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交過手,”探員們各抒己見的時候,屠宇鳴開口,“我覺得這個混蛋一定服過役,接受過專業而係統的軍事訓練。” “也許是因為你太菜了,”史培東在一旁不以為然,斜眼一指男人臉上未好全了的淤痕傷疤,“才兩個混混就把你打成這樣。” 另一個警探接口說,“那混蛋太狡猾,不露任何可以追查他身份的痕跡,除了知道他身材高大、異裝癖外加可能服過役,警方掌握的資料實在太少。最好的法子是能在他下次向牛郎動手時,抓他個現行!” 對於這種沒休止又沒成效的內部會議,褚畫一向心懷抵觸,懶於敷衍。一直窩在角落裏打格鬥遊戲的他在大夥兒七嘴八舌之際突然冒出一句,“要抓現行就得下餌。找個外表好看又夠娘的自己人,扔進那個什麽‘羅馬帝宮’,沒準兒就能引那變態上鉤。”手指不斷靈活地來回摁著遊戲鍵,趁著一招殺傷力十足的斷臂攻擊的空檔,抬頭瞥了眼大夥兒說,“法子很簡單,關鍵是人,誰是合適人選。” 話一說完他就悔了。 會議室霎然靜無一聲,所有人都掉過了頭,用直勾勾的、無比期待的眼神凝視著他。 “幹……幹什麽?”幾乎把手裏的遊戲機砸在地上,褚畫一邊搖頭一邊嚷,“你們看我幹什麽?!” “顯而易見,”屠宇鳴挪了挪凳子附身過來,勾起自個兒搭檔的肩膀,口吻嚴肅地說,“非你莫屬。” “當然,我很好看,這個有目共睹……”他眯出花俏的月牙眼自我吹噓洋洋得意,忽又意識到自己抓錯重點地扳起了臉孔,“但我他媽的哪裏娘了?!” “你看看史培東,他的肚腩比得上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疤臉警探仍舊不懈地對對方循循善誘,“再看看馬小川,他這一身返祖的毛發就像野豬的鬃,或者看看……” 褚畫還打算負隅頑抗,結果身為組長的鮑爾森一錘定音。 “就這麽定了!”白人警長一點年輕警探的鼻子,“這個禮拜你必須在那個什麽‘羅馬帝宮’亮相,這是來自你上司的命令!” 遊戲機屏上閃爍出鮮紅又碩大的“game over”,他被ko了。 ※ ※ ※ “baby,honey,sweety,”一口一聲肉麻至極的稱呼,“不要愁眉苦臉嘛!抖擻精神,挑一件你今晚上登台的演出服吧。” “羅馬帝宮”的演出後台,屠宇鳴給自個兒的搭檔找齊了一套表演服飾,一隻綴著金屬錨鏈的黑色皮質項圈、一件壓根不可能扣上的皮衣和一條穿上後臀部線條必然一覽無遺的緊身皮褲。歪了歪臉上的燒傷疤痕,男人又擠眉弄眼,不懷好意地笑了,“穿上它,你準會豔爆全場!” 像拎著一隻發瘟的雞般拎著搭檔遞來的那件小得不能再小的皮衣,年輕警探一臉嫌惡,皺了皺眉說,“學齡前兒童才穿這個吧?我怎麽可能穿得下?” “不用扣扣子,更不用穿得下……想象一下,你那裸露在外的粉嫩小乳頭上夾有這種鈴鐺乳夾……”屠宇鳴晃了晃手中的一副金屬乳頭夾,以個故意拖長音節的誇張口氣說道,“maaaaaa…arvelous!” 還未被關於鐵籠裏登台,褚畫看來就已精疲力竭。朝對方手上拿著的玩意兒睨去一眼,半晌才翻了翻眼說,“kill me.” 包括未能為其得手的向笛在內,所有慘遭“雨衣殺手”毒手的牛郎都曾在“羅馬帝宮”登台表演,待價而沽。 這是“羅馬帝宮”一月一度的盛事,至少兩個至多四個的漂亮男孩將會被關在鐵籠裏向客人們展示,他們或者搔首弄姿賣弄風情,或者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直到競價結束,被出價最高的人帶走春風一度。 “你可別苦著一張臉,把所有的競價者都嚇跑了。我可和史培東他們賭了一百塊,你的‘初夜’至少能被叫到一萬美元。” “你們這群人渣、下三濫!”已在鐵籠裏準備就緒的褚畫惡聲惡氣地罵,倏爾又斜斜一側眼梢,狐疑滿麵地問,“他們賭我能值多少?” “要知道身為你的搭檔,我是最相信你的那個。史培東賭你乏人問津,馬小川賭你能值五千美元,還有佩特羅、盧西他們……”屠宇鳴一個一個地將大夥兒的底牌給揭開,半數以上的凶案組同僚都為這場“賭局”押上了至少一百美元。 “算我一個。”眼見鐵籠即將被酒紅色綢布罩起,年輕警探模樣挺認真地說,“我押兩百。” 知道這小子從不落下一個訛人錢財的機會,屠宇鳴也不太吃驚,隻問,“你覺得自己值多少?” “這裏登台的牛郎一夜拍賣的最高價是多少?” “應該是……五萬美元。” 微微挑眉睃眼,褚畫笑了笑,“double.” 兩隻為綢布罩起的鐵籠緩緩升上舞台,疤臉警探回到了警局同事們之間。完全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為執行任務,這夥人一麵頻頻舉杯,一麵大聲談笑,隻為等待好戲上演。 “帝宮”內人滿為患,各類腰纏萬貫又愛一擲千金的男人早已久候著這場欲望的宴饗。娘炮十足的主持人以誇張的語調和舉手投足間的淫猥姿態,不遺餘力地煽動著場內觀眾的情緒,將已近沸騰的氣氛一次又一次拔至灼灼烈烈的新的高度。 當四壁燈光追打而來,綢布滑落下的籠中美人露出廬山真顏的一刻,台下更爆發出經久不息的騷動。野獸才有的嘶叫與狂吼夾雜著口哨聲此起彼伏,渾似要將所有人的耳膜揉裂。 “喔哈哈!快看我們的小褚畫,快看!”一個警探一下起身,指著台上大笑起來,“我們可憐的小男孩一直在抓耳撓腮,他看來緊張極了!” “以後他應該就穿這身辦案,真他媽酷斃了!” 屠宇鳴將兩手各一指放入口中,模擬出一個極其響亮的哨音,也高聲喊道:“褚畫!你看上去夢幻極了!不是gay的男人都他媽能愛上你!” 鐵籠中的褚畫前所未有地稍施了脂粉,白晝一般的強光下皮膚雪白剔透,完美無瑕得宛如一個嬰孩。年輕俊俏的臉龐為一團離奇的、日冕似的光暈所籠罩,即使此刻脖戴黑色項圈、身著皮衣皮褲,這團光暈仍令他似神的侍者般聖潔漂亮。 “媽的,你們這群狗屎。”從隱藏在身的微型耳機中聽到了那些家夥們的話,褚畫忿然罵出一聲,又極不自在地抓了抓脖子。距他最近的一個男人滿身尿液似的酒漬,不住朝他吧嗒吧嗒吐著舌頭,噴著酒氣吭哧吭哧地嚷,“小寶貝兒,你的梨渦一定很甜!今晚上我就會用這條舌頭好好品嚐,一直舔到你高潮!” 年輕警探強忍住要翻白眼的衝動,麵色佯作淡然不改,嘴唇動亦不動地輕聲說著,“我他媽打到你這輩子都勃起不了。” 在褚畫與屠宇鳴的視野盲區,一個男人正獨坐於這場聲色犬馬之後。 一雙交疊安放的手拄著銀質手杖,露出袖口的襯衣綴有精致蕾絲,手指十分修長而美,皮膚慘白得有些駭人。大半張臉隱沒於一叢燈光無暇顧及的陰影,隻能瞧見他長有一個輪廓異常俊美的下頜和玫瑰花瓣般浮豔而微翹的唇。 他的視力極好,像慣於暗夜狩獵的夜梟一樣擁有令人生畏的夜視能力。黑暗中別人看不見他,他卻能將別人看得一清二楚,纖毫畢現。 喧囂背後,他始終麵帶微笑地注視著籠子裏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1原教旨主義,最早以基督教為背景,而後逐漸引申至別的教派,泛指一類人持有極端保守的宗教主義思想,並將其付諸於激進的宗教主義行動;2克洛諾斯,希臘神話中第一代十二泰坦神的領袖,他與自己的母親大地之神蓋亞合謀,閹割了自己的父親天空之神烏拉諾斯,並由此推翻了他的暴君統治。作者引用這個典故隻是為了說明,歐美大片中的變態總覺得自己在替天行道,汗…|||另,俺這幾日感冒咳嗽病得厲害,求評論砸死俺吧>///< 第24章 不能拒絕跳舞的邀請(2) 競價剛開始時另一隻鐵籠裏的男孩就倒地了。 他表現出癲癇發作時才有的抽搐模樣,形容扭曲、醜陋又十足痛苦,以致於“帝宮”的工作人員不得不上台把他給“請”了出來。 現在,等待競價的牛郎隻有褚畫一個人了。 史培東一邊往台上扔爆米花一邊破口大罵,他本來看好那下台的小子可以秒殺褚畫,讓他無人問津,結果這個意外讓他的兩百美元就這麽打了水漂。 訝然過後,屠宇鳴對著對講機說,“你小子走運了。現在就你一個,看來double大有希望。” 籠內的褚畫不為人注意地往附臉靠向了微型耳機,眼梢似揚非揚的一瞥間,露出可愛梨渦地笑了,“沒辦法,運氣女神對我情有獨鍾。” 事實上運氣女神壓根無暇管顧這檔子閑事兒,年輕警探自己解決了這個問題。 十幾個豐滿美豔的脫衣舞娘正在做競價前的墊場表演。褚畫悄悄關掉了竊聽設備,將目光移向另一隻鐵籠內的男孩——男孩非常漂亮,眉目清秀,唇紅齒白,湖藍色的瞳仁透著一股子憂鬱脆弱又我見猶憐的氣質,看來或許隻有十六歲。眯眼打量了一番這個將與自己同場競價的家夥後,警探先生帶起一個篤然的笑容向他靠近,勾了勾手指示意對方貼身過來。 台下人的目光都被拋來甩去的大胸脯和白花花的大腿迷了住,沒什麽人注意到籠內的兩隻“漂亮寵物”正在交頭接耳。 “你知道最近有個案子嗎?”鐵籠相隔,褚畫斂出一臉莊重的神情,刻意把自己那挺清亮好聽的聲音壓得低沉沙啞,說,“已經有三個我們的同行被一個變態切割掉了雞雞?” “我……我聽說過……”即使舞台氣氛熱烈而燈光時閃時暗,男孩的臉色也能明顯看出起了變化,“公眾說我們罪有應得,警方看來也不樂衷於破案。” “不不不,警方還是在努力辦案的。你看那裏——” 順對方目光所指,他看見了幾個模樣猥瑣舉動放蕩的男人。仔細瞧,他們無一例外地腰帶配槍與對講機。男孩有些喪失信心地說,“就他們?難怪那個‘雨衣殺手’至今未能落網。” “沒錯,他們都是隻靠體液調節的低等動物。一見女人就流口水,一見凶徒就尿褲子。”挺解氣地編排了自個兒的同事一句,又說,“我想那個變態一定也這麽想,警方收到可靠消息,他今晚會再次動手。” “真、真的?!”男孩大驚失色,幾乎破口嚷嚷。 “冷靜點,麵帶微笑,目視台下。”褚畫視線向前擺出一個迷人的笑臉,腦袋微側向一旁的男孩說,“你想,如果不是真的,這麽多警察怎麽會同時出現在這裏。” “那我們該怎麽辦?我們會被殺死嗎?會被切掉陰莖爛在街邊嗎?!”男孩掐著嗓子嚷嚷,驚慌過後仍舊將信將疑,“可是……你怎麽會知道得那麽清楚?” “我和這些警察有些交情,因為我和那個變態打過照麵,而且僥幸得以生還。”年輕警探稍稍傾身低頭,將頭上的傷口大大方方展示給對方看,心有餘悸般拍著心口道,“我想我終生都不會忘記瀕臨死亡時的那種可怖感受,那個變態真的差點殺了我!” 正在收疤結痂的創口又深又長,掩於黑發裏,像兩條蟄伏著的大蜈蚣。男孩終於完全信了,他無法自控地顫抖起來,結結巴巴,“既、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還要冒死來這兒登台?” “我得攢錢做睾丸固定手術,”沒人知道這位模樣好看的警探先生還是個不折不扣的演技派,悲傷又自慚的語調拿捏得爐火純青,“你知道隱睾這事兒一直讓我深受困擾。何況,”恰到好處的一個停頓之後,褚畫又低聲補充說,“他當時放過我轉而虐殺了另一人,似乎可以驗證他其實偏愛向更年輕的男孩動手——對了,你多大了?” “我、我……我再過兩個月就滿十八歲了……” “我大出你十歲。”一縷飽含憂患與悲憫的氣息始終縈繞於那莫名令人信服的純真眼神中,他將手臂穿過鐵柵欄的縫隙,以掌心包覆握緊這個可憐男孩的手,用緩慢的、低沉的、極為同情的口吻說,“我為你擔心。” “我、我……我得離開……我必須離開……”這個隻想不勞而獲賺它一筆的男孩此刻完全落入了恐懼的深淵,他眨著美麗無助的湖藍色大眼睛,神態淒切地向對方求取幫助,“可我簽了合同,我不能無緣無故地要求離場……” “不能無緣無故,”一側眉峰輕挑,年輕警探臉上一閃而逝了一個促狹的笑容,旋即又匆匆煥發於他那明眸皓齒的甜媚之中,讓人想抓也抓不住。 “但你可以生病。” ※ ※ ※ 台下的男人都這麽想,既然來了,就不能空手而歸。 這個地方充斥著以施虐為目的的性變態,將會發生的一切都與浪漫軼事無關。 他們發現籠子裏的漂亮獵物始終瑟縮於一角,一雙清澈眼睛往台下左覷右看,一旦與旁人的目光接觸就慌促地躲開。他該是極不習慣這身裝束,不住扯拉短小的皮衣試圖遮掩自己那潔白如羔羊的身體——楚楚可憐的神態亦與為群狼盯視的羔羊別無二致。 這一發現讓他們喜出望外,獵物的拘謹生澀正中他們的下懷。台下的男人們一麵發出怪吼一麵出價,如饑似渴的目光牢牢追索著褚畫的一舉一動,那種近乎瘋狂的熱情簡直可以媲美在跳蚤市場講價的中年婦女。 “五千。” “八千。” “一萬。” “……” “四萬五。” “四萬七。” “……”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的屠宇鳴扯開嗓門就罵咧:“這小子他媽的裝什麽純情!” 價格被叫到七萬五千美元的時候止住了,出價的人是一個濃眉大眼一臉橫肉的中年男人,身形碩闊得活似一堵牆。過寬的眼距與過分的肥胖讓他看來像個智力短缺的人,體麵的西裝與幾盎司的香水也掩蓋不了他濃重的體味。男人的手指頭粗短似蛆,左手無名指處的鑽石戒指誇張得好比冰糖一樣。 這家夥靠販賣石油發的家,身後筆直挺立著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看上去倒是很有派頭。 當那個男人用蛆一般的手指摸著好幾層的下巴,朝自己投來露出一口煙熏黃牙的笑容時,褚畫感到十分不滿意——他雖沒打算為破案獻身,但虛榮心總是不停鼓噪,盼望買走自己“初夜”的家夥模樣好看些。 而且他本來還算計好了,一下台就得去向那群混蛋們收錢。 “七萬五。不管怎麽說,你也算破了紀錄。”屠宇鳴心情不錯,通過對講機對自個兒的搭檔說,“這個賭局沒有贏家,隻能作廢了。” “哎……等等……”鐵籠裏的年輕警探則是一臉顯見的不悅,在心裏罵娘:他媽的這群小氣鬼,再加兩萬五怎麽了?! “如果沒有比七萬五千美元出價更高的,我們這隻可愛、靦腆又不失性感的小野貓就將歸——” 主持人的煽動話語還未落,一個男人聲音便響了起來—— “十萬美元。” “yes!”那聲價格一出,褚畫就得意忘形地做了個慶賀的動作,忙不迭地通過微型耳機向那群猥瑣家夥們宣布自己的勝利,“你們這群王八蛋都欠我錢,一個別想賴——” 等等,那個聲音…… 他很快察覺出不對勁,不禁有些著急地向台下望去。 那個聲音非常柔軟,也很動聽,明明並不響亮,卻帶有一種奇異的、蠱惑人心的穿透力。 仿佛鳳凰一旦開嗓,鴉鵲就必然無聲。四周的喧騰登時歸於安靜。 表演完畢的向萊和屠宇鳴坐在一塊兒,被一群猥瑣的警員們圍於中央吃著豆腐。她轉過頭,循聲望去,接著捂嘴尖叫起來,“我的天!我的天!”胸腔急劇起伏,豐滿的上圍因此一抖一抖,圓潤嬌俏的臉龐一下布滿羞怯的紅暈,“是康泊!” “康、康泊?”屠宇鳴嚇了一跳,趕忙也回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