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歲月如流。轉眼之間,已逾兩年。


    這兩年來,黃詩涵與白發老太婆朝夕相處,不僅培養出深厚的情誼,同時也已盡得她的真傳,隻不過她自己並不明了;否則憑她目前的功夫,絕對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差的也隻是曆練罷了。


    這日清晨,白發老太婆並沒有催促她練功,而是招招手,招呼她坐下。「小ㄚ頭,過來,為師有話跟你說。」


    黃詩涵依言走了過去,盤膝坐定,「老婆婆,有什麽事嗎?」


    白發老太婆臉上顯露出極其嚴肅的神色,「對你而言,今天是一個最重要的階段,為師將助你打通任督二脈,希望你能專注一點,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才好。」


    打通任督二脈是每個習武之人的最終目標,黃詩涵也曾偷偷的嚐試過,可惜她近乎耗盡所有的內力亦無法突破,之後她便放棄了。


    她完全不明了,任督二脈若是打通,武功會精進到什麽程度?還是……?


    正當她在胡思亂想之際,耳旁忽然響起白發老太婆的話聲,「小ㄚ頭,快凝神屏息,抱元固守,別再想心事了。」


    黃詩涵聞言後,忙收斂心神,雙目閉起,片刻工夫即進入渾然忘我之境。


    漸漸的,丹田內凝聚許久的氣息如數十道利箭般,朝四肢百骸流竄而去;功行十二周天,所有的氣息皆匯集於任督二脈之處,停滯不前,似是遭遇一股超強的阻力。


    黃詩涵繼續發功,試圖衝破那道無形的阻力,可惜事與願違,即便她傾盡所有氣力,仍是無法突破。


    黃詩涵的臉色如紙一樣的蒼白;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下……衣裳已然濕透。


    那些匯集於任督二脈前的內力久久無法突破那道阻力,開始慢慢潰散,用不著多久,那股強大的氣息又將如萬馬奔騰般從四肢百骸竄回丹田。


    然而,黃詩涵的氣力近乎耗盡,眼下的她根本無法駕禦那股氣息。如非借助外力,她肯定血脈僨張,最後迸裂身亡,要不也就是走火入魔,導致心神喪失的狀態。


    黃詩涵仍不放棄,咬牙苦撐,但她的內力畢竟有限。一盞茶時間過後,她已完全失去發功之力,隻得任憑那股強大的氣息再逆竄回來。


    「ㄚ頭!再撐著點。成功與否、生死存亡其實就在這一刹那間……」


    白發老太婆輕喝一聲,同時掌出如電,眨眼間將雙掌貼在黃詩涵的背後,將自己本身的內力,源源不斷的注入她的體內。


    有了她的內力輔助,黃詩涵體內那些潰散的氣息又再度匯集,兩者氣息合一,全力朝那道該死的阻力進攻。


    事關兩人的性命,白發老太婆當然不敢掉以輕心;何況她花費整整兩年的時間在黃詩涵的身上,她絕不允許功虧一簣的事情發生。


    如白發老太婆事先所預估那樣的順利,黃詩涵隻覺得任督二脈連結處倏地破裂出一個小孔。那股兩者合一的強大氣息如水銀泄地般衝向那個小孔,接著小孔變大,愈來愈大……。


    「喲荷!成功了……」黃詩涵心中狂喜莫名,不禁跳起身,如瘋子似的在峰頂上又跳又叫。


    她的足尖一點,身子竟如燕子般輕盈靈巧,這是以前不曾有過的現象。她心知肚明自己的武功又精進三成,已入化境。


    白發老太婆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高興,此時她已耗損不少內力在黃詩涵的身上,她必須適時調息,好補充剛才所流失掉的元氣。當下她雙腿盤起,雙目緊閉,如老僧入定般的運氣調息起來。


    一陣極長的沉默後,白發老太婆才緩緩的睜開雙眼,見到眼前的情景,不免愣了愣。「ㄚ頭,好端端的你哭什麽?」


    黃詩涵雙眼淚汪汪,臉上的表情很奇特。「我太高興了……老婆婆,謝謝你對我所做的一切……」


    白發老太婆淡淡一笑,「咱們師徒倆還有什麽好客氣的。」她隨即站起身,走去一旁,拾起一把大刀。


    當她再度麵對黃詩涵時,臉上忽然展現出一種很古怪的表情,那是黃詩涵以往所不曾見到的。


    「拔出你的劍,全力向我進招!」白發老太婆連說話的聲調也變得冰冷。


    「喔。」黃詩涵漫應一聲,慢慢的拔劍出鞘,可是卻站著一動也不動。


    白發老太婆冷冷的說:「以你目前的修為,與為師在伯仲之間,差別在於應敵的經驗不足,難免會打些折扣;因此,希望你在進招的同時,摒除一切雜念,發揮平時之所學,知道嗎?」


    「喔。」黃詩涵仍是站著沒動。


    自她任督二脈打通之後,血脈順暢,猶如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蓄勢待發。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內力,唯恐一出手便一發不可收拾,到那時若傷了老婆婆,豈不是……


    黃詩涵的想法白發老太婆並非不知道,她當下嗔喝一聲:「ㄚ頭,小心了!」她腳踏七星,掄刀一掠,隻見大鋼刀如長虹貫月般射向黃詩涵的咽喉。


    「這是什麽刀法?」黃詩涵微愣,連耽擱一下的時間都沒有,隨即向右退了小半步。


    隻見刀尖近乎貼著她的咽喉劃過,若非黃詩涵此刻內力已達化境,否則勢必為她的刀氣所傷。


    「好極了!」白發老太婆冷笑一聲,可是手卻沒閑著,當下欺身而近,手腕一旋,刀身已然劈向她的胸膛。


    白發老太婆似是完全不念師徒之情,不僅招招狠毒至極,甚至還要取她的性命——這哪是練功,這是在玩命啊!


    黃詩涵雖然搞不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老婆婆要這麽做?可是她卻清楚對方所使出的刀法隻有六招,看似平庸無奇,但其中隱含變幻莫測的殺意,令人不敢輕忽。


    白發老太婆手上的刀法雖然隻在這六招中打轉,但每一招出手皆衍生出不同的刀法,登時使得黃詩涵眼花撩亂,完全被她使出的招式給牽製,倏忽間便處於被動之勢,狀似難以招架。


    三十回合過後,白發老太婆忽然狂吼一聲,刀猛地一旋,刷的一聲,刀尖刺向黃詩涵的心口大穴。


    黃詩涵全力應戰,渾身上下的注意力皆擺放在白發老太婆右手的那把刀上,不知不覺中,她已將玉女十三劍中的十二劍使完。


    白發老太婆眼前這一殺招,並非先前所使的六招刀法,而是一招前所未見的招式,似是這六招中所有精髓的組合。


    眨眼間,刀光已如流星隕地之勢,快速地逼向黃詩涵的心口,速度之快,令人躲無可躲。


    「劍之飛舞」!黃詩涵心念一動,身子朝右跨了小半步,側身,反將手中的長劍刺向白發老太婆的心口。


    「劍之飛舞」乃玉女十三劍之最後一式。當初白發老太婆並沒有連同先前的十二式傳授給黃詩涵,而是待她將十二式完全演練成熟後,再單獨傳授。


    在半年前的某日,白發老太婆才將「劍之飛舞」傳授給黃詩涵。光是這一招式,黃詩涵便苦練半年之久,隻是不曾有過應敵的機會——今天是唯一的一次。


    白發老太婆不意她變招、反撲的速度竟如此之快,要想閃躲已是不及。但她的反應仍是快得駭人,索性將身子向前一挺,左臂微屈,斷然的迎向朝自己飛刺而來的劍尖。


    白發老太婆此時此刻已在鬼門關前徘徊,但臉上竟一反常態的顯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她是在開心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弟,能在短短兩年的時間達到此一境界,「劍後」之名後繼有人,她還有什麽好不滿足的


    「婆婆!小心!」黃詩涵輕呼一聲,眼見她命在旦夕,自己想收招也已是不及,當下隻好雙目一閉,散去全身的內力。


    劍氣少了內力,威力已大打折扣,但若刺中心口,仍是非死即傷,這是必然的結果,誰也改變不得。


    驀地,白發老太婆的左臂上倏然出現一道裂縫,鮮血登時飛濺;隻聽她悶哼一聲,但臉上的表情仍是那抹奇特的笑容。


    「老婆婆,你……」黃詩涵不知該說些什麽,當場急得流出了眼淚。


    白發老太婆嗬嗬一笑。「隻是點皮肉之傷,沒什麽!」她從懷中的暗袋內取出金創藥,敷在傷口上。


    黃詩涵不知她為什麽會做出那種表情,「老婆婆,你……不會痛嗎?」她頓感十分不解。


    「當然痛啊!」白發老太婆仍是嗬嗬一笑,接著又說:「隻是你的表現令為師忘了疼痛,我甚至感到欣慰。」


    「哦?」黃詩涵不懂。「為什麽?」


    白發老太婆不答反問:「剛才為師所使出的刀法,你可還記得?」


    「記得啊!」黃詩涵點點頭,「婆婆你剛才所使的刀法一共隻有六式,直到最後一招——」


    白發老太婆不等她把話說完,「這套刀法是楊邪七揚名江湖的絕活——「北鬥七星刀」,命喪在這套刀法下的武林中人不知有多少,欲想破解的人更是多如牛毛,隻可惜當今武林中並沒有人可以做到,除了為師!」


    倘若白發老太婆適才過招時沒有讓黃詩涵一招半式,那麽玉女十三劍的最後一招「劍之飛舞」的確可以破解北鬥七星刀,何況黃詩涵是以事實來證明。


    可是這裏頭又隱藏著一個很大的疑問,令黃詩涵百思不得其解。「老婆婆,既然你已得知玉女十三劍可以破解北鬥七星刀法,為什麽二十年來,你們卻又不相上下,分不出勝負呢?」


    「因為刀神楊邪七是……」言及此處,白發老太婆忽然住口不言。沉思片刻後,她才冷冷的說:「為什麽會是那種結果你不必明了,你隻需記得中秋月圓之夜,上斷魂嶺擊敗對方即可!」


    經過兩年來的朝夕相處,黃詩涵很清楚她的脾氣;她若不肯說的事,任何人也無法從她嘴裏聽到一絲一毫的訊息。


    白發老太婆忽然輕歎一聲,一臉的嚴肅,「ㄚ頭,如今你已盡得為師的真傳,劍後之名此後由你發揚光大,為師準備歸隱山林,從此不再過問江湖中事。」


    「我?」黃詩涵一愣,笑容已見苦澀。「老婆婆,你別跟我開玩笑了。我……什麽都不懂,出門都會迷路呢。」


    白發老太婆笑道:「距八月中秋月圓之夜尚有一百餘天。眼前你已不必再待在這裏,你即刻起程,下山去吧!」


    「有沒有搞錯啊?」黃詩涵登時傻了眼,「至少你也得跟著我一起下山,等約期之日到的時候,你再陪我一起上斷魂嶺嘛!」


    白發老太婆搖搖頭,隨即正色道:「你之所學足可讓你列入中原武林屬一屬二的高手中,你唯一欠缺的便是江湖閱曆。倘若你做什麽事都要為師的一路陪著你,為師一把歲數了,還能陪著你到幾時?」


    「可是……」黃詩涵支吾著,無言以對。


    白發老太婆逕自又說:「身為武林中人,做什麽事,一切都得靠自己。別人是靠不住的,切記!」說著,她從地上拎起一個小包袱遞給黃詩涵。


    黃詩涵一打開,回憶登時湧上她的心頭。


    包袱內裝著她的衣物,計有:一雙球鞋、牛仔褲、t恤、手表、戒指、一套內衣褲,以及一支她不曾見過的短劍,還有一套勁裝。


    「ㄚ頭,你清點一下,看看有沒有遺落什麽東西?」白發老太婆凝視著她,臉上不免浮現出一抹離別時的傷感。


    「這支劍不是我的——」黃詩涵拿起那支劍,細目端詳著。


    「這是為師當年隨身佩帶的兵器,名叫「伏魔劍」,為師今天一並傳給你,希望你此去江湖一切順利。」


    伏魔劍的外表並不起眼,可是當黃詩涵手握劍把,將劍緩緩地從鞘中拔出時,眼睛不由得為之一亮。


    黃詩涵雖然不曾見過太多的名劍,但好歹也稱得上是一個練劍之人,加上又有名師指導,因此她能輕易的感覺出伏魔劍上隱隱所傳來的森冷煞氣。


    「當年伏魔劍一出,宵小邪魔聞之喪膽,也因此造就它殺氣日漸加深。黑道中人反而稱為師「白發魔女」,這是為師始料未及之事。」白發老太婆侃侃而談,不知不覺的道出塵封多年的往事。


    「為師一身武功隻用在那些心術不正之人的身上,隻要是被為師選中的人,絕難逃一死。為師替天行道,自覺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更對得起天下眾生。今後隻要你秉持這樣的信念……」


    白發老太婆嫉惡如仇,下手無情,黃詩涵可以從江北十八寨的事件上,摸索出她行事的原則與手段。


    可是,「以暴製暴」、「以殺止殺」,這畢竟不是一個文明人做事情的方式。因此,黃詩涵很快的聯想到今後闖蕩江湖時,恐怕會與她行事有別,隻是沒有說出口而已。


    「此去江湖,也許你會遇見一些人莫名其妙的前來尋仇,到時你自己斟酌著辦,為師不想參與任何意見。」白發老太婆言及此處,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極其嚴肅之色,「總之,「劍後」之名已完全係在你身上,希望你別壞了它的名號,好自為之!」


    「喔。」黃詩涵恭應一聲。


    白發老太婆又深望了她好一陣子,隨即將頭一轉,不再望她一眼。「你走吧!走!」


    她雖然極力裝出一副鎮定的模樣,但黃詩涵早已從她眼眶裏見著一絲淡淡的霧氣。「老婆婆,我……」黃詩涵悲呼一聲,眼淚不爭氣的滑下眼眶。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她二人早就培養出一種不言而喻的感情,而今離別依依,當然也是極其自然之事。


    「老婆婆,我舍不得你,我……我舍不得走啊……」黃詩涵抽泣著,忽然一個箭步撲倒在她身前,痛哭不已。


    白發老太婆撫摸著她柔順的發梢,輕歎一聲:「小ㄚ頭,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才是人生。」


    「小ㄚ頭。」白發老太婆見她不發一言地逕自哭泣著,隻好又說:「快別哭了!說不定有朝一日,為師閑不住想去江湖走走,到時我們自會有重逢的一天。」


    「真的嗎?」黃詩涵抬起頭,淚眼汪汪地凝視著她,「婆婆你可不能騙我,一定要來找我喲!」


    白發老太婆想了一下,「好,為師答應你,我一定盡快與你再見。」


    黃詩涵慢慢地站了起身,伸手拭去臉上的淚痕,「老婆婆,您自己要多保重,我下山去了。」


    「你也一樣。」白發老太婆勉強一笑,「江湖多險詐,知人知麵,但卻不知對方的心,有朝一日你自然能體會。」


    黃詩涵點點頭,「多謝婆婆的教誨,此去江湖我一定萬事小心,待八月十五斷魂嶺一事了結,我再回到此地探望婆婆。」她將手上的包袱放在肩上。「告辭了,老婆婆。」隨即縱身一掠,朝崖下疾飛而去,不過眨眼工夫,她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黃詩涵對中國大陸的地理雖然不太靈光,不過她還是能知道一個大概,出了太行山一路朝東南方飛奔,約莫七天的光景,這會兒已來到了開封。


    開封為河南省省會,同時也是我國著名的古都之一,乃騷人墨客經常走訪之地;其名勝古跡以鐵塔、龍亭及大相國寺最為著名。


    她一路疾行奔走,沒有稍作停留,直到進入開封城時,這才發現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絡繹不絕,顯示出一片異常熱鬧的景象。


    這七天的行程,黃詩涵皆以白發老太婆事先為她備妥的幹糧及溪水充饑裹腹,尚不感到饑餓。可是眼前街道兩旁各式酒樓茶館林立,望著望著,走著走著,她忽然感到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響,從腹內隱隱傳出。


    「反正距赴約之日還早……管他的!我先找個地方大吃大喝一頓再說……」主意既定,黃詩涵四處掃了一眼,目光很快的停留在不遠處一塊偌大的招牌上——開封大酒樓。


    黃詩涵摸摸懷裏的暗袋,暗袋裏有一包碎銀,兩錠五兩重的銀元寶,以及一片金葉子。確定沒有遺落後,她才快步地朝開封大酒樓走去。


    「這位姑娘快裏麵請。」一名狀似店小二裝扮的漢子笑吟吟的迎上前,隨即招呼黃詩涵入座。


    開封大酒樓是一幢兩層樓高的木造建築物,一樓廳內全是大小桌椅,二樓則是包廂式,但卻沒有門,空間完全開放。


    「這個位子好嗎?」店小二用手指著角落邊的小方桌。


    黃詩涵搖搖頭,「有沒有清靜一點的地方?」


    店小二略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帶著職業性的笑臉,「有,姑娘請隨我來。」隨即領著她走向二樓。


    由於黃詩涵隻身一人,有四人座的小方桌可坐已是不錯了,何況酒樓內此時已是坐了約滿七成。可是店小二見她氣勢不凡,加上走闖江湖的姑娘家都有「打賞」的習慣,他心想等她吃飽喝足後自己必有小費可賺,因此才領著她走上二樓正中的一個包廂。


    「姑娘,這間包廂可好?」店小二臉上堆滿笑容。


    「很好,謝謝你。」黃詩涵點點頭。


    店小二仍是笑著問:「姑娘要點些什麽?」


    黃詩涵想了一下,「菜別太多,上一些你們店裏的拿手菜即可。」


    「酒呢?姑娘要點什麽酒?」


    「酒不必了,給我衝一壺茶來。」


    「是,姑娘。小的立刻去張羅。」店小二恭應一聲,立即跑去樓下櫃台取來一壺茶,便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黃詩涵斟滿一杯茶,輕啜一口,一雙眼睛同時四處張望著,滿是好奇之心。


    整整兩年,她與白發老太婆生活在僻靜的太行山,從不曾走入人群,這會兒一瞧,倏地發現自己仿佛是一出古裝劇的演員,那種感覺真是詭異極了。


    其實,真正令人感到好奇的不是別人,正是黃詩涵自己。


    打從她一走入開封大酒樓的那一刻起,她就成為大夥暗暗矚目的焦點,隻是她自己沒有發覺罷了。


    雖然白發老太婆盡力將她裝扮成與行走江湖的女俠無異,但她臉上那抹氣勢,或者說她那副模樣就是與一般人不同。


    她的頭上不見發髻,一頭長發如瀑布般的泄在胸前,加上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四處掃視著,臉上同時布滿了好奇。


    她臉上的表情、頭發,以及那抹難以忽視的獨特氣質,無一不吸引眾人的目光;尤其是坐在樓下角落邊的一張小方桌上的那個身著藍布衣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約二十五、六歲,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的,五官還算端正;但定眼一瞧,黃詩涵還是可以從他臉上的表情揣測出一絲端倪。


    黃詩涵此時的目力驚人,雖然閱人的經驗不是很多,可是她卻很輕易的察覺出那個年輕人的左下巴上長了一個小黑痣;且其人目光閃爍,一臉促狹的表情,一看就覺得是個壞男人。


    是不是世上的壞男人較易吸引女人的目光?黃詩涵也不清楚。她隻知道此時酒樓內已滿座,而那個年輕人隻身一人,與其他桌三三兩兩大聲喧嘩的酒客有顯著的不同。


    望著望著,不知不覺中店小二已將所有的飯菜上定,不算多,隻有四菜一湯,足夠黃詩涵一人享用。


    於是,黃詩涵收回目光,隨即抓起筷子,不管他人的眼光,一陣狼吞虎咽起來。


    或許是太久沒有好好吃頓飯的緣故,因此黃詩涵吃得很急,吃相也不怎麽文雅,比起那個年輕人有如天淵之別。


    那個年輕人雖然看似有點邪氣,可是隱約中又表現出一副很有教養的模樣,吃相不僅慢條斯理,且吃喝間不時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手抹嘴,似是有點潔癖。


    片刻工夫,黃詩涵桌上的四菜一湯已被她風卷殘雲般的吃得精光。


    「小二哥。」黃詩涵朝不遠處的店小二招招手,「這裏有沒有房間可以讓我睡的,我想——」


    店小二不想她會有此一問,不免為之一愣,但還是很快的笑著搖搖頭,「我們這裏是吃飯的地方,姑娘想住宿,那得去找一間客棧。」


    「喔,謝謝你,我知道了。」黃詩涵想了一下,「小二哥,有沒有好一點的客棧,你幫我介紹一間好不好?」


    店小二不假思索地笑著說:「姑娘,城南小北巷那兒有一間「龍門客棧」風評很好,是咱們開封城內最好的一間客棧。」


    說話間,店小二已將桌麵收拾幹淨,又幫她斟上一杯茶後,見她不再開口詢問,這才轉身離去,招呼別的客人。


    黃詩涵輕啜一口茶,慢慢地將視線移至樓下大堂,豈料那個年輕人的目光,無巧不巧地也轉到黃詩涵的臉上,兩人四目相接,黃詩涵的心不禁怦然一跳。「好清澈的一雙眼睛……」


    那個年輕人的一雙眼眸果真十分清澄,充滿慧黠的光芒,他當下竟朝她眨了眨眼,同時臉上堆滿了笑容。


    他的笑容同他臉上的表情一樣,頑皮中帶有一絲邪惡,令人瞧了之後有一種說不出口的詭異感覺。


    黃詩涵從不曾被男人這樣瞧過,況且對方的神色又極其曖昧,讓人覺得雞皮疙瘩落滿地,不想久留在此。


    她慢慢地拿起茶杯,將視線轉回來,準備將杯中的茶喝完後,便離開這間酒樓,去城南的小北巷「龍門客棧」投宿。


    茶杯才剛拿起,怎知那年輕人卻比她先叫了一聲:「小二,算帳!」


    「是,公子。」店小二忙靠了過去。


    「六菜二湯,加上五斤白幹……」店小二笑吟吟地手一伸,「公子,一共是二兩八分銀。」


    「喔。」年輕人點點頭,拿起酒杯,一口飲盡。「小二,麻煩你去請掌櫃來一下。」


    店小二深望了他一眼,「公子請稍待片刻,小的立刻去。」隨即轉身,快步走向不遠處的大櫃台。


    雖然黃詩涵已把視線轉回來,但眼角餘光仍可看見那個年輕人的一舉一動,甚至還可以很清楚的聽見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以她此刻的功力,不論場中的狀況如何嘈雜,這間酒樓內的每一個客人在談論些什麽,她都不會遺漏的。


    從眼角餘光得知,那個年輕人仍在衝著她咧嘴邪笑著,黃詩涵真的搞不清楚,這個邪惡的年輕人到底在笑什麽?


    黃詩涵放下茶杯,本想叫小二過來算帳,但一時間竟又沒叫出口,且不知不覺又把視線轉移到樓下的大堂。


    他在看什麽?他在笑什麽?他到底想幹什麽?其實黃詩涵並不是很想知道。


    她唯一感興趣的是,這個年輕人雖然外表有點邪惡,但一雙眼眸卻綻放出一絲說不出口、吸引人的不知名力量,讓人乍見之後便舍不得轉頭似的。


    黃詩涵麵無表情的凝望著大廳,故作隨興瀏覽的模樣,可是實際上卻在暗地裏提起內力貫注雙耳,聽聽那個年輕人到底想找掌櫃的說些什麽?


    她會聽到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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