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和解沒和解成,倒是差點又結梁子。 季歸鶴實在太熟悉沈棠別扭的性子了,毫無壓力地退走,走到門前時,忽然莫名笑了一下。 原來這麽多年來,沈棠一點都沒變。 還是當初的沈棠。 隻是對比當初對人毫不設防的樣子,多了副帶刺的盔甲,卻也從來不用來傷人,隻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 挺好。 沈棠本來就準備睡了,把一屋子人都趕出去了,終於能好好躺下來,將敲詐電話忘得一幹二淨,毫無壓力地陷入夢鄉。 隔天一覺醒來,迷迷糊糊地先看了看手機。淩晨三點時,江眠發來個ok的手勢。 解決了。 江氏財團的大少爺出手,要解決這種問題實在簡單。 怪也怪那些人蠢,拿著照片就有恃無恐,覺得沈棠顧忌名聲,不敢異動,捧著腦袋送上人頭,白給江眠刷經驗好感。 方好問沒法像沈棠那麽沒心沒肺,輾轉反側了一夜,來敲門送早餐時,頂著倆大大的黑眼圈,惴惴不安的:“沈哥,江少那邊……怎麽樣了?” 豆漿熱乎乎的,豆香四溢,不算太甜,喝著不膩。煎餅香味撲鼻,薄脆餅又香又脆,沈棠慢條斯理地吃著,含糊不清道:“解決了,別瞎操心。” 方好問稍稍安心,等沈棠吃完,給他換上衣服,出門離開。 下樓時撞上出來溜達的老頭,老爺子依舊笑嗬嗬的,活像尊彌勒佛:“小姑娘,早啊,又要去拍戲啦。” 沈棠發現習慣真是可怕,在這客棧裏住了半個月,他都要習慣被叫小姑娘了,立刻糾正:“我是男的。您老也挺早。” 老爺子的耳朵和眼睛一樣瞎:“啥?拍戲很難?年輕人別氣餒,沒有跨不過的難關!” “謝謝。但我還是想提醒您我是男的。” …… 季歸鶴正巧下樓來,聽到這雞同鴨講的對話,忍俊不禁:“老爺子,一大早出來遛彎呢?” 老頭這回不聾了:“哎,鬆動鬆動腿腳。” 沈棠:“……”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季歸鶴忍住笑意,和沈棠並肩走出客棧,眼角餘光偷覷著他,故作驚訝:“奇怪,老爺子怎麽就單認錯你呢,還認死理了。” 沈棠揣著手,冷淡回:“我長得好。” “在理。”季歸鶴讚同點頭,附帶評價,“如花似玉。” 沈棠霍然扭臉:“你最近不抬杠了,打算直接上手打架了是吧?” “我是誠心請和的。” “我誠心請你閉嘴。” 今天依舊是外景,到了集合的地方,準備好了,一起坐車去鎮外的拍攝點。 把阮軻從前的經曆換給誰,都是噩夢一場,大家也都默契地不多問。昨晚那種事,換個人可能就得吃個大虧,哪能這麽容易解決。 傷疤被人揭起來,血淋漓地展示,網上到處都有人在惡意揣測、言語中傷,精神脆弱的人經曆這麽一遭,可能心態都會崩了。 方好問擔憂不已,阮軻來時,偷偷打量過去,發覺阮軻除了眼眶紅一點、略顯疲憊外,別無異色。 注意到他的目光,還轉過頭來,抿著唇衝他笑了笑,做了個“謝謝”的口型。 劇組當然也有人吃了瓜,討論起昨晚的熱搜,隱晦地揣測。幾個同行的龍套見到阮軻,還熱情地拉他過去一起聽。 可惜娛樂圈中那麽多小蝦米小魚,家裏條件不好的、沒讀完書的一抓一大把,要憑這些條件猜,簡直大海撈針。 唯一清晰的線索是和一個大明星有關,可大明星也多啊,也不知道那個小明星和大明星是什麽關係。 阮軻安靜地聽著身邊的人激烈討論,捧著劇本,在心裏默讀。 沈棠欣賞他,所以伸出援手,幫他的忙。 他現在什麽都做不到,那就做好本分事,將這個默默無聞的角色,演得再出彩一點。 讓自己爬上去,有能力回報。 沈棠也暗暗打量了下阮軻,看出他的神色並不勉強,也放了心,叼著糖轉過頭,閉目養神。 阮軻不是菟絲花,昨晚的驚惶是因為猝不及防,又拖累了沈棠。 給他一晚,他就能調整好心態。 看似軟弱,實際柔韌。 ……果真是江眠夢中那款。 陳導兩耳不聞窗外事,到了地方,立刻無情打斷了一夥小青年的八卦。 沈棠睜開眼,正要下車,瞥到後排的季歸鶴還穩穩當當坐著,戴著耳機看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入迷了似的。 他納悶地湊過去,恰好看到屏幕上季歸鶴的臉一閃而過。 似乎是視頻網站上某個混剪作品。 季歸鶴在看自己的作品cut? 季歸鶴發現偷窺的視線,飛速反蓋住手機屏幕,微微挑眉,臉色不變:“沈老師,偷窺別人的隱私不太好吧?” 沈棠眸中帶著嘲意:“季影帝,自戀過頭也是種病。” 季歸鶴冤:“……” 算了。 他暗暗鬆了口氣,沈棠沒發現就好。 劇組今天也忙得熱火朝天,方好問等得焦慮不安。 等到八點,也沒什麽新的消息,他手抖著戳進昨天爆料的那個營銷號主頁——什麽也沒有。 不僅沒有,昨天的爆料也被刪了,營銷號還更了條微博: 嚇懵了,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昨天那爆料是我瞎編的,最近閱讀量驟降,我想吸引眼球賺點流量,發完就去睡了,今早起來嚇了一跳,沒想到居然有那麽多人轉發討論,沒什麽瓜,大家散了吧。 等了一夜沒吃到瓜的群眾們憤怒譴責,話題很快就被帶到“營銷號為了吸引眼球什麽都敢亂編”上。 也有人提出質疑,以往這個營銷號的瓜都是新鮮熱乎、有鼻子有眼的,流量也非常不錯,不應該做這種事,八成是被牽涉到的那個“大明星”給公關了吧。 可惜這種質疑沒人理,很快淹沒在聲討營銷號的熱潮裏。昨晚的話題被衝淡,沒多少人會太在意這種還沒出土就爛掉的瓜。 方好問徹底安下心來,手指一滑,又刷到個新聞。 g市警方昨晚抓獲了一個犯罪團夥。 方好問眼睛一亮,截圖發給阮軻,徹底放了心,長長地舒了口氣。 江眠不知什麽時候也來了,翹著腿坐在大紅傘下,跟客棧裏那老頭一樣的姿勢,捧著杯熱氣嫋嫋的熱茶,悠悠地盯著阮軻。 一早上忙完,沈棠滿頭大汗,已經不知冷熱。 方好問飛奔過來把他裹進大衣裏,轉頭衝旁邊也累得臉色紅紅的阮軻笑:“解決了!” 阮軻抿了抿唇,低下頭:“謝謝沈前輩,好問,也謝謝你。” 不等沈棠回應,腳步散漫地跟來的江眠眉毛一挑,賤兮兮地湊過去:“不謝謝我?” 阮軻感情方麵遲鈍,到現在也不懂江眠的意思,對他的靠近隻覺苦惱。 高中時江大少飛揚跋扈得很,他畏懼江眠,又感激他的援助,不好意思再躲,麵色一肅,衝他深深地鞠了個躬:“謝謝您的幫助,江少爺。” 這一鞠躬九十度,鄭重其事、嚴肅認真。 附近不少人看過來,竊竊私語,猜測是不是阮軻得罪江眠了。 和想象中的場景完全不同,江眠的笑容凝固了:“……” 沈棠幸災樂禍地嗤笑出聲。 阮軻這麽鄭重,江眠也不好意思油腔滑調,尷尬地扶了扶他:“我……我應該的……” 季歸鶴最近總愛看沈棠這邊的熱鬧,不知什麽時候也湊了過來,站在沈棠身邊,看完熱鬧,目不斜視地壓低嗓音:“沈老師,你說話算話嗎?” 沈棠納悶:“嗯?” 因為偶爾吸入冷風,又說了一早的台詞,季歸鶴嗓音微啞,含著沙啞的笑意,鑽進耳中,意外的性感:“你還欠著我一份生日禮物。” 欠一份……生日禮物? 沈棠腦中立刻浮起某個不該記得那麽清楚的日子。 多年前,他和季歸鶴打得地動山搖那天,是季歸鶴的生日。 在那天之前,他還懷揣著一顆春心萌動的少男心。 得知“小女神”的生日就是殺青那天,他決意表白,提前和季歸鶴約定了休息室見,殺青結束就跑去買了玫瑰,又揣了一兜巧克力豆,帶上熬了幾夜寫的情詩和告白信。 禮物當然沒送出去。 打完那一架,回去後沈棠失魂落魄了很久,總算有個孩子樣。無良奶爸徐臨非常惡劣地偷拍了照片,經常擺出來欣賞。 沈棠想想這事就腦仁疼,咬牙切齒:“你還敢跟我要禮物?” 季歸鶴盯著他眼角的那滴淚痣,舌尖抵了抵上顎,壓下心底莫名的衝動,語氣失落:“沒有嗎?” 沈棠和他對視幾秒,從兜裏摸出塊巧克力,塞他手裏:“提前慶祝咱倆幹架的八周年紀念日。不謝。” 季歸鶴:“……” 方好問光顧著看熱鬧了,沒聽清他倆在說什麽,納悶地撓撓頭,等季歸鶴走開了,才翻了翻日程表,嘀嘀咕咕:“姓季的最近怎麽老湊您身邊來……沈哥,後天有個品牌方特邀的見麵會,稿紙我打印好了,回頭送您屋裏。我和陳導報備過了,剛買好了往返機票,這邊得耽擱半天。” 後天……可不就是季歸鶴生日那天。 沈棠不自覺地攥緊了杯子,微微一頓,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心裏又生出沉重的遺憾和失落。 如果季歸鶴沒下麵那玩意就好了。 女神其實是女裝大佬,對直男來說都是毀滅性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