  老人家,您再配副心靈上的眼鏡吧。  作者有話要說:  沈棠:我  這個山頭最酷的崽  第十四章   方好問捂著臉,難以直視地別開頭。  季歸鶴神色古怪,定定地盯了沈棠幾秒,裹夾著一身風雪寒氣走來,修長的手指搭在下頷上,輕輕點了幾下。  沈棠茫然地看著他:“你犯病了?”  方好問不敢提醒沈棠,捂著眼在後麵縮著。  沈棠茫然的樣子瞅著像隻無辜的小貓兒,季歸鶴默了默,幹脆伸手,在他唇上一抹。  紅唇柔軟,蜻蜓點水般的碰觸,一點酥意卻直抵心間。  季歸鶴的指尖沾了幾點碎屑,心中一動,低笑道:“朱唇未動,先覺口脂香。”  季歸鶴的嗓音向來為粉絲稱頌,低沉磁性,緩緩說話時,總像鋼琴傾瀉而出的優雅琴音,在耳邊說著情話。  就是說話的對象不對。  方好問:“……”我操!  老頭慈祥微笑歪頭:“嗬嗬嗬?”  沈棠半晌才反應過來。  自從遭遇那個變態投資人後,徐臨將他保護得更好,母雞護崽都沒他急切的。  後來真正的大紅大紫了,姐姐粉媽媽粉們寵著,投資人導演愛護著。  整整二十一年,沈棠頭一次直麵這種調戲。  他目瞪口呆地盯著季歸鶴,耳尖都紅了,憋了一會兒,才動用自己匱乏的詞匯:“去你媽的!”  老頭還以為自己瞎點的鴛鴦譜點對了,樂嗬嗬地捧著茶杯在旁邊,微笑傾聽,雖然什麽都聽不清。  季歸鶴抱手靠在櫃台邊,溫暖的燈輝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痞帥痞帥的,非但沒有動怒,反而頗有閑心地指點:“換個詞吧,聽膩了。”  沈棠:“幹你爸爸。”  季歸鶴:“也聽膩了。提醒一下,我爸年輕時是有名的擊劍手,現在雖然老了點,估計你也幹不過……”  沈棠:“操你大爺。”  季歸鶴:“我大爺前幾年就沒了,你對著墳頭應該硬不起來。”  沈棠:“?”  方好問張圓了嘴,顫巍巍地輔助:“季,季……”  季歸鶴瞅都沒瞅他一眼,從鼻腔裏漫出聲低沉的、尾音上揚的“嗯”,就把他秒殺了。  季歸鶴不幼稚回擊了,沈棠一時茫然無措,回頭和方好問對視。  方好問哭喪著臉:沈哥,不是我軍不努力,奈何敵軍有高達!  沈棠:我養你幹什麽吃的。  方好問拋棄尊嚴:汪。  季歸鶴依舊看不懂沈棠和方好問的眼神暗號,睨了眼小助理,略感不爽。  小助理被他瞅得一抖,活像兔子見了狼,忙不迭躲到沈棠背後。  季歸鶴大獲全勝,點到為止,轉頭看了眼桌上的酥餅,態度自然地拿起一塊,嚐了一口,微笑著對老頭道了謝:“味道不錯。”  說完,看也不看沈棠,抬腳上了樓。  季少爺心情舒暢。  逗著逗著居然看出點小時候的影子。  怎麽今天才發現還可以這樣逗小美人呢。  與季歸鶴相反,沈棠心情惡劣,黑著臉回到房間,摸出手機,恨恨地戳了江眠。  -沈棠:立刻!馬上!給我滾過來睡了季歸鶴!  -江眠:…………  -江眠:?  -沈棠:你不是想睡他嗎,批準了。  -江眠:……歲歲,我剛剛查了下季歸鶴的身高,你知道他比我高多少嗎?  -沈棠:你可以邊幹邊吃奶。  -江眠:我操你他媽是誰!歲歲被你綁架了?  -沈棠:……  沈棠心底的邪火壓了壓,轉身去洗了個澡,回來擦頭發時又想起之前那一幕,火氣又騰騰騰冒上心頭,再次戳開江眠的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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