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一點忙!是大忙啊!知不知道回收那些被她爹流通在外的後宮物品,不被人發現地送回宮裏要花多少工夫和銀子!陸展言火大在心裏。


    我收了兩個徒弟,一個叫黃全,一個叫封都。他們很可愛,從醫頗有天分,我想爹會喜歡他們的。


    黃全、封都?黃泉?酆都?這女人也不怕晦氣真是!


    途中救了一個人,自稱一劍留痕施成墨,是個江湖人。


    此人武功奇高,認識他之後才知道你那身武功隻是比我好一點,就算是輕功,也隻是跑得快一點、跳得高一些。


    登高山方知天之大,臨深穀才知地之厚。你相信嗎?那人竟能一手扛著大捆藥草、一手抱著我飛過城牆--


    啪、撕!


    「展言!」周屏幽瞪著看信看到一半突然怒不可抑、憤然撕信的男人。「你這是--」


    「她從哪送來的信?」陸展言陰沉著臉,聲音緊繃。


    從沒見過他這表情,周屏幽嚇得忙道:「河、河陽。」


    「河陽?」陸展言一愣,神情轉為緊張。「那她一定往白水去了。」


    這下換周屏幽愣了,「你怎麽知道?」


    「白水正在鬧瘟疫,河陽與白水相隔不過百餘裏,她人在河陽不可能沒聽說。」陸展言臉色沉重,半晌,忽然從懷裏拿出一塊玉牌交給她。


    「這是?」


    「我要去找她。你的信是昨日從河陽送來的,算算日子她也應該快到白水了。」他說:「我爹和你爹的事交你處理,要多少銀子拿這玉牌上「楚天闊」找帳房支領,我會交代他們配合。需要多少人手、打通什麽關節你自己看著辦。若遇官員刁難,上悅福客棧找一個叫趙七的,說是我讓你找的,他會幫你。」


    「你不確定小小會--」


    「她會。」陸展言毫不遲疑道。「依她的個性,不去湊熱鬧才有鬼。


    那女人在外頭這麽久,老是哪裏有病人往哪裏跑,上回還去漠北……」沉吟了會,倏地拍桌,氣得衝出涼亭。


    訝然。「展言?」


    「該死的!就算怕回金陵就得馬上成親也不是這種躲法!也不想想自己都幾歲了!再不成親,她那肚皮還能生出個什麽子兒來!」


    「來人!」陸展言大步流星往馬廄殺去,沿途一路咆哮;「把艾草、花椒、白毛香給我各備上一車,用最快的速度送到白水!」


    周屏幽雙手握緊玉牌,楞楞地看著老友失控的身影疾速跑遠。


    這人真的暈氣昏頭了嗬……他知不知道自己剛又口誤喊世伯爹了?


    噗嗤!「真的是刀子嘴豆腐心嗬。」失笑。真的是服了。


    白水縣。


    大水、尚有防範之道,事後疫情的發牛亦可預料;但無關天災人禍,就這麽乎白而起的瘟疫著實讓人猝不及防,更讓人明白疾病的可怕。


    「師父,這裏!」巡視的黃全發現呼喘不過氣的病人,立刻疾呼。


    「這人快喘不過氣來了!」


    「我來了!」餘小小應了聲,離開前交代:「這人再不喝就用灌的,灌不下,等我回來一刀刦了他肚子倒進去。」


    嚇!不隻病人,連被交代的學徒封都也嚇了跳。


    師父好……好可怕。


    溫和平靜的眼橫掃過集中在這處木棚下的病人。


    「其他人也一樣,別以為大夫就沒脾氣。想活就乖一點,別給我添亂。」


    咕嚕嚕……喝藥聲立刻此起彼落。


    很好。餘小小滿意地點點頭,急奔到黃全身邊,探了病人症狀,立刻下針魚際、肺俞、大椎等穴位。


    「餘姑娘。」又一會,一道偉岸身影以絕妙輕功落在師徒倆身側。


    「城北聚集了一群人,他們聽說縣城有大夫,從附近農村趕來看病的。」


    難不成疫情傳開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真染了病,得先確認才行。」餘小小思忖,半晌,拍了拍對方肩膀。「施成墨,又要委屈你了。」


    從這到城北少說也要兩刻鍾的腳程,偏偏整座城隻有她一個大夫,她很清楚自己的力氣不能用在跑來跑去上頭。


    施成墨點頭,二話不說將她打橫抱起,施展輕功飛奔。


    途中,不禁又問了近半個月來重複多次的疑問:「真的不需要我跑一趟金陵?」


    「不必。他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餘小小扳著指頭算,邊道:「從金陵到這,最快也要十天,我想再過四天應該就到了。」


    「你的信是從河陽寄出的。」他提醒。「會來自水是離開河陽後聽見這兒有疫情才有的主意,這樣那人就知道?」


    餘小小淡淡一笑,看向他的眼神堅定如石,滿滿的淨是對心中那人的信賴。「他很聰明,知道我會做什麽。這裏還有許多地方更需要你幫忙,當信差太浪費了。城裏糧食不是,若沒有你在此壓陣,難保不會發生搶糧的事,到時情況更糟。」


    施成墨點頭,「我明白了。」


    「真不知道這時候江湖人在做什麽。」餘小小有感而發。「練武功?


    比誰是天下第一?百姓為瘟疫所苦,他們怎麽能置身事外、無動於衷?」


    這一問,問得施成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抱歉,我隻是忽然想到,這時候正是英雄好漢們行俠仗義的大好時機,怎麽不見他們蹤影,沒有別的意思。畢竟連城裏的大夫一發現有疫情都跑得一個不剩,他們不來也情有可原。你比較倒楣,被我拖下水。」


    「不,我一點也不覺得。」施成墨神色複雜地看著懷中姑娘。


    「其實你想走說一聲就行,不必勉強自己報恩。說真的,我也沒有把握--」


    「到了。」施成墨打斷她,同時落地,鬆臂放人。


    餘小小道聲謝,正要走向被擋在城外的人群時,施成墨忽然從後頭拉住她。


    不待她問,便道:「餘姑娘,能待在你身邊,其實我--」


    「餘小小!」由遠而近的馬蹄聲與一聲怒吼堵住他未竟的話。


    兩人循聲看去,就見快馬朝他們疾馳奔來。


    施成墨本能地挺身欲保護身旁的餘小小,孰料欲保護的對象竟閃過自己,朝對方奔去。


    就在同時,馬背上的人側身彎藤將跑向他的餘小小截抱上馬。


    施成墨看著兩人一馬經過自己,往後揚長奔去。


    瞬間的交會,他看見餘小小露出自己不曾見過的燦笑。


    他苦笑,慶幸自己話沒有說完。


    「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久違的驚喜令被擄上馬的餘小小忽略男人的怒氣,怔忡看著刻在心版上的臉。


    真的是……想他了呢。


    怒氣直衝九霄的男人沒注意到懷中女人望著自己失神的表情,氣得口不擇言:「你是要我來救人還是來捉奸?」


    捉奸?回過神來,一臉茫然。捉什麽奸?這人在胡說什麽真是!


    「乖。」無視男人怒火正熾,餘小小拍拍他繃緊的臂膀,一手繞到頸後,揉捏他僵硬的頸背,眼睛直往後瞄。「東西帶了嗎?那些用來消海的藥草何時會到?」


    還乖哩!四年沒見,第一句話竟是叫他乖,陸展言氣得險些咬碎一口鋼牙。乖什麽乖!她都不「乖」了他乖什麽鬼!


    若不是……若不是她雙手不自覺地撫揉這麽舒服,他定會被摸順毛的男人蔫了火氣,「乖乖」地說了:「怎麽可能沒帶。已經跟著我來了,不隻藥草,連大夫都帶來了。」


    邊說邊掉轉馬頭往回走。


    「怎麽可能這麽快!」好驚訝。


    「過幾天,金陵那會再送幾車過來。」餘小小難以置信的表情取悅了他,終於有了笑容。「我得到消息之後立刻讓金陵分號準備,運東西不像騎馬那麽快,所以我同時飛書要禹州總號備妥先行出發,又到餘人居將白水疫情告知你爹娘,他們要我帶幾個大夫一起趕過來,禹州那也有幾家醫館聽說後自願跟來幫忙。」


    說話時,載藥的馬車與單騎的十來個大夫已陸續跟上。


    看見滿滿的藥草與幾張熟麵孔,餘小小眼底不禁發熱,有種自己已經回到餘人居的錯覺,不禁怔忡。


    直到身後的男人輕推她一下才回神。


    「還不快忙你的事去。」他催促,不容她沉溺在久別重逢的喜悅中太久。


    餘小小點頭,讓他抱自己下馬,真的就照他的話與等著她的大夫會合,俐落分配工作,忙著救人去了。


    被留下的陸展言看著她忙碌的身影,揚起自得的笑容,渾然不覺身後有人接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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