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陸敬哲在滿是消毒水的病房裏醒來時的第一個念頭。    絕對是說了……那些丟人的不要臉的沒尊嚴的bullshit……    真tm丟人。    陸敬哲極緩慢地深吸一口氣,清爽的薄荷還夾帶著些煙草味道,那口氣瞬間梗在了胸臆間。    連眼皮都不用張開,都能感覺得到身邊那個男人強大的存在感——    這人到底有沒有常識啊,竟然在醫院裏抽煙?!    “醒了?”床邊坐著的男人嗤笑了一聲,屈起指節敲了他額頭一下,“醒了就別裝睡,起來喝點水。”    陸敬哲的眉心瞬間狠狠擰起,隻是慘白的臉色讓他的不滿顯得有些無力,依然眼睛也不睜,幹裂的嘴唇張了張,卻發現發不出聲音來。    “之前說太多話,聲帶都傷了。”安睿歎氣地搖了搖病床的扶手,讓陸敬哲背後的床板升高,又墊了個枕頭在他腦後,看著這人冷冰冰的臉,反倒笑了出來,“喉嚨啞了也好,我還真怕你醒來以後罵我個十天半個月。”    陸敬哲看他的樣子就來氣。    也不知道是氣他那沒事人的樣子,還是氣自己的沒出息。    他隻是發燒轉肺炎,並不至於忘記那天到底是怎麽來到醫院的。    這家夥帶著公寓管理員砰地一聲打開門時,一瞬間看著他那背光的高大身影,真的覺得還不如見不到他。    這副淒慘的模樣,自己都受夠了。    安睿在s城逗留了三天就回了n城。    來的時候兩手空空,去的時候也隻打了一個巨大的包裹而已——    那個包裹名叫陸敬哲。    現在的陸敬哲與其說像個包裹,不如像個包子。    包裹。陸非常鬱悶。    他確實很怕冷沒錯,但像這樣幾乎把全部家當都圍在身上還是第一次。    全身裹得好像個渾圓的棉球,脖子上也圍了厚厚的白色毛線圍巾,有氣無力地坐在末班車的車廂裏,靠著欄杆假寐。    安睿從吸煙區回來,就見他捂得臉蛋都有些潮紅,緊皺著眉頭抵在膝蓋上。    他皺了皺眉,快步走過去坐在他身邊,抬手探進他的額頭,“有點發燒啊……”    陸敬哲並沒有睡著,頭燒得嗡嗡作響,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掏出本子在上麵寫字,“不是你讓我出院的?”    安睿笑著搖搖頭,拉著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我這不是在負責?”    陸敬哲冷笑,在紙上一筆一劃地寫,“想害我陽痿?”    喜歡誰誰就陽痿,這詛咒還真是……    安睿哭笑不得地歎氣,然後把他試圖抬起的腦袋又按了回來,索性用手臂摟住,略帶鼻音的慵懶嗓音含笑道,“你現在還硬的起來,放心。”    也就是說,他還是沒有喜歡上自己。    陸敬哲的背脊一瞬間有些僵硬,卻又立刻放鬆了下來。    又不是演電影,哪有那麽多兩情相悅呢?    安睿做到這個地步,對於他所不喜歡的自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陸敬哲被強製辭了職又押回n城,其實心境上並沒有如他當初離開時祈求的那樣有著天翻地覆的變化。    對這個扶著自己的人,依然喜歡,隻是突然之間,覺得不想去爭了。    弟弟陸過已經去了b城上學,安睿知道陸敬哲這人的倔脾氣,沒人看著是不會去認真養病的,可總覺得帶他回到自己的家,還是有那麽些為難。    他是個理智的人,有時大概會顯得不近人情,但無論如何,既然自己的心情沒有整理好,就不應該給別人無謂的希望。    陸敬哲見他站在車站外的馬路邊猶豫了好久,低頭嗤笑起來,掏出本子寫了兩個字,丟給了安睿,“我不是你養的貓,自己會回家。”    說完就扔掉他,一個人走到路邊伸手攔車。    安睿看著他倔強的背影,也隻得苦笑著跟上,“我送你回去。”    陸敬哲的家已經很久沒人住,灰塵落了一層,好在走之前都用防塵的白布蒙上了,隻要掀起來就好。    他無力地甩掉兩隻鞋,進門就直接撲進了柔軟的沙發裏。    安睿跟在他身後進了門,把裝著貓咪的寵物箱子放在地上,就聽小東西咪嗚咪嗚地叫個不停。    “可以放出來嗎?”    安睿蹲在地上微微打開箱子的門,就見小貓咪怯生生地探出頭來,見到他立刻弓起背,從喉嚨裏擠出嗚嚕嗚嚕的警告聲響。    什麽樣的人養什麽樣的寵物,有時候真的很玄妙。    安睿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見陸敬哲的時候。    大概是剛剛察覺到自己的性向,走進gay bar的時候背脊都繃得直直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一臉高傲的模樣。    現在想來,根本就是在死撐……進入gay bar時是,跟自己搭訕時也是。    先是囑咐服務生送了杯壓著電話號碼的酒,被自己接受之後,立刻就按捺不住,麵無表情地走過來,居高臨下地問,“一個人?”    安睿笑著點點頭,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熱情來。    那日他呆了很久,其中不乏向他搭訕的少年,可不知怎麽,都不太對他胃口。    作為熟悉的常客,吧裏的人都在賭他這一晚會帶個怎樣的伴去開房。    所以當第六號搭訕者陸敬哲淡定走過去的時候,大家幾乎同時把目光投注到了那個角落。    平凡的五官,高挑但瘦得有些單薄的身形,還帶著副倒胃口的金邊眼鏡。    看得出教養不錯,但顯然跟安睿的口味差了十萬八千裏——安睿喜歡乖巧的孩子,漂亮溫順,在床上放得開,大家玩過也不會糾纏的那一種。    而眼前這位,撇開外貌不談,單單那始終嘲諷似的挑起的唇角,讓人看了就不舒服。    一起來的友人暗地裏拍了拍安睿的肩膀竊笑,安睿挑眉似笑非笑地回了他一眼,隨即漫不經心地看向眼前的斯文男人,“有事?”    這種明知故問已經是變相的拒絕了。    就在大家失望著嘟囔沒戲看了的時候,這人下一句話就讓人吃驚得差點跌下了沙發——    “我有健康檢查,臉和身體也不算差……”    眼鏡男這樣說著,隻是緊揪著衣擺的手指泄露了他的一點點情緒,然而語氣還是傲慢得近乎蔑視。    安睿依然微笑著看他泛白的指節,“所以?”    “所以……”眼鏡男抿了抿唇,“可以做0號,你,要不要和我上床?”    “……”    安睿嗤地把口裏的酒嗆了出來。    那日的安睿已經連續工作了近一個禮拜,欲望積壓得蠢動不已,本就想找個放得開的對象,肆意狂歡一下。    而且在對方這樣直率得驚人的邀約下,再拒絕就顯得太沒風度了。    安睿朝身邊的友人抱歉地笑笑,“看來今晚要先走了。”    “哎?”    幾個人詫異地看著他,好像他的鼻子裏長出了狗尾巴草,“你真的要跟他?”    安睿起身拿了西裝外套,走到筆直站著的陸敬哲身邊,笑著對幾人點點頭,“住我今晚過得愉快吧。”    說完便拉著陸敬哲的手臂,悠然往門外走。    大概是自己也沒想到會成功,被拉著的時候陸敬哲還踉蹌了一下,隨即似乎有些臉紅,但他立刻低下了頭,安睿看得沒那麽真切。    出門上了車,安睿並沒有急著發動車子,而是先轉頭看著始終僵硬的陸敬哲,“去我家?還是酒店?”    陸敬哲緩緩回過神來,之前的邀約簡直要用光了他所有力氣似的,但多年挑釁的本能讓他立刻反問道,“為什麽不是我家?”    安睿低頭掏出煙盒,聞言抽煙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笑道,“我不認為你想讓別人知道你的性向。”    人都是遵從本能的,男人更是。    到了這個男人的年紀,才剛剛意識到自己對同性會產生欲望,隻能說明他一直在試圖漠視那樣的衝動。    安睿是享樂主義者,雖然沒有過那樣的掙紮,但還是看到不少的。    陸敬哲向來不服輸,聞言條件反射道,“那就去我家。”    衝動的話脫口而出,他的臉色立刻不太好看,簡直想抽自己一耳光。    鄰居都認識了不少年,被碰見的話,真的不太合適。    好在安睿並沒有在意,隻是笑著道,“去我家好了,離這裏近些。”    陸敬哲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抿住唇,皺著眉扭過臉去,哼了一聲,“隨便你。”    開車的路上,兩人並沒有太多話。    安睿索性塞了張cd進去,淡淡的鋼琴曲就這樣流瀉在車子狹小的空間裏。    陸敬哲覺得安睿這人實在是能睜眼說瞎話,車子開了這麽久都還沒有一點抵達的意思,讓他都忍不住有些犯困。    “你可以睡一下。”安睿笑著透過後視鏡看他,“條件是到了我家,今晚就不要睡了。”    “……”    陸敬哲活了二十六年都沒有試過被男人挑逗,對象竟然是自己最欣賞的那一型,立刻覺得喉嚨都幹啞起來,不自在地幹咳一聲,冷聲道,“如果現在不睡呢?”    “唔……”安睿佯裝思考地頓了一下,隨即笑起來,“那麽你睡你的,我做我的……前提是你要睡得著。”    “……”    這隻大色狼。    陸敬哲隻覺得臉熱得嚇人,急忙轉過頭去把臉貼在冰冷的玻璃窗上。    第七十七章 番外一 別扭貓的誘拐法則(三)    雖然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陸敬哲始終沒有料到,男人做起0號來,真的是如此慘烈的事情。    原本還打定主意在床上裝成個誘受,結果對方才剛插入尖端,他就忍不住沒形象地慘叫出來,旖旎床戲立刻變成了殺人現場-_-    安睿卡在那裏也很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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