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門鈴突然叮咚叮咚響了起來。    陸敬哲刷地把腳上的拖鞋踢到那人寬闊的背上,手指一指,“去……開門。”    羅臣虎著臉瞪他一眼。    這人真是雙重人格,明明昨晚還哭得那麽乖巧、一副小可憐的樣子……如果讓其他男人看到,即使不會一見鍾情,但起碼不會再覺得他討厭啊。    一邊腹誹,他還是不清不願地走過去開門。    安睿那張臉雖然依舊英俊瀟灑迷人深邃,也依然帶著溫雅的笑容,但怎麽看都覺得真皮底下泛著死色。    ——這是羅臣看到他的第一反應。    安睿倒是毫不在意他的樣子,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若無其事地探了半邊身子進來,左右看看,“阿哲呢?”    陸敬哲麵無表情地抱著貓走過來,抿著唇看他。    對視良久,安睿尷尬地扯扯嘴角,“……嗨。”    “……”    陸敬哲下意識地推了推墨鏡,啞著嗓子,“嗨。”    狹窄的玄關突然擠進三個人,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寂靜良久。    “……我前些天出差了,手機也弄丟了。”安睿突然把手中的禮物放在門口的地板上,然後盡量平和地微笑著對陸敬哲道,“想著你大概沒人照顧,所以來看看……”    其實他在說謊。    手機沒有丟掉,他也明知羅臣的存在。    隻是如果手機沒有丟掉的話,如果收到了那條短信的話,自己就再也沒有理由來見他了。    陸敬哲聽聞手機丟掉,果然怔了一下,好半晌才移開眼,“……謝……謝。”    “客氣什麽呢。”安睿歎了口氣,又看了看羅臣,“我在這裏……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陸敬哲的背脊立刻僵了起來。    羅臣看了他倆一眼,急忙舉起雙手做無辜狀,申辯道,“我隻是來陪聊的。”    安睿笑著睨了他一眼,“哦,原來你這麽閑。”    羅臣剛要辯解,就聽陸敬哲哼了一聲,啞聲道,“不然……你以為是……什麽?”    “……”    安睿聞言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輕輕歎了口氣。    “我還沒說完呢。”羅臣突然在他身邊開口,認真地,“雖然現在是陪聊,但我正在爭取早日能夠陪睡的資格……”    “……”    安睿僵住。    陸敬哲刷地瞪起眼,隻是被墨鏡擋住,殺氣無法外泄,“你……別亂說……!”    羅臣裝哀怨地看著他,“陛下,什麽時候才肯讓臣妾侍寢?”    陸敬哲把另一隻腳的拖鞋也踢到了他身上,“等……我死!”    “……”    羅臣猛地擰起眉毛,歪頭看著他。    陸敬哲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心虛,頭一次開始自我反省起來——難得有人對待自己很好,是不是說得太狠了?    結果沒等他反省完畢,就聽羅臣啪地一拍手,“啊,我懂了。”    “……哈?”    “就是活要奸人,死要奸屍的意思,對吧?”    “……”    陸敬哲看著羅臣那張嚴肅的臉,隻覺得痛心疾首悔恨難當——    剛剛那隻鞋怎麽沒抽在他臉上?    安睿看著才相處兩周便變得默契又熟稔的羅臣,胃裏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陸敬哲大概沒有發現,雖然口中說著討厭,但唇角的弧度是騙不了人的——他現在心情很愉快。    這一切,都是羅臣的功勞。    而對自己來說,無論是讓他哭,還是讓他笑,似乎都沒有做到。    胃部抽痛得厲害,安睿的笑容幾乎支撐不住,終於還是出聲打斷了兩人調笑似的拌嘴,“既然你很好,就沒事了,我……改天再來。”    “……”    陸敬哲猛地頓住,半張著嘴唇,臉色也開始變得不好看。    “都不進來坐坐?”羅臣看了陸敬哲一眼,安撫似的拍拍他的腦袋,站在他身邊笑著對安睿道,“你忙了很久吧?他一直……”    “咳!”陸敬哲大聲咳起來,然後在鏡片後狠狠地剜了羅臣一眼,啞聲道,“慢走不送。”    按在陸敬哲頭頂的那隻大手莫名的很礙眼,安睿的手默默地捂住胃部,依然笑得無懈可擊,“好好養病。”    說完便後退一步,拉開大門,飛快地走了出去。    安睿一離開,陸敬哲立刻彎腰把踢出去的拖鞋撿回來,然後抱著貓咪往客廳走去。    羅臣跟在他身後,突然開口道,“又動搖了吧?”    陸敬哲腳步一滯,轉過頭看他。    “一見到他,就立刻覺得心軟了,對不對?”羅臣皺著眉看他,“隻是臉色蒼白一些而已,你就已經開始擔心了。”    “我沒……有。”陸敬哲抿著唇道,“隻是……驚訝……”    “夠了。”    羅臣歎氣著走過去試圖接近他,伸出的手指卻摸了個空,他看著陸敬哲再次豎起的防備,輕輕斂下眼,“你已經被拋棄了,他根本就沒有想要養你,別再抱有什麽期待了。”    “……”    “……”    因為太過安靜,貓咪不爽地在主人的懷裏拱了拱,咪嗚一聲從他的手中跳下,撲到羅臣的腳邊用腦袋蹭著撒嬌。    靜默半晌,陸敬哲猛地回過神來,惱羞成怒地道,“你……憑什麽……教訓我?”    “……”    羅臣自覺說得太過嚴重,一定傷到了他的自尊心,但喜歡的人對待別人怎麽也無法放手,讓他焦躁得無法自持,粗聲道,“即使你跟他在一起又有什麽用?還不是像過去那樣?在外麵跟別的人亂來,回到家抱著你入睡,你受得了?!”    “我……!”    羅臣歎氣,低聲道,“你受得了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說完,他煩躁地搔了搔頭發,轉身去衣架上拿了自己的風衣,“算了,我也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    陸敬哲的喉嚨啞得怎麽也說不出話來,漲得白皙的臉都泛紅,眼看著羅臣就要離開,他急忙跑到茶幾邊抓了本子,氣急敗壞地寫了幾行字,奮力摔進他的懷裏。    “我沒什麽要想的!我想要的我試著自己爭取了,爭取不到,我也試著放棄了,這樣不行嗎?!即使現在忘不了,但總有一天可以的,為什麽一定要現在就裝得那麽灑脫啊?!你又有什麽立場對我說這些?即使你現在這樣說,將來也和他是一樣的,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羅臣看著那段話,又看了看陸敬哲的憤怒的臉,嘖了一聲,“就算再倔,也要有個限度啊……我隻是想讓你認清現實而已。”    陸敬哲別開臉,還在氣得急喘,“不……需要。”    “……”    羅臣垂眼苦笑,“說的也是。”    手打開門,剛要離開,腳步卻被外力揪得一滯。    他莫名地低頭,就見小貓咪親昵地抓著自己的褲腳,依依不舍的樣子。    羅臣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這小東西,倒是有些良心。”    陸敬哲聞言更加生氣,上前幾步拎著小貓丟進羅臣懷裏,“喜歡……他,就跟……他走!”    說完一把將一人一貓推出門外,砰地一聲摔上了門。    “混……蛋!誰要你……提醒!”陸敬哲對著牆壁狠狠踹了兩腳,“我知道……他不會喜……歡我的……還不行嗎?”    “……”    房間裏空無一人,連貓咪都被他丟掉了。    陸敬哲坐在玄關背靠牆壁,把頭埋進膝蓋裏,“王八蛋……我隻剩……這一點……自尊了啊……”    趕走了羅臣,陸敬哲又回到了過去那種一個人無所事事的日子,想來安睿也真是個災星,每次突然出現都沒有好事。    第一次,自己丟掉了臉皮。    第二次,自己丟掉了工作。    這是第三次,連寵物都丟掉了。    他看著電腦屏幕上的人類手相圖,認真又嚴肅地研究著自己的手相。    “感情線……”他拿著黑色的馬克筆沿著手掌的紋路描繪起來,嘴巴裏還念念有詞,“感情線上有很多細紋並且下垂的人……感情專一卻優柔寡斷……往往因為延誤而喪失良機……好像有點準?”    不多時一隻手被畫得滿是黑線,他看了半天,終於感慨地搖搖頭,“我果然是閑得神經病了。”    喉嚨逐漸好轉,他也開始著手去找新的工作。    之前去麵試了兩家餐廳,以及一家小型的食品公司,都表示對他很有興趣,畢竟是有著國外學曆的高材生,也拿過幾個獎項,工作是怎麽也不愁的。    果然,沒幾天就收到了一家餐廳的電話,通知被錄用了。    “讓工作來激發男人如狼似虎的爆發力吧。”    陸敬哲對著鏡子裏又瘦了一大圈的自己笑笑,便推門走了出去。    大概是決心要積極生活,以幫助自己遺忘那些娘們似的感情糾葛,所以他在新工作裏投入了幾乎十二萬分的熱情。    每天最早上班的是他,最晚下班的也是他。    整天把自己埋在廚房裏,不是燒菜就是研究菜譜,簡直要回到了學生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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