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下體充血得難受,二等兵恨不得給自己來一炮,聽見韓驍和自己說話,趕忙又回過了頭,“長官,你和我說什麽?” 他驚奇地發現這個精英感十足的男人用手捂住了臉,他的手青筋暴現,不住顫抖。骨節處有尚未結痂的傷口。 “我早跟你說過……可你偏偏不聽……”男人的聲音聽上去極度憤怒而痛苦,如同頻臨崩潰的邊緣,“他是個應當受到製裁的婊子……他是個該死的賤貨……” 他在自言自語。 ※ ※ ※ “……你在開玩笑?” “我在認真向你做出請求。” “我……從沒想過……”雖然感官的快樂一次又一次達到了頂峰,可年輕警探的理智並未被蠶食幹淨——這個男人的殺人嫌疑仍未洗脫,周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那就現在想。” 剛想回答,卻猛然發現已經離遊艇很近了的直升機。 年輕警探麵色大作地推開身上的男人,急急忙忙地動身穿衣。可康泊渾然不為所動,麵對從直升機上下來的韓驍,仍大方地陳展自己的裸體。 “那個……”總算拉上褲子拉鏈的褚畫撓了撓臉,又開始抿咬起指甲。他感到尷尬時就會這樣,確實也沒什麽比被戀人捉奸在床更尷尬的了,“我……” 話音吞沒在口中,總警監先生一句話未說,一把拽過自己的戀人,不帶任何角度地徑直堵住了他的唇。 這個急於宣示所有權的行為看來可笑極了,康泊於一個高起的地方坐了下,饒有興味地觀賞著。 鼻梁相抵得難受,牙齒磕碰得疼痛,快要被戀人吻至窒息,他才被放了開。韓驍脫下西裝為褚畫披上,“海上風太大了,小心別著涼。” “感謝這幾天你對他的照顧,但我想你現在得把他還給我了。”韓驍竭力表現出勝利者的姿態,他聳肩笑道,“不用感到痛苦和惋惜,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得難以駐留,不是麽?” “沒人能因為花期太促而否認花開的美麗。”完全無視了那張棱角分明眼神陰鷙的臉龐,雖然是對韓驍說話,脈脈含笑的目光卻一直停留於褚畫臉上,“這幾天我很快樂,我想我們的警探先生也一樣。” “有一次他在高官雲集的舞會上把自己脫得精光,他一喝多就會失控,變得不懂拒絕,”憤怒的情人努力壓製自我來表現自己的風度,他故作輕鬆地又笑了笑,卻口吻諷刺地說,“即使是一個肮髒猥陋的乞者掏出他褲襠裏的玩意兒,他也會允許他把它放進自己的身體。” “你是想告訴我,”唇旁始終浮著笑容,康泊微一挑眉梢,作出個恍然而悟的表情說,“他會在你身邊,隻因處於經年宿醉的狀態?” 打量了一眼男人的裸體,處於被激怒邊緣的男人冷笑出聲,“一向自認優雅的紳士居然像個原始人那樣赤身露體,你不感到羞愧嗎?” “i’m beautiful,”康泊不以為然地勾了勾唇角,“我認為麵對這樣的身體,無地自容的人應該是你。” 微微上翹的蒼白指尖撥弄飄揚的發絲,繼而似吮非吮地劃過嫵媚的紅唇。以這樣的輕浮姿態羞辱韓驍的同時,他仍有空閑向另一旁的褚畫拋去一個媚眼,用目光說:瞧,他就快氣瘋了。 心領神會的年輕警探馬上就笑了,又馬上在情人的憤懣目光下憋了回去。 公然的打情罵俏讓總警監先生更感羞惱,卻根本無法辯駁。 比褚畫強壯以至不顯單薄,比韓驍纖細以至不顯鈍重,身頎體長,寬肩窄腰,完美的肌肉線條甚至超越最巧手藝術家的精心雕鑿,陽光下的肉體葆具神性的美感。 皮膚慘白中泛著淡淡青紫,性器的顏色也極淡,還微微帶點激情過後的濕潤。僅是半勃的狀態,它就已擁有了非常奪人視線的尺寸——既是褚畫亦不免臉頰發燙,下體隨之灼出火辣辣的疼。意亂情迷的時候不曾注意到,現在與這“龐然大物”對視才暗自一驚,他都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樣將這大家夥“吞”進自己的身體,又是怎樣為它頂送至一波接踵一波的高潮。 “褚畫,”甩出了殺手鐧,韓驍冷著臉提醒自己的戀人,“全城的警察都在找你,海岸警衛隊也悉數出動了。和我回去,別再惹麻煩!” 年輕警探不得不掉頭而去時,聽見身後的男人聲音,“不道個別就走嗎?” 依然麵帶優雅微笑,康泊向褚畫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伸出那隻同時漂亮和慘白到令人可怖的手。掌心曝露向上,為愛欲潮濕的目光霎然如此摯烈如焚,似在請求對方向自己靠近。 褚畫欲前不前好一晌,終究還是不管不顧韓驍的怒視走至對方身前,竟莫名心懷歉疚地說,“我很……抱歉……” “不,不需要,”掂起他的指尖,低頭在他的手背落下一個吻。握著對方的手冰涼得如同一股泉水。比起韓驍那個急不可耐的熱吻,康泊的告別之吻全然顯出一個紳士應有的彬彬有禮,微笑著說,“即使哪天你用子彈洞穿我的心髒,你也不用向我說抱歉。” 接著他將他的手牢牢按於自己的心口,注視著他的眼睛,指引他的掌心記憶自己心髒的溫度——心跳怦然有力,沒有衣服的阻隔,這個體溫遠低於常人的男人把最暖的地方毫無保留地贈予對方。 如果不是韓驍上前來將他拽走,褚畫幾乎就想留下來了。 褚畫登上直升機離開前,一直俯下目光望著甲板上的康泊——他的頭發仍是濕的,像剛被一場大雨淋過;眼眶依然泛出血色,睫毛投下一片感傷的陰影。 他仰著臉,長久不瞬地目送自己離開。 他看上去就像被自己傷了心。很像。 那一瞬間褚畫突然覺得,這個樣子的這個男人他一定曾經見過。隻是他忘記了。 時間長有一條鴇婦的舌,有時她冷不防地揭你傷疤,有時她抹除一切一言不發。 直升機飛高又飛遠了,機械的噪聲簡直令人頭疼。褚畫被韓驍攬進懷裏,聽見駕駛者口吻驚駭地問,長官,難道這就是你要找的那個警探……又聽見他對那個駕駛者的嚴聲告誡,記得管住你的嘴,你的長官和我很熟…… 海水靜謐湛藍如同寶石,遊艇漸漸化為海麵上的一杆草莖,旋即漸漸消匿不見。他埋臉在情人的懷裏,閉起眼眸,頓感天旋地轉。 第33章 往事連篇(1) 監獄裏的女人隻是三十出頭,可看上去發灰麵黃,懨無生氣,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一個女人最美的年華就消耗在了鐵柵裏,大約在第十個年頭的時候,她才終於學會了不再怨天尤人。 一位年輕英俊的總警監先生利用自己的人脈把她轉送來了這座城市裏的監獄,並且許諾她說,如果她表現良好,就將獲得假釋。 她迎來了一位陌生人的探視,現在就坐在他的跟前。女人咳了兩聲,斜睃著眼睛打量他—— 這個同樣是警察的男人白皙又俊俏,盡管微微蹙著眉頭,嘴唇抿成嚴峻的姿態,可唇邊的梨渦依舊甜如蜜糖。 半晌過後,她冷笑一聲,妄自斷言說,“哦,又是一條泥足深陷的可憐蟲!”以枯黃幹瘦的手指敲擊桌麵,女人麵上的笑意滿含譏諷與幸災樂禍之意,“你不是第一個,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你就像一隻迷戀上獅子的羔羊,迎著死亡緊摟你虛妄的愛情。” 才下了直升機,韓驍就對開口問他,想去見一個人嗎?她可以讓你更快地看清康泊的真麵目。 於是他就被帶來了這裏,麵對一個女人,康泊第一任妻子葉賽寧的女兒,葉茵。 ※ ※ ※ 十七歲的葉茵是抵製婚前性行為小組的組長,也是學校數學競賽社的主力成員。在母親從小的灌輸與引導下,她理所當然地認為男人都是愚蠢的荷爾蒙動物,不過同為競賽社成員的亞倫似乎要比別的男生好一些,他不會一聽見歌德和卡夫卡就露出便秘的表情,也不會和你聊著聊著就把手伸進你的裙子裏。 葉茵接到母親的信時對方說她結了婚,已快半年了,而那人是她從精神病院帶出的一個病人。 對此她既不讚成,也不反對,隻是有些訝異。她依稀記得父母離婚的原因是父親忍受不了一個人前功成名就無限風光的心理學家人後卻是個嚴重的性冷淡患者。 不過她此次回來並不全為了見見母親的新丈夫,才進入大學的她就將代表州裏去參加全國的數學競賽,她需要一個遠離熙攘喧擾的地方全力以赴。 不是充滿少女夢幻氣息的櫻桃粉,也不是一看就甜膩的奶油白,她的房間應她要求被裝飾成了最簡單的原木色,以此來表現自己比同齡女孩成熟。 回家時分正值黎明微曦,沒有打攪母親的女孩自己開門進了屋。簡單衝了一個澡,又用泡在薄荷水中的毛巾特意抹了抹私處,那種微微清涼的感觸正好可以提醒她頭腦清醒,杜絕欲望。隨即她一刻不待地取出鉛筆和草稿本,開始爭分奪秒地準備競賽。 可一道題惱人地卡了住。 這道題目她和亞倫討論了一整個星期仍然未果,以致最後不得不撂下狠話,說在把這題解決前,你連一個吻都別想得到。而今看來的確是不得不去麻煩教授了。 葉茵從窗口向外眺望,驀地發現自己的窗台下不知何時種植了一大片鈴蘭花。白色的鍾形花朵延綿成湖泊般的一大片,隨著風吹搖曳起伏,微微波動,頗具不可思議的美感。她想走近了看順便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結果卻毫無防備地看見了一個人。一個睡在花叢中的男人。 沒有失聲尖叫,反倒幾近窒息地狠狠怔了住——她見過男性的裸體,但從沒見過那麽美的。 分明纖細如同少年,可一身的肌肉線條卻依然兼備成熟男子的豐盈健壯,白膚紅唇的麵龐就像精心施抹了脂粉。他於晨曦中舒展赤裸的身體,仿佛清晨的花朵一樣享受著露水的滋潤,汲取著大地的養分,攫奪著陽光的恩澤。一大叢鈴蘭花剛好擋在了他的兩腿之間,隱約可見私處的毛發,不疏也不密,在陽光下呈現出漂亮的金棕色,一點兒也不會令人感到不快。 女孩麵紅耳赤,心如鹿撞,本想趕快闔上窗簾,結果卻鬼使神差般緊盯對方不放。 然後她看見他自慰了。慘白修長的手指摸向胯間,撩觸撫慰著自己的性器。眼眸輕闔,低低呻吟,神態寧靜又滿是醉態的嫵媚。甚至不時側過頭去吻一吻臉頰旁的鈴蘭花。又或者說,是那些風中顫索的花朵在爭先恐後地獻吻於他。趁他忘情手淫之際。 全無淫猥齷齪之感,相反卻美得教人難以拔離視線。 這個美麗的男人就像在和一整片花海做愛。 “康泊,你怎麽在這兒。” 葉茵聽見了母親的聲音,趕忙慌慌張張地拉上窗簾。 “葉茵回來度暑假,你不能再這樣隨意赤裸了。”葉賽寧的聲音聽上去前所未有的溫存寵溺,她由小到大的記憶裏,母親從來沒有這麽和自己說過話。 緊接著女孩聽見了一聲來自母親的驚呼——她似乎被男人冷不防地拽了一把,跌進了花圃,也跌進了他的懷裏。 “不……不能在這裏……不……啊……”那個石頭般冷酷、修女般矜持的母親像少女一樣發出了嬌吟聲,聽出他們在幹什麽的葉茵抬手捂上耳朵,臉頰緋紅,呼吸急促,仿佛犯錯了的人是自己。 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剛才看見的不是精靈,而是母親與之再婚的男人。 ※ ※ ※ 她再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他已經衣著整齊,穿著擁有長袖口和維多利亞式褶皺的蕾絲襯衣,宮廷感十足的寬腰封束著他的纖腰。他正伏在陽光映照下的窗台,全神貫注擺弄一隻陶罐。 已凝神欣賞了這隻藝術品近一個小時,頹靡華麗的色彩花紋,最明顯的是有一隻七頭十角的大紅龍1繪於其上,令他很是著迷。 葉茵發現自己留在桌上的驗算草稿,那道讓亞倫求吻不成而铩羽而歸的難題竟然沒花多少時間就被解了開。 古典雅致的字跡,演算的過程卻是足令人豁然開朗的簡潔清晰。 “媽媽,是你幫我解開了那道難題嗎?”並未注意到紙上字跡的不同,難題的迎刃而解讓她興奮異常,如同一隻遭遇春天的喜鵲那樣嚷了起來,“這題目很難,我想你得一步一步教我推算的方法!” “不是我。你初中時的那些競賽題,我就沒辦法解開了。”葉賽寧專注於精神病學的研究,並不太精通於數學,她笑了笑,以眼神指觸一旁,“肯定是康泊。” “他?”葉茵表示難以置信,她知道這人十六歲就關進了精神病院,不可能受過高等教育。 “他很聰明,而且非常好學,對什麽領域都飽含興趣,對於新的知識如饑似渴。我剛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讀馮特2的《人類與動物心理學講義》,他隻花了兩個晚上的時間就領略了這本書的精髓,視力和記憶力至今令我稱奇。”既出於女人對男人,也出於教授對學生,葉賽寧滿目讚許地注視著自己年輕的丈夫,可對方似乎充耳不聞根本不為所動,“他總想知道如何能將一個人催眠,解剖、窺探他人的意識讓他覺得很有趣。”趨步上前,俯下身親昵地靠於康泊的肩膀,貼著他的耳旁柔聲細語,“但是你得先開口說話才行。” “他……不能說話?”葉茵不禁為此扼腕痛惜,這個男人擁有花一樣的皮囊和根本不匹襯這身皮囊的高智商,結果居然既是瘸子,又是啞巴。 “不,他能說話,他的聲帶沒有任何問題。”語聲同樣飽含著遺憾及憐愛的感情,葉賽寧歎了口氣,“因為在精神病院遭受了巨大的精神創傷,他心因性地失語了。” 葉賽寧取來紅茶,便喚康泊坐上餐桌用早餐。 “你們年紀相仿,應該有好多東西可以聊。”注意到女兒的詫異目光,女人柔和一笑予以提醒,“他會寫字。” “你平時有什麽愛好嗎?音樂?電影?藝術品?”解開難題的智力令其刮目相看,也令其好感頓生。葉茵將解有數學題的草稿本和鉛筆遞了上去,神情溫和,語聲也客氣,隻為表示願意與他親近。 康泊接過紙筆,正準備低頭書寫,處於右側的妻子遞來了紅茶,於是他理所應當地將鉛筆換入左手,空出右手去接杯子。他不是左撇子,但左右手都能運用得很自如。 以左手握筆寫下一排字,又飽含笑意地把草稿本遞了回去。雙手交遞之時,男人的手指看似不經意地滑過了女孩的手背,一刹為針紮刺的痛感令女孩的圓潤顴頰驟然泛起兩朵彤雲,手也猛然一顫。 指尖的肌膚像女人,不,像緞麵一樣光滑,涼意直徹入骨;可他的眼神一如熔爐,那熱度實在教人經受不住! 幸而身為母親的女人正低眸給自己倒茶,不曾察覺女兒這明顯失常的反應。 字體十分花哨,優美連綿的曲線、裝飾風格濃重的花紋、以及收筆時刻意挑出的圓弧,如同以筆尖施予養分便植出了繁複的藤蔓和綺麗的薔薇,女孩的疑問沒有得到回答,白紙上隻留有一句話:你真美。 一直擔心女兒與新丈夫難以相處融洽,葉賽寧不禁關心地問,“他和你說什麽?” “他說他喜歡花卉和……嗯,園藝。”清晨窗前所見的男人裸體驀地闖入腦海揮之不去,葉茵心慌意亂手足無措,幾乎不假思索地決定以謊話隱瞞母親。 康泊微微笑了,眼簾一低地抿了一口茶,華麗的長睫毛輕輕顫動。 “他隻喜歡鈴蘭花。”捧著紅茶倚立於丈夫身側的葉賽寧也飲了一口,垂下視線,仍以無比寵溺溫存的眼神望著他,“不過早上我發現花圃裏的花被路過的淘氣鬼們弄壞了不少,我們一會兒得叫個花匠來,重新栽種一些了。” 葉茵當然知道花圃裏的花是怎麽被壓壞的!她的驚愕之情難以言表:一個母親,一個教授,一個享譽世界的心理學家,一個一絲不苟的女權主義者,這麽多身份加起來都敵不過她是一個女人,一個浸浴愛河的女人。她居然和自己這麽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表現得一樣,說起謊來駕輕就熟,臉都不會紅一下。 康泊淺一頜首表示讚同,隨即仰臉望向妻子——年輕男人以個極為天真的神態撅了撅嘴,高高抬起輪廓俊美的下頜向人過中年的妻子索吻,本就呈現漂亮弓形的唇嘬起的模樣如同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 葉賽寧起初並不願在女兒麵前過分表現出和新任丈夫的親昵,可實在抵擋不了他求歡未成時那令人心碎的眼神,躑躅片刻還是俯下身,用自己那兩片枯葉般的唇覆上了男人柔軟芬芳的唇。 她並不完全把他當做丈夫,有時也像孩子。 “你們看來真是匹配極了!”衰老對峙青春,陳舊對峙新鮮,年輕女孩莫名為此心生不快,卻仍強作笑顏地說,“如果可以,我想聽聽你們初次相遇時發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