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哥所想吧?」孫懷蔚不挪眼地看著書,淡淡回道。


    「我卻並不想。」孫懷縝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心裏想到的是一個胖乎乎的身影。


    正說話間,門被推開了,兩人還以為是高閣老回來了,轉頭一看,隻見進來的並不是花甲老人,而是一個妙齡女子,穿著一身水藍色繡折枝花卉的褙子,一條月白色湘繡長裙,清秀淡雅,耳上蓮子米大小的珍珠發出淡淡的光芒,嫻靜如嬌花照月。


    「表妹。」「高小姐。」二人起身行禮,來的人正是高閣老的孫女高之菱。


    「你們坐吧。我以為祖父在這兒,所以特地做了點心送來。」高之菱望了望書房,眼睛在孫懷蔚身上多逗留了一會兒,麵色微紅,又道,「既然祖父沒回來,不如你們先用吧。」


    說完便讓丫鬟把食盒揭開,端出幾樣精致的糕點。


    孫懷縝和高之菱畢竟是表親,也沒太多顧忌,坐下便吃了一個,孫懷蔚卻獨坐窗下,眼神淡淡的。


    「懷蔚表哥,你也嚐嚐?」雖說二人沒有血緣關係,但孫懷蔚是孫懷縝的親弟弟,高之菱葉就跟著喊一聲表哥。


    「我不吃甜食,謝高小姐好意。」語氣沒有一點起伏。


    姑娘臉上閃過一絲失落,這時門外高閣老回來,他下朝後換了身常服,身形矮而瘦,頭發斑白,不過很精神的樣子。


    進門看到孫女在這兒,他不禁眉頭一沉,道:「你怎麽來了?」


    「祖父。」高之菱一向懼怕不苟言笑的祖父,忙行禮要解釋,卻被高閣老打斷:「行了,你回去吧,以後莫再來書房。」


    「是。」高之菱無奈,依依不舍地離開,轉身時還想用餘光看幾眼那個淡漠的少年,不過屋門馬上被人關上。


    她不過是這段時日沒見著他,想來見見而已。


    去年也是這麽一個暮春之際,她隨了玥表姐去花廳見縝表哥,沒想到廳中還有一人,他穿一身半舊石青色長袍,腰間掛了個石青色的香囊,長身玉立,謙謙有禮。不知道為什麽,她一顆心跳得像要蹦出來一般。


    之後她知道此人就是南直隸的少年解元時,更是傾慕有加。她央了祖父讓他來給自己講學,祖父一向希望她多讀詩書,無奈她對詩書方麵不感興趣,聽她竟起念求人講學,當下便應下來。第二日下午,她便見到了思慕中人。


    直到去年秋,他要專心準備會試,才沒再為她講學。


    兩人朝夕相處小半年,他還是像初次見麵時那樣冷淡,冷淡得近乎薄情。不過她習慣了他對什麽都淡淡然的樣子,也沒覺得什麽,隻是每天下午能和他相處半個時辰就覺得很幸福了。


    可如今連想看他一眼也要找好借口,等殿試一過,他不再日日都來高府,要見一麵更是難上加難了。


    孫懷蔚在書房聆聽閣老大人教誨,對屋外少女陰沉的心事卻是渾然未覺。


    ——


    春遊是以段越珊暈倒收場的。


    承鈺和幾個表姊妹正站在欄邊看湖中風景,就聽到後頭傳來一身沉悶的「咚」聲,回頭一看,紫衣紫裙的段越珊已經倒在地上了。


    她近來穿衣喜歡把腰束得緊緊的,今日一身的紫色,如今倒在地上像極了個胖胖的茄子。兩個丫鬟扶不動,又來了好幾個才把她扶回船艙裏坐下。


    怎麽也叫不醒她,船上沒有大夫,大家幹著急,大孫氏忙讓船著岸,好幾個丫鬟駕著段越珊上了馬車,趕著才回到了國公府。


    大夫沒來之前,段姨母急出了眼淚,試著掐了掐女兒的人中,沒想到果真有效,段越珊悠悠醒轉,翻著白眼說了一個「餓」字。


    圍著她的人聽見了啼笑皆非,原來她是給餓暈的。廚房忙送了點心糕餅來,段越珊抓起一個如意卷當即狼吞虎咽起來,灌了幾杯牛乳,又吃下了一疊子蒸餃才漸漸緩過來。


    「我看你這些日子吃得少,問你還總說吃飽了,原來一直是餓著的。」段姨母嗔道。


    聽說她沒有大礙,餘人都散盡了,隻有承鈺和她母親留在屋裏陪她。她被母親數落了,嘟著嘴道:「之前你們又要我瘦些,如今我這不是在想著法兒的瘦嗎?」


    「那也不能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啊。」段姨母無奈,起身要去廚房親自再給女兒燉湯,屋裏這下又隻剩了她和承鈺。


    承鈺道,「越珊表姐,這裏沒別人了,你悄悄告訴我,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女為悅己者容,之前屢次勸她少吃些她也不肯,反而會和段姨母貧嘴,如今主動要減肥了,難道不是有在意的人嗎?承鈺想起那日在茶樓的情景,覺得她是喜歡上玉武哥哥了。


    段越珊罕見地忸怩起來,半日才說出「陸玉武」三個字。


    果然是。承鈺竊喜,越珊表姐五官精致,杏眼嬌俏,隻是胖了些,又出身武將世家,騎馬射箭無一不通,若配玉武哥哥也是一對璧人。怎麽也好得過孫步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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