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官轉向新娘:“西妮亞?米蘭達小姐,你是否願意嫁給這位鄧凱文先生作為你的丈夫,你是否願意不論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的愛他,對他忠誠,直到永遠?” 西妮亞開口的時候,聲音有瞬間奇異的哽咽:“我願意。” 那異常其實十分輕微,米切爾聽著她的聲音,瞬間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是緊接著他發現那不是。因為鄧凱文也微微偏過頭,快速的瞥了她一眼。 “那麽,鄧凱文先生和西妮亞?米蘭達小姐,現在請你們麵向對方,拿起這裏的兩枚戒指。” 鄧凱文和西妮亞轉向對方,他們身邊各自有一個戒童,手裏分別都有一隻戒指。 “這裏現在有兩枚戒指,它們是婚姻的象征,它們完美的圓環代表著生命與愛,象征永恒的愛情。”法官轉向鄧凱文:“現在請新郎把戒指戴在新娘的手上。” 鄧凱文從戒童手裏拿起鑽戒,輕輕戴在西妮亞左手無名指上。 刹那間他眼神十分複雜,仿佛有很多感歎的意味;然而他的動作十分自然流暢,可以看出他對結婚的這一事實,沒有什麽抗拒和退縮的心理。 “新娘,現在你可以把戒指戴在新郎手上了。” 西妮亞也拿起對戒,往鄧凱文左手無名指上戴去。不知道為什麽她雙手都激動得有點發抖,一開始還沒套進去,第二次才一下子套進了手指裏。 法官笑起來:“——現在,新郎,你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 賓客席上傳來一陣輕微的鼓噪聲,緊接著人人都睜大了眼睛,幾個s.w.a.t甚至摸出了手機開始拍照。 鄧凱文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揭開西妮亞頭上的白紗。他們兩人麵對麵站著,互相注視著對方,這樣過了好幾秒,他才緩緩低下頭去,準備親吻西妮亞的嘴唇。 變故就在這一刹那間發生! 就在鄧凱文低下頭的那一刻,突然隻聽嘩啦一聲巨響,教堂窗戶完全碎開了! 電光火石間沒有人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一顆高速飛行的子彈射進教堂,瞬間貫穿了西妮亞的頭顱! 狙擊子彈所帶來的巨大衝擊力讓西妮亞的身體一個踉蹌,鮮血從她的太陽穴上飛濺出來,緊接著在一片震愕中,就隻見她轟然一聲摔倒在地! “……西妮亞?”鄧凱文茫然的喚了一聲,緊接著那聲音就變了:“——西妮亞!!” 轟然一下所有人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有人仰頭看那塊打碎的玻璃,有人衝出教堂,有人一邊狂撥急救車一邊湧上前台…… 鄧凱文跪在地上,緊緊抱著西妮亞已經完全喪失了生氣的身體,全身上下都在劇烈的顫抖。 西妮亞眼睛還瞪得大大的,最後的笑容還未完全從她臉上散去。子彈貫穿了她的太陽穴,從另一側突出射進地板,因為顱骨受到損傷,她的臉看上去略微有些扭曲。 鄧凱文緊緊抱著她,仿佛難以相信她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還一聲聲喚著:“西妮亞,西妮亞,你……你怎麽……” “她死了。”米切爾站在他身後,一隻手重重按在鄧凱文的肩膀上:“——西妮亞她已經死了。” 鄧凱文不可抑製的戰栗起來,他低下頭去親吻西妮亞冰涼的唇,直到淚水一滴滴流到她臉上。 周圍的喧嘩就像是蒙了一層厚厚的布,顯得恍惚而不清晰。晃動的人影和腳步聲都那麽不真切,就仿佛噩夢從海水中冒著泡,泛起巨大而恐怖的陰影,抓住他的腳踝,把他惡狠狠拉進深淵。 是的,噩夢。 一場做了二十年,至今還無法清醒的噩夢。 “頭兒!頭兒你冷靜點!”“叫法醫,趕快打電話叫法醫……”“辦現場的刑警都打電話叫來了嗎?全都叫過來!”“出去追蹤的人有沒有回音?周圍有沒有看到奇怪的人!有異常立刻匯報!匯報!” 有人七手八腳的拉他起來,還有人想把西妮亞從他懷裏奪去。 他恍惚間鬆了下手,感覺到西妮亞立刻被奪走了。 那其實是桑格斯把西妮亞的身體放平在了地上,小心的圍住血跡,隔開眾人,防止第一現場被破壞。 “子彈可能是從教堂對麵的飯店射進來的,”mike警官走進來,低聲對桑格斯說:“我們要立刻向局裏申請授權,去對麵飯店進行搜查。” 桑格斯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突然鄧凱文站起來,猛的把他一推,拔腳就往外跑。 桑格斯和mike都大吃一驚:“kevin!你上哪裏去?!快回來!” 鄧凱文充耳不聞。 一開始沒人注意到他,注意到也沒有人攔得住他,很快他跑出教堂,衝下樓梯,隻聽見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 那熟悉的預感如此真切,就仿佛血液裏被灌進無數細小的冰渣,帶來強烈而透骨的寒意。 他知道那個人在這裏。 就在附近不遠的地方。 汽車刺耳的喇叭聲此起彼伏,好幾個司機把頭探出車窗外大罵,鄧凱文衝過馬路,衝上人行道的時候幾乎摔了一跤,緊接著他猛然頓住了腳步。 街心公園的長椅上,埃普羅抱著臂坐在那裏,平靜的看著他。 他的穿著和長相都非常普通,就仿佛一個坐在長椅上曬太陽的過路人,坐姿隨便而散漫,神態平靜而從容,跟大街上經過的任何一個中年男人沒有任何不同。 然而鄧凱文在看到他的時候,幾乎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甚至連牙齒都發出咯咯的細微聲音。 “……是你幹的對不對?”他劇烈的喘息著,緊緊盯著埃普羅:“是你殺了她對不對?!” 埃普羅一言不發,目光深邃而鎮靜。 就仿佛沒有什麽東西能在其中激起漣漪。 跟他的冷靜相比,鄧凱文的情緒顯得更加激烈和難以自製,讓他看上去狼狽不堪,甚至還有一些絕望及可憐。 “我想在今天看到你。”半晌埃普羅低沉的開口道,“在你結婚的這一天。” 鄧凱文喘著粗氣,雙眼泛紅,看上去他恨不得掐斷埃普羅的脖子,拳頭因為握得太緊,連指甲都深深陷進了肉裏。 “這是最後一次。”他一字一頓的說,“下次我們再相見的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埃普羅看上去想說什麽,但是最終隻輕輕的歎了口氣。 鄧凱文一把扯開衣領,抓起脖子上的黑鑽石項鏈,猛的一把扯斷,狠狠的扔到了地上! 價值連城的“梵天之眼”就像垃圾一般在地上滾了兩圈,啪嗒一下摔倒在埃普羅腳邊,不動了。 城市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刮起猛烈的風,鄧凱文的頭發在風中揚了起來,遮住了眼睛,看不清他有沒有在哭。應該有在吧,他明明一直是個軟弱又專情的孩子。埃普羅正想再仔細的看他一眼,他卻突然轉過身,順著來時的路,頭也不回的大步走遠了。 第30章 那天婚禮上發生的事第二天就傳遍了洛杉磯警局。 西妮亞是被一顆從三百米外高樓上射出的子彈擊中頭部,當即送命的。法醫趕到的時候她還沒有閉上眼睛,臉上甚至凝固著最後一刻微微的詫異。 最終是鄧凱文替她合上了眼。他當時雙手劇烈顫抖,把手放到她眼睛上的時候,哽咽著說了句:“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等他手抹過西妮亞的臉時,所有人都看到她表情一下子平靜了。 如果不看她太陽穴上猙獰的血洞,那雙眼緊閉麵容安詳的神情,甚至給人一種她隻是睡著了的錯覺。 鄧凱文用力捂住自己的嘴,無聲的哭泣逼得他身體都在痙攣,眼淚流水一般順著手背往地上掉。他牙齒用力咬著自己的掌心,甚至咬出了血都渾然不覺。 在場警察很多,還有些是鄧凱文以前在fbi的舊同事。那是他們第一次看到鄧凱文哭成這樣。 洛杉磯特警組組長新婚典禮上,新娘被當場殺死,死不瞑目。 這個聳動的標題第二天登在了很多報紙的頭版頭條,配上教堂尖頂和陰霾的天空,那照片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 反黑組和刑偵科傾囊出動,甚至洛杉磯fbi分部也派出了調查人員。 盡管鄧凱文當場指認了東部黑幫老大納撒尼爾?埃普羅作為凶手,但是現場卻沒有證據支持這一指認。婚禮當日埃普羅確實在洛杉磯,甚至他就在教堂對麵的街心公園裏坐著,但是沒人能證明就是他開了那一槍。 子彈是從高處射進的,跟埃普羅的位置也不吻合。 “鄧凱文在fbi工作的時候,得罪的人就很多。紐約有不少人恨他,整天有人給他寄子彈,甚至還寄海洛因粉末。”周一早上在洛杉磯警局,一個以前跟鄧凱文共事過的fbi特派專員在會議室裏分析案情:“雖然新娘的背景還在調查當中,不過我認為這事十有八九是鄧凱文的仇家幹的。” “有可能是g.a的人嗎?”一個刑警問。 “我個人傾向於是埃普羅。誰都知道他跟鄧凱文有仇,而且婚禮當天他突然出現在教堂外是幹什麽?他肯定是為了婚禮才特地趕到洛杉磯的。” 辦公室裏一片沉寂。 “這件事太轟動,上邊的人每天都在催。夥計們,這案子得趕緊辦。”fbi專員啪的一聲合上筆記本:“調查飯店錄像的事有線索了嗎?” mike警官說:“已經圈定了第一批嫌疑人,我們的人在逐一排查。” “動作快!過兩天我們的人也會開始調查。” 會議桌邊的人紛紛起身,就在這時突然法醫推門而入,表情非常緊張:“嗨夥計們,kevin今天來上班了嗎?” 同事們麵麵相覷,mike遲疑了一下:“沒有吧,二十八層的人說今天他們隊長還在請假……” “叫他趕緊過來局裏一趟。”法醫吸了口氣,說:“我們發現一個新情況。” 半小時後鄧凱文出現在警局大樓裏,穿著一身黑衣,臉色蒼白而沒有表情。 短短幾天工夫他就瘦了一大圈,他在洛杉磯警局工作了將近一年,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憔悴過。 專案組的所有人都已經從法醫嘴裏知道發生了什麽,沒人敢出現在他麵前,隻有法醫和那個fbi專員毫無選擇的留在辦公室裏,艱難的麵對著他。 “kevin,我知道這讓你很痛苦……”法醫頓了頓,低聲說:“我們剛剛才發現的事情,西妮亞?米蘭達她是個……是個hiv病毒攜帶者。” 鄧凱文霍然起身:“不可能!” “你冷靜一點,kevin!我們也很震驚!為了確認這個事實我們做了兩遍檢測!”法醫慌忙按住鄧凱文,又低聲道:“還有一件事可能你不知道,你先冷靜下來我再告訴你。” 鄧凱文緊盯著他:“你說。” 法醫看看專員,專員攤開手,表情很沉重。 “咳,事實上,我們在西妮亞?米蘭達體內發現了毒品殘留,她的靜脈血管上有經常注射毒品留下的痕跡。你知道這意味著……她可能是個吸毒者。” 房間裏靜寂了好一會兒,沒有人說話,隻聽見長短不一的呼吸聲。 鄧凱文慢慢的坐下去,這動作是如此緩慢而無力,以至於最後他看上去像是摔進椅子裏的。 “你真的了解你婚禮上的新娘嗎?……”法醫低頭看著他,聲音非常不忍,“專案組警察剛剛傳回來的消息,西妮亞在南加州大學的履曆是假的,檔案都是偽造的,事實上,世界上根本就沒有西妮亞?米蘭達這麽一個人……” 這話最後一個字落音的時候,整整好幾秒鍾,鄧凱文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整個人都僵掉了一樣。 那個fbi專員覺得不對,伸手一晃鄧凱文:“kevin!你還好吧?” 誰知道他不晃不要緊,一晃鄧凱文猛的抽搐了一下,整個人表情都變了,瞬間仿佛連氣都喘不過來,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音,極度嚇人。 法醫眼明手快,在他背上重重一拍,鄧凱文瞬間狂咳出來。那一下子真是咳得天昏地暗,半天氣都喘不回去,最後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咳,還是在哭泣。 “沒事了,沒事了……”法醫一下一下拍這樣他的背,“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西妮亞到底是什麽人,誰殺了她……” 法醫和專員兩人快速的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凝重。 簡單的報複殺人,案情卻突然往異常複雜的方向發展了。 一個憑空冒出來的新娘,年輕貌美,情深不悔;然後突然在婚禮上被殺,凶手莫名失蹤,驗屍又發現她長年吸毒,身份不明。 婚禮上那聲“我願意”還言猶在耳,轉眼間染血的子彈便抹殺了一切。 到底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